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幾騎的人馬在官路上飛奔。」
謝文興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到底是女孩子,又是個當作二小姐養的女孩子,這種女孩子比起大小姐,少了一份責任,多了幾分憐憫。那種不切實際只能自己感動自己的憐憫之心。
既然她對家人惱火憋氣冷硬,那就讓她去展現自己的憐憫之心來得以發洩。
「她給礦工們送去了吃食衣衫,還跟礦工們一起吃飯。」另一個老爺說道。
「這種事老夫人不是也做過,不稀奇。」謝文興說道。「不就是些吃喝,也花不了幾個錢。」
「不止吃喝,她竟然說要所有的礦山中秋節前停工三日。」又一個老爺說道。
謝文興愣了下。
停工?
「大哥,吃喝是花不了多少錢,就是花得多,也能掙回來。可是你知道停工一日損失的錢有多少嗎?」
「對啊,還三日,還所有的礦山!這得多少錢!」
「這個規矩怎麼能開,這一次中秋歇三日,那明年呢?別的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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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節日?」
謝柔嘉說道,一面回過頭,從山石上跳下來。
「小心小心。」謝文興忙攙扶她。
謝柔嘉自己站穩拍拍手。
「別的節日當然也要歇息,中秋冬至三月三,還有過年。」她說道,抬腳邁步,「不止今年,以後也都要這樣。」
謝文興看了眼站在遠處一臉焦急的眾人,笑了笑跟上謝柔嘉。
「嘉嘉,這不合適的。」他說道。
「哪有什麼不合適,以前都沒有挖礦,天天都休息,也沒見天塌了啊。」謝柔嘉說道。
什麼話!
「這礦山不能停,停了,人家怎麼看我們,都要認為我們謝家的礦山出什麼問題了。」謝文興說道,帶著幾分凝重,「嘉嘉,你要是心疼礦工們,讓他們輪休,哪怕出砂少一些,哪怕那幾天多給些錢。」
謝柔嘉停下腳看著謝文興。
「父親,你想錯了,我不是心疼礦工們。」她說道,「我是心疼礦山們。」
礦山?
謝文興愣了下。
「涸澤而漁,等到時候沒了礦山沒了硃砂,就是礦工們日夜不休礦山日夜不停,別人也不會認為我們謝家沒問題。」謝柔嘉說道。
涸澤而漁,沒了硃砂?
這怎麼可能,謝家為什麼能屹立幾百年不敗,就是因為謝家是大巫清的後人,丹主巫女能滋養硃砂,所以才綿延不休。
「嘉嘉!你聽我說……」謝文興說道。
「你別跟我說,我不聽你們說什麼,你們聽我說就行了。」謝柔嘉打斷他,丟下一句,「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謝文興無奈的看著她走開,其他人立刻湧過來。
「怎麼樣?」
「說明白了沒?」
大家紛紛詢問。
謝文興吐口氣,凝起眉頭。
「算了,這次就先按她說的來吧。」他說道。
眾人頓時嘩然。
「這怎麼行啊。」
「這怎麼不行啊,大小姐高興,賞他們歇三日同慶怎麼不行?」謝文興皺眉喝道。
眾人聲音一停。
「好了。現在家裡的事最重要,只有家裡理順了,她高興了,什麼事都不是問題。」謝文興又緩和神情。鄭重說道。
「文興啊。」一個老者低聲說道,「大小姐想要高興,怎麼都可以,我們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怎麼對待礦工。好吃好喝好衣多錢,都沒問題,但有些事。」
他說到這裡看著謝文興,指了指礦山。
「有些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
是啊,現在看來這孩子也不僅僅是發脾氣。
謝文興看向走開的女孩子凝起眉頭。
她想要的也許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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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直接回郁山還是去別的礦?」成林問道,牽過馬來。
江鈴不會騎馬,水英要伺候柔清,都不能跟隨她走動,安哥俾倒是能跟她出來。但謝柔嘉又不同意,所幸還有邵銘清留下的成林作為陪同。
「回郁山。」謝柔嘉說道,拉過小紅馬,視線又一停。
有一個人正從她一旁走過,似乎察覺到看到的視線,那人也停下來。
「柔嘉小姐。」他含笑施禮說道。
「黃主簿,你又來了。」謝柔嘉說道。
那日在街上隨手給東平郡王回了信,沒想到過了一段,她都要忘了這件事了,這黃主簿突然來到郁山。親手給她送來了東平郡王的回信。
然後這些日子她只要出門就隔三差五的能遇到黃主簿。
「中秋將至,知府大人想要些硃砂擺件。」黃主簿含笑說道,「我奉命來挑一挑。」
這次是要挑原石。
前幾次是找謝大老爺,或者商議彭水城中秋燈節。或者問別的事,總之都是有事。
作為主簿管的就是治轄雜事,謝家又是彭水大族,來往詢問也是正常的。
可是這也太密了…
他不會是來催回信的吧?
謝柔嘉閃過一個念頭。
看到黃主簿,她就忍不住想起東平郡王的信,她沒打算回信的。也沒什麼可回的啊,又不熟……
黃主簿卻沒有再多說話施禮含笑向謝文興那邊走去了。
也許想多了,謝柔嘉拍了拍馬頭,翻身上馬。
郁山四周護衛多了很多,但山內依舊安靜,謝柔嘉拐過一道彎,耳邊聽得一聲嘩啦響,伴著女孩子的低呼聲。
謝柔清。
謝柔嘉忙勒馬向山上看去,見一個女孩子跌爬在山坡上,一根枴杖正向下跌滾。
「喂你沒事吧。」她忙下馬向上跑去。
「我沒事。」謝柔清說道,一隻手扒著山石,用力的坐起來。
謝柔嘉撿起枴杖走過去,看她果真沒有受傷鬆口氣。
「你怎麼跑這裡了?在路上走走就可以了。」她說道,將枴杖遞過去,又問水英呢。
水英這才從山上跑下來,手裡拎著一隻野雞。
「水英別貪玩,怎麼扔下三妹妹不管?」謝柔嘉皺眉說道。
「不怪她,是我讓她別跟著我的。」謝柔清說道,「我也不往別處走,就是在這裡爬爬山,練練手和腿腳的力氣。」
謝柔清是個很倔強的人,以前沒什麼來往不覺得,現在住在一起謝柔嘉很有感觸。
除了水英幫她洗漱外,連江鈴都不允許近前幫忙,穿衣自己來吃飯自己來,有一次甚至還自己坐在院子裡劈柴,胳膊好了之後,就開始拄著枴杖到處走,現在不僅只在路上走,還開始爬山了。
不過這樣也好,人活著就是要有一口氣。
「那你小心點,別欲速則不達。」謝柔嘉說道。
謝柔清嗯了聲,順手撿起一旁的一根枯枝,在石頭上敲起來。
梆梆的卻是鼓點的節奏。
看她不打算和自己說話,謝柔嘉也沒有再說話,對水英叮囑兩句,跳下山石上馬而行。
身後敲打山石的鼓點聲持續不斷,很快被拋在身後。
「小姐小姐!」
聽到馬蹄聲,站在門口的江鈴大聲喊著迎過來。
謝柔嘉跳下馬,視線落在門口的一個年輕人身上。
這年輕人十五六歲,瘦高個,一雙眼大而有神,透著精明。
「誰?」她挑眉問道。
「是京城鎮北王世…」江鈴神情古怪的開口。
話沒說完就被那邊的年輕人打斷了。
「大小姐,我們世子爺給您送賀禮了。」他大咧咧的說道,拱手施禮。
周成貞?
「拿回去,我才不要他的禮。」謝柔嘉說道。
「禮物已經拆了,也擺好好了,拿不回去了。」那年輕隨從說道。
什麼鬼啊!
謝柔嘉瞪眼看他。
「是一根什麼上好的檀香,我適才沒攔住,他硬是跑進屋子裡點了…」江鈴一臉不安的說道。
無賴!
謝柔嘉翻個白眼。
「那你就走吧。」她沒好氣的說道,抬腳向內走去。
「大小姐,你不回個禮嗎?」那年輕隨從瞪眼問道,「禮尚往來啊。」
往來你個鬼啊!真是無賴主子教出的無賴隨從!
謝柔嘉回頭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