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裡又變得嘈雜起來。
「這不胡鬧嘛!」
「這絕對不行!」
「這要是說出去,就是大事,整個巴蜀的大事。」
「皇帝那邊肯定也要驚動,到時候難道不去給個說法嗎?」
「這孩子怎麼這樣?」
說到這孩子大家的視線都落在謝文興身上。
謝文興站在那邊似乎在出神。
「文興,這孩子怎麼冒出這念頭?」有人皺眉問道。
謝文興沒說話,謝存禮哼了聲。
「這孩子一直都這樣。」他說道,「還不是沒人理料瘋長潑長的緣故,要是好好的教養,哪裡會這樣,看看惠惠……」
惠惠這個名字脫口而出,謝存禮又猛地咬住,不由嘶嘶兩聲。
惠惠啊….
那個溫柔端莊有禮又聽話的孩子,竟然不是惠惠……
謝存禮不由一陣心痛。
不過,如果不是她佔據著大小姐的位置,能夠受到最好教導的就是謝柔嘉了,那麼現在也不用面對這麼個沒規沒距沒尊沒卑油鹽不進好賴不分的大小姐了。
謝存禮心裡不由一陣怒氣。
「都是你們!」他憤怒的喝道,「丹女大事,你們竟然也搞錯!怎麼跟祖宗交代!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他說罷甩袖就走。
屋子裡的人喚了兩聲沒叫住。
「你看看這事..」大家搖頭說道,又看謝文興,「看來老夫人是鐵定站在大小姐這邊了,大夫人看著也不想管,這事怎麼辦吧?」
難道真的對巴蜀宣告。謝家犯了這種糊塗錯?雖然以前沒有出過雙胎,但也擋不住有些人故意嚼念以前說也有丹主是假的。
謝家的丹主都能是假的,那謝家的所謂的山神倚重神明所授是不是也就是假的?
想到這裡所有人都打個寒戰,看向謝文興的神情就更加凝重和焦慮。
「都糊塗了,說商議商議,也不是立刻要下定論。」謝文興說道,「慢慢商議就是了。她又跑不了。人在了,其他的事都好說。」
那倒是,眾人又都鬆口氣。
「大小姐的住處在哪?」
「好好收拾收拾。別再胡亂的扔著不管,專揀那些遠的偏的。」
大家亂哄哄的說道趕著人去問,片刻就傳過來話說二小姐坐車走了。
「走了?到家了又往哪裡去?」大家急問道。
「說是去郁山了。」管事小心翼翼的說道,難掩心裡驚訝。
家裡的這些長老們比日常的老爺們地位還高。從來都沒有多看過二小姐一眼,怎麼今日二小姐闖了議事廳不僅沒有被責罰。反而還這麼緊張的詢問她的去向。
看來傳言說的沒錯,二小姐和大小姐是雙胞胎,身上都有丹女的血脈,也是很厲害的。要不然怎麼能做祭祀還能得皇帝得賜字。
二小姐以後地位可不一般了。
以前是受寵,但那只是謝家長房父母的寵愛,那現在以及以後就會是閤家合族的寵愛了。
管事不由更鄭重恭敬幾分。
「小的這就去請二小姐回來。」他不待老爺們開口就忙說道。
謝文興卻抬手制止了。
「不用不用。讓她去吧。」他說道,「現在要順著她。她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嘉嘉的脾氣我知道,就是執拗,要順著千萬不能頂著。」
這脾氣啊跟那兩個丹主一樣,大家都熟悉。
「那你斟酌吧,不過關於大小姐更換的事,可不能再拖。」有人說道。
謝文興含笑點點頭。
「我心裡有數。」他說道。
大家叮囑幾句也沒什麼可商量了就神情複雜的各自散了,謝文興臉上的輕鬆笑卻變得有些難看。
別的事別的人他心裡都能有數,就是這個謝柔嘉,還真是心裡沒數。
他不知道這孩子要什麼,這才是最難辦的。
不想好相與啊,接下來就有的折騰了。
謝文興想想都覺得頭疼,但頭疼也好過心疼,不管怎麼折騰,這個大小姐至少還知道自己是她爹,不會像那個連弒父都敢做的畜生不如的東西。
那個東西,不能留了!
謝文興瞇起眼抬腳向內院走去。
而此時並沒有在內院,而是走過一道垂花門的謝柔惠伸手掩住口鼻輕輕的打個嚏噴。
一旁的謝瑤似乎在出神,沒有注意到,也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對她噓寒問暖。
謝柔惠撇了撇嘴角放下手。
前方響起腳步聲,二人都抬頭看過去,謝存禮拉著臉背著手走過來。
「太叔祖。」謝柔惠高興的喊道。
謝存禮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的露出笑容。
「惠…」他脫口喊道,抬頭看到面前走過來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著米白小衫紫紗裙,挽著垂髻,攢著珠花,臉上綻開笑容,明媚嬌艷。
這才叫笑,想想適才那個孩子,皮笑肉不笑的,真是讓人不舒服。
謝存禮臉上的神情就更沉了幾分。
不過,那孩子為什麼會這樣讓人不舒服?不就是因為從小沒人教,才養成了這古怪性子,為什麼沒人教,還不是因為抱錯了,為什麼會被抱錯,是因為有兩個孩子的緣故!
要不然怎麼會鬧出這種荒唐事!
真是孽障!現在好了,害的謝家的大小姐又成了她祖母那種德行!
這個孽障就是來毀了他們謝家的!
這一切的事都是這個孽障引起的!
謝存禮餘下的惠字就恨恨的咬住在嘴裡。
「瑤瑤過來!」他豎眉喝道。
謝柔惠的笑容一僵,謝瑤則嚇了一跳忙施禮。
「家裡出了這麼多事,忙成這樣,你不知道在家裡祈福,亂跑什麼!獻祭輪不上你。別的事你就什麼都不會做了?真是廢物一個!你爹娘養著你有什麼用!」謝存禮喝道。
這一頓劈頭蓋臉的斥罵並沒有讓謝瑤嚇暈過去,反而腦子裡一片清明。
事情已經定了。
她看向謝柔惠,謝柔惠也看向她,原本僵在臉上的笑又慢慢的蕩漾開,人也恢復了從容。
謝存禮也並不是真的要帶謝瑤走,發了一頓脾氣看也不看她們的徑直去了。
謝瑤只覺得手腳發涼。
「變的真快啊。」她喃喃說道,「原本還想他日常那樣疼你。去求求他讓他能說兩句話呢。」
謝柔惠笑了。
「求他說話?有什麼好說的。現在我說什麼都沒人信,就跟我以前說什麼人都信一樣。」她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謝瑤顫聲說道。
「現在啊,我就可以去見我母親了。」謝柔惠說道。
「見了。有用嗎?」謝瑤說道,「畢竟咱們這家裡,天大地大,丹女最大。就是大夫人再疼你,跟真正的丹女一比。也是只能……」
只能顧不得你的,就像當初毫不猶豫要毀了謝柔嘉的臉那樣。
謝柔惠伸手撫上自己的臉。
「真是風水輪流轉。」她說道,「現在有人恨不得毀了我的臉了吧。」
……………………………………..
「小姐,他們真的這麼說了?」
坐在馬車上。江鈴緊張又激動的問道。
謝柔嘉點點頭。
「那槐葉說的話是真的?」江鈴說道,坐起身子,又哎呀一聲神情焦急。「那糟了,他們豈不是更認定當初就是小姐你要害大小姐了?」
那件事啊。謝柔嘉哦了聲。
耳邊響起謝大夫人的疾言。
「倒是真有人提這件事了。」她說道。
「那小姐你說了沒,這件事不是你做的。」江鈴忙問道。
謝柔嘉笑了。
「沒有。」她說道,「我以前說他們不信,因為我是二小姐,所以說什麼他們也不會信。」
「可是你現在是大小姐。」江鈴下意識的說道,話一出口就恍然明白了。
「是啊,我現在是他們眼裡的大小姐,我說什麼他們也會信。」謝柔嘉說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我不是大小姐,沒殺人也是錯,我是大小姐,殺了人也是沒錯,說不說,有什麼意思。」
說到這裡笑了笑。
「我在意的人在意我的人,都相信我沒有做這件事,至於那些不在意我的人,我說了,她也不會信。」
她。
江鈴心裡歎口氣。
「那小姐他們按照你說的辦了,你就會聽他們的回去嗎?」她岔開話題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謝柔嘉衝她嘻嘻一笑。
「他們聽大小姐的話,不是大小姐聽他們的。」她說道,帶著幾分狡黠。
江鈴就噗嗤笑了。
「小姐你也想得挺周全的嘛。」她笑道。
謝柔嘉笑了,將手枕在腦後看著晃晃悠悠的車頂。
「不想了,那些事我才懶得想呢,我現在只想送邵銘清和三妹妹什麼禮物才好。」她說道。
江鈴心裡黯然一刻,面上不顯露出笑容。
「那我們好好想想。」她說道,丟開了謝家的那些事,認真的扳著手指想著各種物什,在馬車輕輕的搖晃中向郁山而去。
而此時謝大夫人和謝文興正站在屋子裡對峙。
「謝文興,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謝大夫人帶著憤怒喝道。
謝文興皺了皺眉。
二人自從成親後,謝大夫人可是幾乎沒有提著他這個贅婿另改的名字叫過,可見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不過這憤怒並不是真的針對他的,一多半是針對大小姐二小姐抱錯的事,憋悶在心裡找個由頭髮洩罷了。
女人的這些心思謝文興並不在意,但面子上還是一定要認真的對待的,要不然更讓她們憤怒。
「我也沒說什麼。」他不急不躁認真的說道。
「你沒說什麼?什麼叫她害惠惠是我們的過錯?同樣是我們生養的,為什麼惠惠沒有害她?」謝大夫人喝道。
謝文興聽到這裡挑眉哎了聲。
「說不定還真是這樣。」他說道。
謝大夫人一怔,旋即更加憤怒。
「謝文興,你說這話昧不昧良心!」她喊道。
謝文興再次哎了聲,上前一步,握住謝大夫人的手。
「阿媛,別人說著話可能是昧著良心,但我說這話可敢拍著良心。」他一字一頓說道,「一個連父親都想要也敢害死的人,殺害誣陷胞妹又算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