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來往的行人越來越少,遠處的村落也漸漸成了點綴,周成貞拍了拍馬頭讓它放慢了速度。
身後有兩隻軟軟的小手推著他的腰背。
是推,不是抱。
以前在京城帶著那些女人們騎馬,一個個都恨不得長在他身上死命的摟著貼著。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與人共騎還能推著。
「哎,咱們算是心有靈犀了,配合的真默契。」他笑著扭頭說道。
「不是。」
身後的女孩子坐的直直說道。
周成貞哼了聲。
「你是小人,就用小人心度我,要是在彭水我扔下你也就算了,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他說道。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扔下我我也沒事。」謝柔嘉說道,「我是怕你賣了我的馬。」
不是心有靈犀逃賬,也不是怕自己丟下她,竟然是為了個畜生……
周成貞嗤了一聲
「這是我的馬。」他說道。
他的話音才落,就聽的耳邊一聲呼哨,幾乎與此同時,身下騎著的馬猛地向前飛奔。
猝不及防他被顛的身子一歪。
「再不聽話我打你!」他吼道。
小紅馬果然聽話的放緩了速度,似乎剛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
「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東西。」周成貞恨恨罵道,「要不是我,你早就變成刺蝟了。」
小紅馬噴著氣輕鬆的走路,身後的人也安靜無聲,只有那隻鳥爪子一般的手抓著他的背。
兩個小畜生這時候都裝聽不懂人話了。
周成貞哼了聲,猛地一甩韁繩喊了聲駕。
小紅馬陡然疾馳。周成貞趁機故意便向後倒去,砸在謝柔嘉身上。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那雙爪子就被擠在了二人中間,隔著夏衫,周成貞感覺到背上被人緊緊的抓住了。
只是他骨肉精壯,一點贅肉都沒有,好似銅牆鐵壁。
「看,是我的馬。」他得意的說道。一面坐起來。準備再來一下。
聲音未落那雙爪子就落在他的頭上臉上,狠狠的抓下來。
「住手,住手。」
「你鬧夠了沒?」
「我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
「謝柔嘉把你的髒手從我臉上拿開嗚嗚嗚…….」
……………………………………………..
日光漸傾斜。小鎮街道上的熱鬧散去,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打破了安靜。
行人以及店舖裡的人都看向出現的這一隊人馬。
這一行七八人皆是高頭大馬,披風涼帽遮住了面容,看起來既神秘又不可靠近。
「有沒有見過一匹紅色的馬。」
馬上有人跳下來詢問路人。
路人帶著幾分畏懼擺手躲開了。
此人一路這樣問了過去。餘下的人在原地等候不動。
「殿下」一個隨從問道,「那個邵銘清讓我們追尋馬的蹤跡。到底可不可靠?萬一殿下棄馬而行呢?」
「沒有馬他也會走路。」東平郡王說道。
隨從愣了下。
那還找什麼馬?
又或者不是找世子殿下?
東平郡王抬手微微掀起涼帽。
「而且邵銘清說的話也可靠。」他接著說道,視線看向前方。
前方的隨從正跟一個店舖的人說什麼,店舖的人向一個方向指了下,那隨從便轉身奔回來。
「世子爺和柔嘉小姐在前邊一個食肆落腳過。」他近前低聲說道。
門板已經裝上一半。此時因為門前隨從站開擋住了另半邊門,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
跑堂看著面前的男子解下斗篷,摘去涼帽。不由咂咂嘴。
肯定是一家人,這個男人長得也漂亮。
掌櫃原本就顧不上人漂亮不漂亮。此時損失了一兩銀子更是心疼的眼花。
「可真是遭了賊…..」他拉長聲調就要哭訴,剛揚起一個聲音,就見面前坐下的男人手指扣了扣桌面,抬眼看過來。
平心而論,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長的也不錯,但並沒有那逃走的兩個小賊好看。
可是他氣質溫和,看上去比那個小賊更讓人心生好感,不過此時此刻,那溫和的目光竟然陡然變的凌厲。
就好像被一把冰刀刺入心中,掌櫃一個哆嗦哭聲煙消雲散。
「…那小公子說他和他小媳婦兒要去小楊河碼頭坐船,我給他指了路……」
「…他說昨天遭了賊,所以要去投親…」
東平郡王嗯了聲。
「去小楊河碼頭?」他問道。
掌櫃的忙點頭。
「他是這麼說的。」他說道。
東平郡王對他笑了笑。
「多謝。」他說道站起身來。
掌櫃的受寵若驚忙連連躬身還禮。
「不敢不敢。」他說道。
腳步聲響一陣風過人越過他出去了。
掌櫃的忙跟著送出去,看著他們上馬疾馳而去,還忍不住露著笑臉揚手恭送。
「掌櫃的。」跑堂的在後說道,「你說這是那小少爺的家人還是那小姑娘的家人?」
「看不出來啊。」掌櫃的說道。
跑堂的哦了聲,伸手戳了戳掌櫃。
「不管是誰的,反正都是那小兩口子的家人,就是一家人,你怎麼不跟他們要飯錢呢?」他問道。
一開始掌櫃哭嚎不就是為了要錢嗎?怎麼到最後半點錢的事也沒提?
掌櫃的怔怔一刻。
「我,不敢啊。」他喃喃說道。
說罷三魂六魄歸位,想到自己的損失,頓時一拍腿嗷的一聲。
「我的錢啊,在眼前又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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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最後一絲亮光消失了,夜色籠罩了天地。
謝柔嘉看著昏昏的前方。
「你確定你沒走錯路?」她說道。
小紅馬的另一邊,周成貞哦了聲。
「那怎麼還沒到碼頭?」謝柔嘉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碼頭。」周成貞說道。
你!
謝柔嘉停下腳。
小紅馬立刻也停下來,拉著另一邊韁繩還在邁步的周成貞被拽了下。
「喂,幹什麼?」他喊道,將韁繩一拽,「走啊。」
小紅馬半邊身子往他那邊靠了靠,算是對他命令的回應。
周成貞呸了聲,將韁繩一甩繞過來。
「你走不動了,那我們再重新騎馬,還是一人一半,這次你前邊我後邊。」他說道。
謝柔嘉沒理會他,看著四周。
小楊河碼頭。
河…..
這附近河水在哪裡?
她閉上眼感受著夜色裡的草木鳥蟲,風拂過她的臉,拂過她的手。
河在哪裡?河在哪裡?
風從四面八方捲來,帶著泥水的腥氣,草木的清香,霧氣的潮濕。
可是,沒有河水,沒有河水….
有人一把拍在她的頭上。
謝柔嘉啊的一聲仰了下頭,差點跌倒。
「你幹嗎呢?困了嗎?站著就睡著了?」周成貞皺眉說道。
謝柔嘉看著他。
「你騙人,這裡沒有碼頭,也沒有河。」她說道。
周成貞瞪眼,再次抬頭拍她的額頭。
「你認得路?」他問道。
謝柔嘉搖搖頭。
「你睡糊塗了?」周成貞瞪眼說道,「你怎麼知道沒有?」
「我感覺。」謝柔嘉說道。
周成貞呸了聲,不理會她,轉身在四周找到一棵樹。
「不走了,我累了,今晚就在這裡歇息了。」他說道。
篝火點起來,謝柔嘉靠著臥著的紅馬閉著眼一動不動,有香氣在鼻息間縈繞,她不為所動,直到一隻油乎乎的爪子摸上她的臉。
她抬手將撓著自己的雞爪子打飛,睜開眼看著周成貞。
周成貞將半隻野雞舉起來。
「吃不吃?」他問道。
謝柔嘉看著他,周成貞的手又往後一縮。
「媳婦,叫聲好哥哥……」他挑眉一笑。
話音未落謝柔嘉的手就啪的蓋在他的臉上。
周成貞一腳坐在地上。
「我打的野雞!」他喊道,「吃我的喝我的難道不該叫聲哥哥嗎?」
謝柔嘉蹭的站起來就要向外走,周成貞一把抓住她的腿。
「喂,開個玩笑。」他說道。
謝柔嘉抬腳要踢他,周成貞手一用力,她不由悶哼一聲坐倒在地上。
「行了,吃吧,動不動就鬧,一天兩夜了,你還不累啊。」周成貞將野雞塞進她手裡,拍手起身走開了。
謝柔嘉看著手裡的野雞大口咬了上去。
坐到篝火另一邊的周成貞從火堆旁拿起半隻黑乎乎的看不出形狀的野雞肉。
「我真厲害,第二次就能烤好了。」他自言自語,將肉扔進了火堆裡。
其實不是全麻的胡餅應該也不難吃,不知道吃著是什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