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佈置的亦是一片喜氣。
「怎麼樣,比在彭水時候的新房好吧?」謝柔嘉笑嘻嘻的說道。
還有興趣比這個,邵銘清再次失笑。
「好,新娘子滿意吧?」他笑著說道。
謝柔嘉嘿嘿笑。
「都是他安排的,我不管,他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她笑道。
他?
邵銘清低頭坐下來。
「邵公子請用茶。」小玲含笑捧茶。
「是我帶的彭水的茶嗎?」謝柔嘉忙問道。
「是。」小玲說道,看了邵銘清一眼,「殿下早就交代過收拾出來了。」
邵銘清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端起茶喝了口。
「怎麼樣怎麼樣?」謝柔嘉笑著問道。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邵銘清撇撇嘴。
「光有茶,沒有咱們家裡的水,你說怎麼樣。」他壓低聲音說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伸手拍他的頭。
「你就瞎講究吧。」她說道。
站立在一旁的小玲含笑退了下去,給他們帶上了門,屋子裡安靜下來,龍鳳大紅燭燃燒,四角宮燈明亮,整個室內紅彤彤亮堂堂。
邵銘清的視線落在謝柔嘉身上,她坐在羅漢床另一邊,穿著大紅衣裙,在這屋子裡明顯就是新娘子的打扮。
要是自己也穿一身紅,是不是就像新郎官了?
邵銘清不由看了眼自己的衣裳,青色的道袍讓他打個機靈。
胡思亂想什麼!
「好了,快說正事吧。」他皺眉說道,「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馬上就要又長一歲了。」
裝什麼小大人。
再長一歲。我都二十五了。
這麼快啊,自從死後醒來,一眨眼就要過去四年了。
謝柔嘉又有些悵然。
「你看,又胡思亂想哪裡去了。」邵銘清伸手戳她的頭。
謝柔嘉橫了他一眼,將自他走後彭水發生的事細細的講給他聽,她講的眉飛色舞,邵銘清聽得也忽驚忽喜。
「這麼說。柔清她已經得了你的衣缽?」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噗嗤笑。
「衣缽聽起來好怪。」她說道。「不是我的衣缽,是謝家先祖傳下的衣缽。」
「也就是說,其實並不是只有丹女才能傳承。」邵銘清說道。
「這個是我想要大家認識到的事。目前來說至少證明了一點,謝家的經書不是只有丹女才能學的,而謝家的祭祀也不是只有丹女才能做。」謝柔嘉說道,「至於這是不是偶然。就要看謝柔清自己了,看她能不能長長久久的將自己學到的東西運用自如。」
邵銘清看著她笑了。
「肯定能。我的表妹我信的過。」他說道。
你做了這麼多絕不會是白費的。
謝柔嘉衝他挑眉笑,又想到什麼起身去內室的書架上拿出一盒子信。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這些日子柔清的消息。」她說道,「你看看她多大氣穩重。心思堅定的簡直如磐石,外界的一切都驚擾不了她。」
邵銘清笑著接過,低著頭認真的看起來。
很明顯這是每日都報的消息。因為紙上的字都不多,但寥寥幾語也將彭水以及謝柔清等人的事描繪勾勒的清清楚楚。
「是不是?」謝柔嘉見他看完了又忙忙的催問。
「是。」邵銘清說道。看著她又笑了。
「笑什麼?」謝柔嘉問道。
「你真的還了她一身衣。」邵銘清說道。
一身衣?
謝柔嘉被說的愣了下,恍惚響起那時候被從家裡趕到郁山,邵銘清跟來,謝柔清關心邵銘清給他送來衣裳,還順便給了自己也送了一身。
「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送我一件衣,將來我還她一身衣。」
「原本像她這般遭遇,且不說家族遺棄,就是自己身又殘疾,這輩子也就毀了。」邵銘清說道,「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成了謝家能夠點砂祭祀的人,成了民眾眼中可以驅厄依靠的人。」
說到這裡低頭看了眼手裡拿著的信。
「騎牛的小姐。」他念道,「還有人叫她拐娘娘。」
殘廢之身不再是被人嘲笑厭棄,而成了敬畏之稱。
「這都是你給的。」他抬頭對謝柔嘉笑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
「什麼呀,那是她自己做到的,有些人我想給不一定能接住啊。」她說道,「你少誇我。」
她說著伸手,但這一次邵銘清按住她的肩頭將她轉個圈按回在位子上。
「別動手動腳的。」他說道,「都成親的人了。」
謝柔嘉又一陣笑。
「不過,始皇鼎的事,你一點頭緒都沒有嗎?」邵銘清整容說道,「周成貞可是要來了。」
說到這個謝柔嘉的眉頭也皺起來。
「從來沒有聽過,那一世也沒有。」她說道。
「那一世?哪一世?」邵銘清瞪眼問道。
謝柔嘉嘿嘿笑。
「不管幾世家裡從來沒提過,就我所知的經書典籍都沒有記載。」她含糊揭過。
「反正丹藥是怎麼也煉不出來。」邵銘清說道,「皇帝也不耐煩了,這次周成貞來了,肯定會鬧出些事。」
他那次不鬧出事的。
謝柔嘉吐口氣。
「不過始皇鼎那裡有我看著,皇帝那邊你周全,總歸這次不能讓他再傷害到我們。」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看著他笑著點頭。
「對對,這一次你不一樣了。」她說道。
是說自己作為始皇鼎的進獻人在皇帝面前地位不一樣了吧。
邵銘清笑著拍了拍她的額頭。
「好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讓人去青雲觀找我。」他說動。
「我不累,我昨天下了船歇了一天了。今天也閒著沒事。」謝柔嘉說道。
那我也該走了。
邵銘清看著屋子裡的紅燭。
「我沒閒著,我忙得很。」他說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
「走,我送你。」她說道。
邵銘清瞪了她一眼。
「送什麼送,今天什麼日子,你一個新娘子亂跑什麼。」他說道。
謝柔嘉笑著哦了聲。
「送你到院門口可以吧。」她說道。
邵銘清看著她眼裡的依依不捨點了點頭。
「好。」他說道。
………………………………………….
夜色濃濃時,安定王府的酒宴散了,裡裡外外恢復安靜。
謝柔嘉和小玲正坐在羅漢床上摸牌。外邊響起腳步聲。丫頭們恭敬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殿下回來了。」
小玲忙從床上下來,謝柔嘉也站起身,看著穿著一身喜袍的東平郡王走進來。在燈光以及紅衣的映照下面色微酡。
「殿下。」謝柔嘉笑著喊道。
東平郡王看著她笑吟吟的臉,又看著羅漢床上散著的牌。
「學會了嗎?」他問道,一面走過來。
回京的路上,謝柔嘉跟著小玲玩了一次牌很感興趣。學了一路也輸了一路。
「我學會了。」謝柔嘉說道,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他。
東平郡王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順勢在羅漢床上坐下來。
「怎麼你們兩個人玩。」他說道,看著擺著的牌,「沒叫小丫頭們進來?」
謝柔嘉笑了。
「就知道殿下喝醉了。」她說道,「今天什麼日子啊。你見過哪家外邊親朋好友吃酒,新娘子在屋子裡叫一群丫頭打牌的,然後輸了還貼一臉紙。」
東平郡王清亮的笑聲在室內響起。
小玲笑著從門外婢女手裡接過醒酒湯走進來。
「你今天喝了多少?」謝柔嘉看著他問道。
「沒多少。」東平郡王說道。將醒酒湯喝了,「我都洗漱換了衣裳才來的。你還是看出來了。」
謝柔嘉哼哼兩聲。
「我什麼看不出來啊。」她說道。
東平郡王再次笑了。
「那你都看出什麼了?」他問道。
問完了神情有些微窘。
他最近是不是太輕佻了,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邊的女孩子卻已經笑著答話了。
「看出殿下對我好啊。」她說道。
東平郡王更窘迫了。
「對你好,是應該的。」他說道,將醒酒湯一飲而盡。
小玲含笑接過湯碗,丫頭們將屋子裡的燈滅了幾盞,收拾了雜物擺設便施禮退了出去,屋子裡靜謐又安詳。
東平郡王看著在對面次間鋪床的謝柔嘉。
「陛下這個人好面子,現在煉丹的事還瞞著人。」他說道。
今日成親,雖然沒有大肆操辦,但宮裡皇帝親自賞賜了賀禮,還要他們夫妻明日進宮覲見,也是給足了臉面。
謝柔嘉熟練的將東平郡王睡覺的被褥鋪好走過來。
「我知道,到時候你說,我聽著,你說什麼我就點頭。」她笑道。
東平郡王笑了。
「也不用拘束,拿出你頂天立地的樣子。」他說道。
謝柔嘉噗嗤笑了。
想到當初在宮裡的事。
「殿下也是的,那時候要是告訴我你一定護著我,我也用不著那麼鬧了,躲到殿下身後就是了。」她說道。
「那怎麼行,別人替出氣,怎麼比得過自己出氣暢快。」東平郡王含笑說道,「知道不知道,你該怎麼鬧就怎麼鬧。」
謝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殿下不要在逗我了,快去更衣歇息吧。」她說道,「忙了一天了。」
東平郡王笑進去洗漱更衣,出來後謝柔嘉也換了衣衫,擺了一床的牌,燈下縱著眉頭一臉認真的嘀嘀咕咕,看上去很是有趣。
「早點睡吧,等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會玩了。」東平郡王笑道,站在次間門下看著她。
「不應該啊。」謝柔嘉說道,「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想不明白呢?」
東平郡王笑著走過來站在床邊看她手裡的牌。
「這個就可以出了。」他說道,伸手指了指。
謝柔嘉哦了聲,扔下這張牌,思索片刻,露出恍然的神情。
「對對。」她笑的眼睛都沒了,一面急急的往床裡面挪,「來來,你快坐下來,再跟我說說,小玲囉嗦的說了半天,我都聽不懂。」
東平郡王笑了笑,依言在她身邊坐下來。
站在門外的丫頭們就聽到內裡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時候可不早了。」一個丫頭忍不住低聲提醒。
小玲笑了笑。
「你們下去吧,這裡我守著。」她說道。
「小玲你可提醒著點,明早還要去給王爺王妃敬茶呢。」丫頭們低聲說道。
小玲點點頭看著他們退下去了。
夜色更深了,她側耳聽內裡的聲音小了。
「這樣是不是對了?」
謝柔嘉一番思索後終於高興的說道,卻沒聽到身邊東平郡王的聲音。
難道不對?
她轉過頭卻見東平郡王已經躺在引枕上閉上眼。
睡了。
謝柔嘉吐吐舌頭。
這才看到滴漏的時辰。
這麼晚了,他又喝酒了,自己還拉他陪著玩這麼久。
謝柔嘉小心的將牌收起來,又輕輕的將枕頭擺好。
東平郡王並沒有驚醒。
看來是真的累了。
不過謝柔嘉想到他說過身邊不留值夜的人,因為曾經遇襲。
那他睡著一定很警覺,但現在卻沒有醒來,可見是對身邊的人和事放心吧。
那是自然,有她在當然可以放心了,謝柔嘉笑了笑,但又皺了皺眉頭。
因為適才打牌東平郡王坐在外邊,此時躺下,他長胳膊長腿的佔了半邊位置,自己再下去要從他身上邁過去。
會驚醒他的吧。
算了,睡吧,反正這床上的被子都是給他們兩個人睡擺放的足夠了。
謝柔嘉抬手揮滅了床邊的燈,放下了帳子,將被子給東平郡王嚴嚴整整的蓋好,自己打著哈欠拉過被子躺下來閉上眼。
夜色沉沉,帳子昏昏。
聽得身邊安然的呼吸聲,東平郡王睜開眼。
有點丟人了。
怎麼就聽她在耳邊嘰嘰喳喳說話很有趣,明知困了卻不想開口打斷她,結果竟然睡著了。
真是太失態了。
現在再走嗎?
身邊的女孩子翻個身,嘴裡嘀咕幾句什麼。
東平郡王忍不住豎耳,聽她說的牌名,幾乎失笑。
真是個孩子。
但念頭閃過又帶著幾分欣慰。
她的夢裡都能念著打牌玩,可見終於放下了心事,不像以前那樣,也終於有自己喜歡也可以做的事了。
謝柔嘉的胳膊從被子裡伸出來落在他的枕邊。
這一撩半個被子都被掀開了露出半個身子。
東平郡王皺眉。
她是這種睡相啊,那豈不是總是要受涼?
他伸手將她的胳膊放回去,被子蓋好。
謝柔嘉或許受到打擾咕噥幾聲再次翻個身,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頭烏髮。
東平郡王笑了笑,將手枕在腦後看著帳子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