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3 章
說之

謝瑤記得以前她問過謝柔惠,東平郡王說的哪門親事是什麼。

她說那個不合適,等著給她找更合適的。

更合適的。

現在這個礦工小子就是更合適的嗎?

謝瑤覺得自己要瘋了。

有這麼糟踐人的嗎?是因為看自己沒用了嗎?我和你拼了……

謝瑤伸出手恨不得給謝柔惠一爪子,謝柔惠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你聽我說。」她低聲說道,「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當然重要了,那是她一輩子的事,她費盡心思討好伺候她們母女這麼久為的什麼,為的就是一個榮華無憂的將來,現在呢,嫁給一個礦工嗎?她還是一頭撞死的乾淨!

謝瑤牙咬的咯咯響。

「你以為他只是一個礦工嗎?」謝柔惠低聲搖了搖她的手將她拉近,「他現在是我們謝家的全部希望所在。」

呸呸呸。

謝瑤唯有這個念頭。

一個礦工,一個礦工,一個礦工。

「他的父親只有一個秘密,關係我們謝家生死存亡的秘密,母親現在就要依賴他。」謝柔惠看著她低聲一字一頓說道,「這需要一筆交易,讓海木父子滿意的交易,如果你讓他們滿意應諾了,讓母親了結了心願,讓謝家就此度過危機,瑤瑤,那你還怕母親不喜歡你嗎?」

交易啊。

謝家度過危機。

一個礦工嗎?

謝瑤眨著眼神魂依舊不寧。

「那個秘密我也不瞞你。」謝柔惠說道,「就是祖母教給謝柔嘉的秘籍所在,現在祖母死了,除了謝柔嘉,就只有這個礦工知道。」

這樣啊…

那個讓謝柔嘉風光無限的秘籍……

謝柔惠鬆開她的手。

「現在你知道這件事對母親對我們來說。多重要了嗎?」她說道。

謝瑤捏著衣角沒說話。

謝柔惠伸手撫著她的肩頭。

「你知道你對母親多重要了嗎?」她說道,說罷收回手,「當然,這件事找別人也可以,別的人不說,我嫡親叔叔的女兒,謝柔淑」

謝瑤伸手抓住她的手。

「惠惠。」她喊道。喊了一句又覺得說不下去。小臉哭皺起來,「可是,可是他是個礦工…」

謝柔惠笑著反握住她的手。用另一隻手裡的團扇拍了拍她的額頭,順便遮擋靠近她。

「是啊,只是一個礦工而已,你將來再找別的男人就是了。」她低聲笑道。

說男人這個話題也太羞人了…

謝瑤臉色一紅。

「將來你的地位。誰還管得了你,誰還敢管你。你想自己再想想吧,至於怎麼做你自己決定,我只是提個建議。」謝柔惠接著說道,用扇子再次拍了拍她的額頭。站直身子,視線看向前方淺淺一笑,「海木法師你來了。安哥俾也來了。」

走近前的老海木低頭施禮。

安哥俾自始至終都低著頭,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母親讓我來接你的。」謝柔惠說道。轉過身又停下腳,「安哥俾還不知道你家的住處吧?」

謝大夫人給老海木在謝家大宅外一處院落。

不待老海木回答,謝柔惠就轉頭看謝瑤。

「瑤瑤,找個小丫頭送安哥俾去家裡。」她說道。

謝瑤應聲是。

老海木忙道謝,又叮囑了安哥俾一句不許亂跑。

這意思自然是警告他不要私自去找謝柔嘉。

安哥俾嗯了聲,抬起頭,恰好看到謝柔惠看著自己笑瞇瞇,他忙又低下頭。

腳步聲響謝柔惠帶著老海木走開了。

但還有一束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這種視線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謝瑤用扇子掩著嘴,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看身形也不錯,又瘦又高,垂下的頭擋住了面容,但可以看到刀裁的臉型,高高的鼻樑,還有黑,黝黑的皮膚。

那種黑,從內裡浸出的黑,似乎是蒙著礦工勞作的污塵的□黑,永遠也脫不下去的污穢。

真是太噁心了。

「小桃小桃。」她大聲喊道。

迴避在遠處的一個小丫頭忙跑過來。

「帶他去他家。」謝瑤說道,轉身走開了。

真是太噁心了!太噁心了!

怎麼這麼倒霉啊!

…………………………………………

「八百里加急!總算是又來了。」

京城,安定王府,文士拿著一封信急衝進東平郡王的書房。

書房裡只有兩個婢女在擦拭收拾,被闖進來的文士嚇了一跳。

「白大人,殿下進宮了。」婢女們忙說道。

忘了!文士抬手拍了下頭,轉身又往外跑去。

「白大人,殿下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在家等著唄。」婢女忍不住喊道。

「等不及。」文士遠遠的扔下一句跑出去了。

文士騎馬來到宮門外並沒有等多久,東平郡王就從內出來了。

「殿下。」文士高興的迎過去,又壓低聲音,「彭水又有信來了。」

東平郡王嗯了聲上了車,文士緊跟著坐上來,不待馬車行駛就把小小的一卷紙遞過來。

「鎮北王府給陛下送來了請罪奏章。」東平郡王一邊接過信一邊說道,「他承認周成貞去過了,又跑了。」

「這又瞞不住。」文士不在意的說道,探頭看著東平郡王站開信,這一次的信上比先前的無事二字多了好些字。

「周成貞到彭水了。」東平郡王念道,放下手裡的信。

文士大喜。

「這是四天前的信,那就是說柔嘉小姐也早到了。」他說道,又帶著幾分感歎,「殿下不該斷了那四人跟咱們的聯繫。這多不方便啊,萬一柔嘉小姐有需要也沒辦法求助。」

「她要行路要隱蔽行蹤,怎麼能讓他們隨意跟我們聯繫?」東平郡王說道,「至於求助。」

他伸手將信紙慢慢的捲起來。

「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殿下,玄真子的人可也往彭水去了。」文士低聲說道,「殿下,我們也去吧。」

「那邊已經去了太多人了。」東平郡王說道。

竟然還不去?

「可是那麼多人都不是殿下啊。」文士急道。「這麼多人齊聚。彭水一定會出大事的,殿下,您難道不關心不擔心柔嘉小姐嗎?她是一個人啊。她一個人多難啊。」

難道他看錯了?殿下對柔嘉小姐根本就沒有多麼的不同。

難道送幾個護衛就能代表他的心意了嗎?

「殿下,柔嘉小姐她需要你啊。」文士乾脆說道。

東平郡王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似乎被他的話嚇到了。

「你怎麼這樣說。」他說道,搖搖頭。「她不需要我,她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既然敢做就一定知道怎麼做。」

殿下果然是……冷心冷肺。

文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她有需要的時候呢?」他苦笑一下問道。

「有我。」東平郡王說道,看著文士,神情沉穩。

有我。

這簡單的二個字似乎將他先前那些焦躁質疑一掃而光。

文士愣了下。又覺得想笑。

也是,他急什麼。

「殿下,鎮北王府的事還要再安排妥當。要不然陛下對您的疑慮不消,咱們做什麼都要被牽制。否則要幫柔嘉小姐也束手束腳。」他說道。

東平郡王嗯了聲低下頭從小書匣裡抽出一卷文書看起來。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街道上。

………………………………………………………

「海木,昨日的事你也親眼看親耳聽到了,你覺得是我錯了嗎?」

謝大夫人看著老海木忽的問道。

才說了兩句客套話的老海木被謝大夫人這句話問的嚇了一跳。

「老奴不敢論丹主是非對錯。」他噗通就跪下了,「這是大逆不道,這是對神靈不敬。」

謝柔惠在一旁輕歎一口氣。

「也只有海木你還對丹主山神如此敬畏。」她說道。

「大小姐,丹主,大家都敬畏的。」老海木整容說道,「身為彭水人,身為巫清娘娘屬眾,我們只知道丹主為尊,血脈為重。」

謝大夫人歎口氣。

「起來說話。」她說道。

老海木應聲是起身。

「難為你還知道,我母親都忘了。」謝大夫人說道。

老海木低下頭並不敢非議老丹主。

「海木,郁山藏經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嗎?」謝大夫人問道。

老海木一驚,噗通又跪下了。

「丹主。」他看著謝大夫人,「這個老奴真的不知道,先祖那時候是巫師,巫師做事我們子孫後輩也不敢過問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呢,更別提去哪裡。」

謝大夫人神情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看了謝柔惠一眼。

「那看來,你也幫不了我了。」她說道。

老海木低頭俯身。

「老奴無能不能為丹主分憂。」他低聲說道。

一旁的謝柔惠眼神閃閃。

所以還是很想為丹主分憂的吧。

走出謝大夫人的院子,老海木低著頭似乎心不在焉,所以謝柔惠在身後喚住他的時候,他有些受驚。

「大小姐。」他忙施禮。

謝柔惠示意他跟上。

老海木不明所以依言跟上。

謝柔惠卻沒有說話,一面慢悠悠的邁步,一面搖著手裡的小團扇,丫頭們都遠遠的跟著。

謝家大宅三步一景,夏日裡涼爽宜人,只是老海木覺得越來越熱腳步也越來越不安。

「大小姐。」他忍不住張口說道。

「上一次我在郁山是第一次見你。」謝柔惠卻在這時也開口,打斷他轉頭看著他一笑說道,「還要多謝老海木你,要不然現在在這裡跟你說話就不是我了。」

老海木身子一僵。

那一次的事,他當然記得,雨中見到一個女孩子,誤認為是大小姐,因為太心急安哥俾的前途,不得不上前大著膽子提醒和擺出誘惑……

也就是那時透露了郁山藏經,才導致了後來這一切事的發生。

謝老夫人被逼死,柔嘉小姐奔逃離去,謝家母女姐妹反目,再到今日眾目睽睽之下血親刀劍相向。

其實,對丹主不敬,對山神褻瀆的人,是他啊。

「大小姐…」他的腿一軟就要跪下。

謝柔惠的扇子伸過來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下跪。

「當初你跟我說了一件事,今日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她微微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