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3 章
咄咄

什麼意思?

謝文昌其實自己也不知道。

當聽到那聲有砂的話後,他就混亂了。

點出砂了…

我爹是謝華宇…

謝蓉是我親祖母…

我是謝家大房的大孫子…

我女兒點出砂了…

我…我女兒……

他的腦子裡各種念頭亂七八糟的亂鑽,他的確不知道這些念頭都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什麼,人也變的呆滯,直到謝柔惠和謝大夫人那前後兩句抓住她闖入耳內。

抓住她?

抓住他的女兒?

抓住他們二房的女兒?

抓住能點出砂的女兒?

謝文昌頓時就清醒過來,人也毫不猶豫的大喊一聲衝上去,嘴裡喊得是抓住她,對護衛們打的手勢卻是護住她。

是他們二房的護衛。

雖然昨晚被攔住沒有見到謝柔清,但他的人手卻安排進郁山了。

是的,謝家諸人皆以丹主為尊,但他們諸人可並不以其他人為尊,為了保證諸人各自在族中的地位,誰都有自己的人手。

他們以丹主為尊,他們的人手自然也以丹主為尊,但如果他們不以丹主為尊呢?

這個問題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念頭也從來沒有人會想到過。

謝家不以丹主為尊,那還叫謝家嗎?

只要丹主一聲令下,妻子兒女都可拋,就像上一次礦難要獻祭,所有人都爭著搶著要把自己的女兒獻出來。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手勢打出來,護衛們按照他的命令。將刀劍對準了要圍上了的謝家護衛。

別說謝大夫人問是什麼意思,謝文昌自己也要問自己是什麼意思。

護住女兒不讓丹主抓起來的意思嗎?

這也太駭人了!

那是丹主啊!是謝家生存的根本啊!違抗丹主,就是自掘墳墓啊!

謝文昌下意識的忙打個手勢,護衛們嘩啦啦的忙轉過身對準謝柔清。

「大嫂,我把她抓住了,我來抓住她了。」他說道。

謝大夫人看著他沒說話,謝柔惠冷笑。

「二叔。你動作倒挺快啊。」她說道。

「當然。事關重大。」謝文昌義正言辭說道。

「好啊,既然事關重大,你說怎麼辦吧?」謝柔惠說道。

「當然要嚴加拷問!」謝文昌說道。神情激動,「我這就把她帶回去,嚴加拷問!」

「這還用帶回去嗎?」謝柔惠走下轎子,「就在這裡拷問吧。」

說著抬手制止護衛們。指著謝文昌身後圍住謝柔清的護衛們。

「你們將她拉下來。」

聽到她這句話,護衛們不由看了謝文昌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這一眼的遲疑,謝柔惠已經笑起來。

「母親。」她說道,「還是你來說話吧,我說的話。他們不聽了。」

我說的話,他們不聽了。

這帶著笑的話扣下來,謝文昌就完了。

大小姐的話不聽。那是不是將來丹主的話也不聽了?

如果謝文昌夠聰明的話,現在當然應該立刻回身。親自將謝柔清一巴掌打下來,再接過護衛們手裡的木棍,狠狠的打上去。

但謝文昌似乎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動,護衛們也不敢動。

現場陷入凝滯。

謝大夫人走下了轎子。

「謝柔清。」她沒有按照謝柔惠的要求呵斥護衛們,而是開口說道,「她在哪?」

謝柔清看著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她說道。

「謝柔清你別裝傻,你不知道,就知道母親問的是誰?」謝柔惠豎眉喝道。

謝柔清看也不看她,更不說話。

「謝柔清,我再問一遍。」謝大夫人說道,人也邁步向前,「她在哪?」

謝柔清依舊不說話。

看著謝大夫人走過來,護衛們有些慌張。

「你不說?」謝大夫人說道,點點頭,「那我不問了。」

她說完這句話伸手從一個護衛手裡抓過一根木棍。

「我也不用指使別人來拿下你,我自己來。」

伴著這句話,揚手將木棍狠狠的向謝柔清打去。

噗的一聲,木棍擊打發出悶響。

牛背上的女孩子卻安然如常,原本站在黃牛一邊的安哥俾擋在謝柔清身前,**的肩頭一道紫紅的印子浮現。

「安哥俾!」

老海木和謝柔清同時喊道。

「你們瘋了嗎?還愣著幹什麼!將他拉下去!」謝柔惠尖聲喊道。

四周的護衛才回過神,不用再等誰允許向安哥俾撲去。

「走啊!」謝柔清喊道。

一向動作迅速的安哥俾卻沒有跑開,跟幾個護衛推搡一番就被牢牢的抓住。

謝柔清從黃牛身上滑下。

「這不管他的事!」她喊道,「有什麼衝我來!」

她還沒站穩,謝大夫人的木棍就打了過來,謝柔清痛呼一聲跪倒在地上,看著站到面前再次舉起木棍的謝大夫人。

對,就這樣打她!打死她!

你們這些大膽的護衛敢不聽使喚,我乾脆就不使喚你們,我自己來!

你們敢不聽我使喚,還敢來阻攔我嗎?

謝大夫人雖然蠢,但有時候蠢的也讓人暢快。

打死她,就這樣打死她,讓那躲在暗處的賤婢好好看看,讓那些蠢蠢欲動起了不該起心思的好好看看。

謝柔惠心裡喊道,神情激動,眼睛放光。

謝柔嘉伸手抓住樹枝就要起身,邵銘清一把按住她。

「不用你出面。」他低聲說道。

「謝大夫人是個瘋子。」謝柔嘉咬牙低聲道,「安哥俾已經被打了。」

連親生母親都能活活逼死,謝柔清在她眼裡又算什麼。

邵銘清按住她不放。

「謝家不是只有她一個瘋子。」他低聲說道。說著沖那邊抬了抬下巴,「她不會挨打的,你看。」

謝柔嘉看過去,看到果然有人擋住了謝柔清。

「謝文昌,你什麼意思?」

謝大夫人看著握住自己胳膊,抓住棍棒的男人,再一次冷冷的問道。

謝文昌臉色漲紅。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渾身發抖。但握著木棍的手卻一點也沒有鬆開。

「大嫂,有什麼話,好好問。不要打孩子,打,能解決什麼事情啊。」他說道。

「解決事情?你是在教我怎麼做事嗎?」謝大夫人看著他,「誰說我要解決事情。誰說我要問,我就是要打她又怎麼了?」

謝文昌漲紅了臉。

「大嫂。事關重大,你不要胡鬧,要慎重啊。」他說道,一把奪過謝大夫人的木棍扔到一邊。

謝大夫人看著空了手。又轉頭看著翻滾記下跌落在地上的木棍,安靜的山林裡木棍撞地的聲音格外的刺耳。

謝柔惠也呆住了。

謝文昌,他真敢!

「謝文昌。你竟然敢這樣對我?」謝大夫人看著謝文昌,不可置信的問道。又指了指地上的謝柔清,「你是覺得你家的女兒點了砂就能當丹主了嗎?你以為這砂是你女兒點出來的?」

她說著看向眾人。

眾人此時皆呆呆,顯然被這突然的狀況嚇的不輕。

就連一向維護自己的謝文興都沒有跳出來,而是站在謝柔惠身後面色愕然。

「你們難道也這樣認為?你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誰幹的嗎?你們心裡不知道誰才能點砂嗎?」

是謝柔嘉!

是那個竊取了秘技的謝柔嘉!

謝文昌噗通就跪下來。

「大夫人!正是為了防止這一切,所以才要問清楚啊。」他大聲喊道,「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做到,怎麼回事,才能以正視聽,免得有人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做出祭祀,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點出砂,看到不是丹女的人做著一切而不山神怪罪,而認為丹女之技能授予人,人人都能用丹女之技啊。」

完了!這層窗戶紙終於還是被挑破了!

謝文興心裡喊道。

謝文昌這可不是在給謝大夫人解釋,而是在煽動所有人。

正如謝文昌所說,在這麼多人接連兩次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做出祭祀,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點出砂,看到不是丹女的人做著一切而不山神怪罪,每個人心裡難道沒有疑問?

是的,大家知道這一切肯定是謝柔嘉在背後指點,但是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被指點的人,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做到如此嗎?

這是多麼重要的事,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可是這件事真的發生了,難道大家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就任憑謝大夫人將人打死,將這件事掐滅掩蓋消失的無影無蹤嗎?

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做到如此啊。

他謝文昌的女兒能做到如此,你們的女兒們呢?

謝文興覺得身邊如同被篝火被點燃,瞬時被火辣辣的視線包圍,那些視線穿透他直撲向謝大夫人。

「大夫人!要慎重啊!」有人走出來噗通跪下喊道。

「大夫人,事關重大!必須問清楚以正視聽啊!」

「大夫人!」

「大夫人!」

聲音越來越多,跪下的人也越來越多,謝大夫人只覺得滿耳嗡嗡,眼前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她的視線不由有些模糊。

他們是在逼她嗎?

他們竟然敢逼她?

她一心為了謝家,而他們竟然為了私慾來逼她,他們知不知道他們說的話這話做的這事意味著什麼?

他們是要亂了謝家的血統,他們是要亂了謝家根本啊!

這麼多人跪下了,雖然還有人站著,可是卻顯得那樣的驚慌,沒有人替她說話,也沒有人來攙扶她站在她身邊。

謝大夫人看過去,見謝柔惠伸手掩著嘴,神情驚駭又憤怒,但卻站著一動不動。

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撐著這一片天,撐住這一片天。

謝柔嘉伸手掀開面前的枝葉,看著遠處被一圈跪著的人圍住的謝大夫人,神情複雜。

「你現在知道被人逼迫是什麼滋味了吧?」她喃喃說道。

就像當初你逼問謝老夫人那樣,逼困的是人,咄咄傷的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