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
方子元一聲慘叫,那逼近的木釘終於有一根扎入他的肩頭,如同萬箭穿心。
謝柔惠垂下頭緊緊的攥著手,耳邊清楚的聽到方子元的慘叫,她一點也不敢抬頭,渾身發抖,唯恐入障受咒。
「子元怎麼了?」坐在台上的太后終於發現不對,「他怎麼看起來肩頭歪了?」
皇后抬手掩嘴遮擋哈欠看過去,也皺起眉頭。
是啊,方子元是還站著,但身子看起來有些古怪,好像有什麼力量拉著他向後倒去。
「子元?」皇后喊道。
方子元沒有任何反應。
「子元子元!」太后也急急喊了兩聲,又看方子元旁邊的顯榮公主,「顯榮,顯榮。」
顯榮公主也呆滯無動。
嘈雜的殿內因為她們的喊聲而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看向正中顯榮公主和方子元。
所有人都看出異樣了。
「顯榮!」皇后起身就要奔下來。
「不能動!」東平郡王喝道。
皇后下意識的停下腳。
太后坐直了身子,伸手按住心口。
她們終於發現不對了。
「她們怎麼了?」太后喊道。
「他們失魂了。」皇帝說道。
失魂?
怎麼好好的,就失魂了?
難道……
太后和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個還在舞動的女孩子。
滿殿寂靜,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僵直如木,只有那個女孩子在舞動。
這不過短短一刻的功夫,但她看起來似乎舞動了很久,她薄薄的夏衫被汗水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
玉臂輕抬半遮面,單足躍起身飄旋。
膚若凝脂,面似白玉,螓首抬,蛾眉舒,盈盈一笑。
皇后直直的跌坐下來。
為什麼這麼美的畫面,卻讓人汗毛倒豎。魂飛魄散。
喀吱一聲脆響。
周成貞捏碎了手裡的茶杯。有血滴落在衣襟上,他無知無覺眉頭緊皺,眼神幽深晦暗。
「快制止她!」太后尖聲喊道。
「不行。現在打斷她,他們三魂六魄就散了。」東平郡王說道。
「那會怎麼樣?」皇后急問道。
「癡傻。」東平郡王看向皇后說道。
癡傻!
「陛下!」皇后幾乎哭道看向皇帝。
皇帝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場中舞動的女孩子。
「陛下是不是也…..」太后急急問道。
皇帝抬手噓了聲。
「別吵,看跳舞。」他說道。
這。這種舞還敢看啊!
太后和皇后面色發白,坐立不安。想要大喊又怕如東平郡王所說是真的。
她們哪裡會知道一個跳舞而已,會跳出這種事。
這怎麼可能!
明明其他人都沒事。
「因為其他人沒想看啊,誰讓他們兩個叫囂要看。」周成貞說道,又誇張的哇了一聲。「真是嚇人啊!巫果然不欺啊!」
太后和皇后氣的面色發白。
「周成貞!」她們喊道。
周成貞轉頭衝她們噓了一聲。
「娘娘,小聲點,打斷了她。您可就把他們害成傻子了。」他低聲說道。
太后和皇后忙掩嘴,但旋即又豎眉。
什麼叫她們把他們害成傻子?!
東平郡王看著場中的女孩子。慢慢的抬手撫上髮冠,握住那根金簪。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安靜,只有那女孩子還在舞動,擊掌聲踏步聲。
巫咒!咒巫!
對我不敬,對不我敬,不識,不識,匪可妄施,讓其醉,讓其止。
投畀豺虎,投畀有北。
謝柔嘉眼中閃著興奮,渾身的毛孔都在叫囂。
一根釘,兩根釘,打在眼前方子元的身上。
顯榮公主跪倒在地上。
耳邊是哀哭和痛呼。
還有一聲歎息…..
歎息?
謝柔嘉身形一頓,眼前浮現飛舞的經文。
謠諑謂余,余謂謠諑,嫉我傷我,罰之咒之,哀戚奈何,余有別?
這短短的一行充滿了猶豫哀傷委屈以及懷疑。
謠諑,傷人,謠諑,惡言。
余不為也,不為余也。
她慢慢的停下腳步,看向前方的二人,一步一步走過去,俯身抬手,俯身抬手。
方子元只覺得有水潑在臉上身上,身上的劇痛散去,眼前的迷障撥開,面前的木釘也紛紛後退。
那嚇人的巨人身前慢慢出現了適才的女子。
她手中甩著長長的羽毛,隨著搖動,風退雲散。
耳邊清脆的擊掌聲踏足聲漸漸清晰,一下一下安撫著身心,他不由鬆口氣慢慢的跌坐下來。
羽毛拂過他以及身旁顯榮公主的頭上身上,掃去了身上的巨石重壓,掃去了身下芒刺。
方子元長長的吐口氣,只覺得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真想好好的睡一覺啊。
念頭閃過,人噗通一聲倒下。
太后和皇后發出一聲尖叫。
殿中原本直直站立的方子元和顯榮公主軟軟的倒下來,跪倒在地上。
而在他們前方那個女孩子也收勢而立。
殿內徹底陷入一片死靜。
太后和皇后掩住嘴按住心口,想要起身飛奔而下又不敢動作僵在台上。
他們,死了嗎?
忽的有聲音響起來,呼嚕嚕呼嚕嚕…….
這是?
「方子元在打呼。」一個小公主咯咯笑道,伸手指著跪趴在地上的方子元,「方子元睡著了。」
睡著了?
東平郡王將已經拔出一半的金簪推回去,收手重新放回膝上,嘴邊露出笑容。
「快將方子元和公主攙扶起來,另行安置歇息。」他說道。
可以動了?
太后和皇后人陡然起身,向二人跑去,內侍公主們也都湧了過去。
「方公子怎麼睡著了?」
「公主也睡著了。」
「八姐姐睡的口水都流出來。」
「太醫,太醫。」
內侍的詢問聲,其他公主們的說笑聲,太后皇后喊聲攪動著大殿裡喧鬧一片。
謝柔嘉退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身上頭上大汗淋漓如雨。
手腳發軟身子一歪,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抬起頭看著東平郡王站在了身邊。
「累了吧,來這邊歇息。」他說道。
謝柔嘉看著他點點頭,沒有絲毫的遲疑將手搭上他的胳膊,跟著他邁步。
周成貞看著他們二人向外走去,不由看向皇帝。
皇帝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就沒看到,反而端起一旁的茶吃了起來。
周成貞吐口氣坐回椅子上,眼神幽暗的看著門口。
當謝柔嘉消失在殿門口,謝柔惠如同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身子一晃,扶住了殿內的柱子勉強撐住身子沒有倒下去。
她的面色發白,嘴角的血跡還未擦乾。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竟然能用訶!
【備註】
訶:西周金文中,歌就是訶,說文解字為大言而怒,與咒相同,現在所用的歌就是來自訶,歌的本意就是詛咒目的的歌誦,歌謠最初的出現都是用作詛咒的,是咒的功能。現在看來,謠這種意思還能明顯,謠言謠言,害人不淺,當得起詛咒啊(*^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