第 88 章
探尋

幾個婦人小心的圍在謝柔惠身邊,按照大夫們的指使按揉著謝柔惠的腿。

「大小姐,這裡疼嗎?」她們一邊詢問著。

謝柔惠一直搖頭,神情帶著幾分急躁。

不疼,一點都不疼,雖然說她是兩個月前痊癒的,但其實更早之前就不疼了。

明明不疼,那就不是腿傷的緣故,那她為什麼會跌倒?她當時是被絆了下,可是她怎麼會絆了?

她當時正在做一個急轉,但又想要停下去看清台下,所以那一瞬間的相反的雙力讓她一下子絆倒了嗎?

這是,失誤嗎?

謝柔惠打個寒戰。

正在按揉她的腿的婦人們立刻察覺了。

「大小姐!是這裡疼嗎?」她們急切的問道。

「惠惠?是這裡嗎?」攬著她的謝大夫人也察覺到了,緊張的問道。

謝柔惠看著她們。

失誤?

她謝柔惠不能有失誤,失誤這兩個字從來跟她無關!

尤其是在這麼個萬眾矚目的時候,在那個人已經跳的眾人誇讚的時候。

謝柔惠攥住了手,慢慢的點點頭。

「是。」她說道。

………………………………………………..

「這都是那個妖孽的禍!」

聽到消息趕回來的謝存禮在廳堂裡大罵,痛心疾首。

「如果不是她,惠惠的腿怎麼會受傷。」

謝大夫人心煩皺眉。

「二叔祖。現在就別說這個了。」她說道,「已經這樣了,就是殺了她也於事無補。」

謝存禮很很的來回踱步。

「那惠惠的傷到底怎麼樣?」他看著大夫們喝道。

四個大夫對視一眼。

「大小姐的傷並無大礙。」一個站出來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謝存禮呸了一頭。

「人都摔倒了站不住了,還無大礙?」他喊道。

大夫狼狽不已。

「好了二叔祖你就別添亂了。」謝大夫人沒好氣的說道,又看向大夫,「吃什麼藥?」

大夫們再次對視一眼。

「其實可以不用吃藥。」另一個站出來說道。

不用吃藥?

謝大夫人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惠惠的腿沒傷嗎?」她問道。

內裡躺在床上的謝柔惠對外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到這裡側臥向裡的她身子不由繃緊。

「不是,大小姐的傷不在外,可能是腿上有根筋不太好,所以容易抻著。」

大夫的聲音顫巍巍的傳進來。

謝柔惠嗤聲笑了。

一旁的丫頭聽到了忙小心的詢問。

「沒事。」謝柔惠說道。吐口氣翻個身平躺。看著丫頭,「你剛才喊我什麼?」

丫頭被問的一愣。

「大小姐啊。」她忐忑說道。

難道說錯話了?

大小姐啊。

謝柔惠衝她笑了笑不再說話,慢慢的搖著扇子,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就說嘛。惠惠跳的好好的。突然就摔了。原來是抻著筋了。」

外邊聽了大夫這樣說,大家都帶著幾分恍然點點頭說道。

「怪不得看起來好了,能跑能跳。卻會陡然發作,原來是筋的事。」謝文興說道。

「那就不用吃藥,好好養著嗎?」謝大夫人問道。

大夫們對視一眼,在眾人的眼神交鋒中,第三人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不是好好養著。」他說道。

這什麼意思?屋內眾人都看向他。

「大小姐這個好好養著反而不好。」大夫接著說道,「最好是多跑跑跳跳。」

傷了腿不靜養,反而要多跑跳?這是什麼道理。

「大小姐這個,不是皮肉骨頭的原因。」第四個大夫忙站出來跟著說道,「筋容易抻著,那就乾脆讓它多動多抻,抻開了,也就好了。」

這樣啊,眾人點點頭,謝大夫人也鬆口氣。

「如此更好,竟然也不耽擱她練舞。」她說道,「你們把要怎麼做叮囑給大小姐的身邊人們。」

大夫們齊齊鬆口氣應聲是。

謝存禮鬆口氣又一臉的心疼。

「我們惠惠受這麼大罪。」他說道,再次豎眉,「都是那孽障的禍!這輩子都不許她再進門!」

夜色沉沉,外間屋子裡的燈逐一熄滅,內室的謝柔惠卻睜開眼坐起來。

已經散了頭髮換了褻衣的值夜丫頭嚇了一跳。

「大小姐……」她惶惶喊道。

「出去。」謝柔惠一指外邊說道。

丫頭愕然站在那裡不敢動。

「我讓你出去。」謝柔惠看著她說道,「你聽不懂嗎?」

大小姐現在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和氣,但是有時候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丫頭不敢再說話,應聲是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謝柔惠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抬腳一個跨躍,人就開始連續幾個急轉。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就會認出這是今日謝柔惠在台上摔倒前的動作。

兩盞燈下,窄窄的室內,女孩子飛快的轉動著,險險的卻又似乎穩穩的避開了桌椅,動作優美而連貫。

白色褻衣緊緊貼在身上,讓她的身材越發顯得修長,她就這樣飛快的旋轉著,流雲一般舒展,落雨一般輕快。

她的身形猛地停下,雨過天晴,水光耀眼。

看,她沒事,她跳的很好。

謝柔惠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臉上露出笑容。

她只是不小心分神了,她不是跳不好。這只是意外,她依舊是最好的,下一次,她就能跳的最好。

天色大亮時,山林裡踏踏的腳步疾響,緊接著有人從林間跳躍而下,腳落在山腳的山石上,只是輕輕的一頓,旋即又躍下,輕盈而快速的落在地面上。沒有絲毫的停歇。人又飛奔向前,身後背著的明明是沉重的柴堆,但看起來好似變成了翅膀一般搖動著。

「小姐,你怎麼這麼喜歡撿柴呢?」江鈴笑問道。接下謝柔嘉的柴堆。

「錯了。我不是喜歡撿柴。而是順便。」謝柔嘉說道,人已經走向小木屋,那裡水英已經燒好了水。

謝柔嘉邁入屋內。利索的脫下小衫長褲,拎起水桶就那樣站著嘩啦澆下。

江鈴拿著乾淨衣衫走過來,隔著門等著。

「小姐,你跑的不累嗎?」她一面說道,聽著裡面水聲嘩啦。

「不累啊。可舒服了。」謝柔嘉在內答道,「那種感覺自由自在的,江鈴你也跟著我去跑啊。」

江鈴笑了搖頭。

「我不行了,我年紀大了,跑不動。」她說道。

自從謝柔嘉說了她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之後,江鈴就常常這樣自我調侃。

謝柔嘉的笑聲從屋內傳來,同時伸過來一隻手,江鈴將衣服遞給她,謝柔嘉三下兩下穿上了走出來。

水英已經擺好了桌子端好了飯,三人圍桌坐在廊下,就這晨光山風吃早飯。

「小姐你今天還要出去嗎?」

吃過飯,看著在院子裡穿上蒲草鞋的謝柔嘉,江鈴忙問道。

這幾日謝柔嘉總是滿山的遊走,將山裡的看山人都尋個遍,說是要找那個偷魚的人。

謝柔嘉哦了一聲,穿好了草鞋。

「還有幾家看山人沒走到,我今日過去看看。」她說道。

江鈴跟著穿上了鞋子,讓水英看家,自己跟著謝柔嘉走了出來。

「那些看山人說並沒有小姐描述的那個人。」她說道,又帶著幾分好奇,「小姐為什麼一定要找他?」

小姐絕對不是因為被偷了幾條魚的緣故。

「也沒什麼。」謝柔嘉說道。

其實對於安哥,她原本是恨的,懷上女兒後她鬆口氣覺得終於能擺脫他了,但當安哥死了後,她又覺得有些難過,覺得其實她和安哥是一樣的,看到安哥的屍體,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將來也會這樣。

後來這個猜測果然應驗了。

不過那時候她認為自己害死了姐姐罪大惡極活該如此,也並沒有多麼怨天恨人。

但是自那天見到安哥後,她在屋子裡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想到了姐姐前世今生的意外,那些埋藏的不敢去細看的記憶終於被掀開,也明白了意外不是意外,而嫉恨則一直存在。

沒有錯,卻如此下場,再想,心裡就不甘。

不甘再那樣活一遍,不甘身邊的人再那樣下場,她想要江鈴成親嫁人快快樂樂,而安哥麼。

「我就是想看看他。」謝柔嘉說道。

看看他這個不知道為什麼被選為自己陪葬品的倒霉蛋,當然這輩子他們不會再有那樣的交集了。

「看他是哪裡人。」謝柔嘉接著說道,笑了笑,將嘴裡嚼著的草吹了出去,「僅此而已。」

就當是給蘭兒一個交代吧,讓她知道她爹是什麼人。

雖然世上再也不會有蘭兒了。

謝柔嘉鼻頭酸澀,抬起頭看著天,用力的睜大眼。

眼淚就這樣流了回去。

不哭了,她不會再為了前世的事流眼淚了。

「你這眼淚真是多,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似的。」

「流完了才好,以後就不會哭了。」

她的耳邊似乎又響起女孩子們的說笑聲。

流完了,以後就不哭了。

「柔嘉!」

有聲音在前方響起,同時伴著馬蹄聲,邵明清疾馳而來。

謝柔嘉瞪眼看著他。

「還好,沒變成望夫石。」邵銘清打量她笑道。

謝柔嘉呸了聲,抬腳前行。

邵銘清調轉馬頭跟上。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幫忙?」他一邊問道。

「不用。」謝柔嘉說道。

「不用那我就不管了。」邵銘清說道。

話音才落,前方有馬蹄急響,有人疾馳而來。

「邵家少爺,邵家少爺。」來人喊道。

這是一個陌生人,但穿的衣服謝柔嘉認得,這是謝家礦上監工。

看到謝柔嘉那人愣了下,畢竟這樣帶著面罩的人看起來很古怪,但再看謝柔嘉穿的粗布麻衣山野村民一般不起眼,便把她當做了守山人的子女。

看山人很多都是對郁山大巫虔誠癡迷,也容易做些奇怪的事,在臉上畫個符啊什麼的,那帶個面罩也沒什麼稀奇的。

監工不再理會謝柔嘉。

「少爺,你猜對了,果然有礦工違禁翻過來了。」他急急說道,「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礦工?隱蔽的洞口?

謝柔嘉看向邵銘清,難道……

邵銘清也看向她,眉頭一挑,動了動嘴唇,並沒有發出聲音,但謝柔嘉看懂了他的話。

「你丈夫膽子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