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問詢

邵銘清追上來的時候,謝柔嘉已經跑到郁山腳下,正被謝家的護衛攔住。

「柔嘉小姐,你不能出山。」護衛們有些緊張的說道。

「我保證不進家門。」謝柔嘉急急說道,「我就家外,我就見一下五叔。」

護衛們只是搖頭。

邵銘清勒馬停下。

「謝柔嘉,你給我回來。」他沒好氣的說道,下馬將謝柔嘉拉回來。

「你幹嗎?」謝柔嘉急道,要甩開他。

「你幹嗎呢?」邵銘清說道,抓緊了她的胳膊,「你傻不傻啊?你跟他們說這些話有用嗎?他們被交代的任務就是不許你出山,你說你不進家門也好,去見五老爺也好,有用嗎?」

沒用。

謝柔嘉低下頭。

這些護衛們怎麼會聽自己的哀求而違背謝大夫人的命令。

「跑著遠的路,自己浪費了體力,白費口水,還讓你的丫頭們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邵銘清接著說道,抬手拍她的頭。

謝柔嘉側頭躲開。

「知道了。」她沒好氣的說道,甩開他向回走去。

「你就不能冷靜些啊?」邵銘清在後跟著說道。

謝柔嘉轉過身瞪他一眼。

要是他有自己這樣的經歷,看他還能冷靜不。

「站著說話不腰疼。」她說道,又長長的吐口氣,看著不遠處已經平坦的道路,那裡就算是出了郁山了。

見她看過來,那幾個護衛很緊張。

這個柔嘉小姐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一開始他們還防備著怕她小孩子熬不住了跑出來,但一直沒有。他們都幾乎要忘了還有這個任務了。

沒想到現在郁山礦上出事了,大家都忙碌的時候,她突然跑出來鬧著要出去,是不是以為這時候他們會鬆懈顧不上管她啊?

「到底什麼事啊?讓你這樣冷靜的人都不能冷靜了?」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噗嗤又笑了。

這小子。

她抬起手,邵銘清往後躲了下。

這一笑讓謝柔嘉最後一口濁氣也吐了出去,她轉過身向回走去。

「我有一件事,剛想起來剛現的一件大事。想要跟五叔求證一下。」她說道。

「你要想出去也不能自己瞎跑啊。你可以去問問老夫人,看看她有沒有辦法讓你如願。」邵銘清說道。

對啊,可以去老夫人那裡試試。

還有。那赤虎經的事要不要告訴老夫人呢?不知道祖母知不知道這本書,可是五叔說那是他新得到的一本書,祖母比安哥俾去世的還早呢。

謝柔嘉甩甩頭。

「別想了,想不明白。那就問了再想吧。」邵銘清說道,「先去老夫人哪裡試試吧。」

謝柔嘉點點頭。轉頭見邵銘清翻身上馬。

看著這高頭大馬,謝柔嘉突然覺得有些走不動了,昨天的事多少受了點傷,心裡又極其震驚。一夜沒睡好,適才又跑了很久,還真有點累了。

「我也要騎馬。」她說道。

邵銘清哈的笑了。

「柔嘉小姐也有跑不動的時候啊?」他笑道。翻身下馬,「你會不會騎馬啊?」

謝柔嘉搖頭。學著他的樣子抓住韁繩上馬,結果馬兒一聲嘶鳴,她的腳踩空差點摔倒。

邵銘清哈哈大笑。

「我不會,有什麼好笑的。」謝柔嘉說道,「幫忙啊。」

邵銘清笑著過來將她扶上馬,拿過韁繩牽著馬。

騎在馬上感覺陡然高了很多,謝柔嘉有些緊張,看著她的樣子,邵銘清笑個不停,控制著馬走的更慢些。

「走得慢,如果馬跑起來,你就知道感覺多好了。」邵銘清說道。

感覺很好嗎?

謝柔嘉向前看去,身子搖搖顛顛的很不舒服,不如她自己跑著感覺好。

「就像我騎著馬看著你被拋在身後,喘著氣也跟不上的時候感覺很好。」邵銘清接著說道。

謝柔嘉不敢動手,便抬起身側的腳踢了他一下。

「亂動摔你下來。」邵銘清警告道,看著謝柔嘉果然不敢再動,滿意的點點頭,「比如這次,就算兩個護衛讓你出山,你怎麼去城裡?跑著去?兩天跑的你累死,如果騎馬的話就快多了,人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四條腿的馬,不是說人就不如馬,人從馬這裡借力,讓自己更快,這才是真聰明。」

等到了謝老夫人的宅院前時,謝柔嘉心裡已經做了要學騎馬的決定,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見到五叔。

但如同在山腳下一樣,謝柔嘉再次被攔住了。

「柔嘉小姐,你不能進去。」守門的護衛客氣但堅決的說道。

「我不進去,你們替我給老夫人說句話。」謝柔嘉說道,「就說我想見見五叔。」

護衛們遲疑一下,雖然眼前的女孩子被稱呼為柔嘉小姐,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成為謝二小姐,便有一個轉身進去了。

「老夫人是個明智的人,你說要見五叔,她也不會想東想西。」邵銘清在一旁低聲說道。

不會想這又是要幹什麼,打著見五叔的名義是不是有別的想法,甚至想見了五老爺是不是要求情之類的。

跟著老夫人說話,比跟大夫人或者其他人說要容易的多。

謝柔嘉心裡稍微鬆口氣,但很快護衛就回來了。

「老夫人現在不見客。」他說道。

客?

她已經是客了嗎?

「我不是要見老夫人,只是想讓老夫人幫幫忙,我想見五老爺。」謝柔嘉說道,「你跟老夫人說了沒?我……」

「我跟老夫人說了。」護衛的臉色不好看,顯然在裡面挨了罵,「老夫人說不見不聽,讓柔嘉小姐你回去吧。」

謝柔嘉這下沒話說了。

「老夫人現在心情不好。」邵銘清低聲說道。

是啊。礦山才出了事,又傷亡了很多礦工,剛接手礦山的老夫人心裡肯定很不好。

謝柔嘉沒有再哀求,轉身離開了。

「還是我去吧。」邵銘清說道。

「老夫人說不見我,你去又有什麼用。」謝柔嘉說道。

「我說我去見你五叔。」邵銘清說道,「你出不去,他過來不就行了。」

對啊。謝柔嘉眼睛一亮。

「不過。我只是捎到話,至於你五叔見不見你,那我就不做主了。」邵銘清說道。「畢竟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不一定。

謝柔嘉想到前世裡帶著幾分憐憫看著自己的五叔。

「有勞你幫我去問問了。」她說道,「問一問,才知道。」

就像她如果不問。就永遠不知道姐姐竟然是那樣的厭惡她。

邵銘清翻身上馬。

「我安排一下就去,你先回去吧。礦上才出了事,別再亂跑了。」他叮囑道,又回頭看了眼謝老夫人的宅院,「你看老夫人這裡都多了守門的人。」

謝柔嘉也回頭看了眼。

是啊。比起上一次來,門前是多了些護衛。

她點點頭嗯了聲。

…………………………………………………

「她走了嗎?」謝老夫人問道。

外邊站著的僕婦忙點頭。

「走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的臉上有幾分不耐煩。

「別讓人再來打擾我。」她說道,「誰也不許再進來。」

僕婦帶著幾分惶惶應聲是忙退了出去。屋門拉上,室內陷入安靜。

謝老夫人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你說吧,你從哪裡得知這幾句話的?」她問道。

老海木叩頭。

「大丹主,這是老兒祖上傳下來的話。」他說道。

謝老夫人搖頭。

「這不可能,你的祖上怎麼會有這種話傳下來?」她說道。

「大丹主,您知道茹大丹主是怎麼死的嗎?」老海木說道。

茹大丹主。

謝茹。

謝老夫人當然知道,這是她的曾曾曾祖母,如今在前院的祠堂裡擺著的正中第二排的牌位就是。

這位茹大丹主是在一次礦難中為護住一個礦工被砸傷後不治而亡的。

「大丹主,老兒祖上就是那位被大丹主護住的礦工。」老海木說道。

謝老夫人的臉色變的有些古怪了。

「你是說,你是麥古的後人。」她問道。

老海木點點頭。

謝老夫人坐了下來,看著他。

「那,你為什麼會在礦上?」她問道。

這話問了奇怪,老海木的祖上是那位被救護的礦工,那他的後人自然也就會是礦工了,礦工不在礦上還能在哪裡?

老海木叩頭流淚。

「大丹主,祖上因為連累害死大丹主,不敢再任巫師,要我們後輩世世代代為礦工不得離開礦山,以贖罪孽。」他哽咽說道。

謝老夫人看著他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麥古沒有了後人呢。」她說道,「原來你們一直留在了這裡啊。」

老海木叩頭應聲是。

屋子裡一陣沉默。

「這些經文是麥古留下來的?」謝老夫人問道,「他是怎麼說的?」

老海木有些恍惚。

眼前浮現自己父親蒼老的面容,在昏昏的夜色裡對著他的耳邊唸唸著。

「記住這些經文,記住這些經文。」

「這些經文是什麼?」

「不知道,記住就行了。」

「那記住這些經文然後呢?」

「不知道,記住就行了。」

他也能看到自己父親也是這樣被更蒼老的爺爺叮囑著,再更早,爺爺被他的父親叮囑著,在更早更早他似乎看到一個乾瘦的男人躺在木板上,掙扎著伸出手,對著面前的人唸唸,重複的唸唸。

那些詭異的經文從他昏迷的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在唸唸,直到現在就要斷氣的時候,他還是不停。

「………這到底是什麼?父親你要說什麼?」

面前的兒子焦急的詢問。

但回答他的只是這重複的唸唸,直到手無力的垂下來。

「記住,記住。」在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所有的唸唸才停止了,吐出了這兩個字變一切歸於平靜了。

老海木俯身叩頭。

「……祖上卻並沒有說這是什麼,又從何處來,但我們一代一代的父傳子傳下來。」他說道,「原本以為是我們家的巫經,因為不再為法師,所以我們世世代代也只是傳下這些話,不知道也不去用。」

謝老夫人看著他。

「那你從什麼時候知道它不是你家的巫經的?」她問道,「當初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當初的事,這個當初要算起來得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年前茹大丹主為什麼會遇到礦難?

一百年前為什麼茹大丹主因為救護一個礦工而受傷?又為什麼這個巫師變成礦工,被掩蓋了真正的身份?

「這是謝家丹主的秘密,就連在謝家,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過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