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煩躁:「這事有沒有那麼重要?沒看到血跡,人是不是就不用找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雞毛嘀咕,「萬一她是個鬼呢,那還找毛找……」
「越說越沒邊了啊。」毛哥瞪眼睛,「讓你寫疑點,你寫的什麼?」
他一把拽過雞毛的紙頭看:「功夫?功夫什麼,功夫茶啊!」
雞毛悻悻,只好把紙頭拽回來重新咬筆頭,光頭仍舊不甘心,操起手電筒轉身就走:「我出去再看看。」
毛哥估摸著是沒指望從光頭那拿到資料了,只好把岳峰和雞毛寫的拿過來看,一邊看一邊眉頭皺的死緊,然後咳了兩聲:「我來總結一下……」
雞毛頭伸的老長準備認真聽講,伸了足有十秒鐘也沒見毛哥有下文,岳峰估計毛哥已經被這麼多條條給鬧暈了,伸手又把幾張紙拿回來,看了一會又放下來:「棠棠到尕奈來,絕對不是旅行的。她說是為了凌曉婉的案子,這期間,她只向我們打聽過一個人。」
「阿坤是吧,我也寫了。」毛哥趕緊伸手點點自己的那張。
「陳偉出事之後,我去格桑查過入住資料,除了陳偉之外,還有一個叫賀文坤的。名字裡都有一個坤字,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
「可是我記得鎮上開店的,沒有誰叫阿坤啊。」雞毛撓腦袋。
「棠棠打聽的時候,曾經說過那個阿坤是06年在這邊開店的,你們肯定不知道。」岳峰想了想,「棠棠想向鎮上的住戶打聽也很難,一來語言不通,二來這麼久的事,不是隨便問兩個人就能打聽出來的。老毛子,你在這邊住的久,跟當地藏人混的熟,你明兒四處去問問,沒準能有線索。」
「行,這個不難。」毛哥滿口應允。
「至於說買菜的時候她說有人看她……」岳峰皺眉,「棠棠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的……買菜之後不久她就進了峽谷,回來的時候明顯跟人動過手,也就是說,她有可能是跟上了或者是遇上了那個監視她的人。」
「那絕對是跟上了!」雞毛拍大腿,「遇上的可能性不大,我說她見天就往峽谷跑呢,人家那也是有原因的。」
「所以盯上她的人,時不時也會在鎮上晃蕩。」岳峰沉吟,「那跟今晚上來的那個,就應該不是同一個。」
「這話怎麼說?」毛哥趕緊追問。
「我沒看清今晚上來的那個具體長什麼樣,但是破破爛爛邋邋遢遢的,跟鎮上的人感覺不一樣,看著很野,像是一直在峽谷裡混的——這樣的人出現在鎮上會很打眼,而且尕奈很小,除了遊客,一旦多了生面孔的話大家都會很注意。所以盯棠棠梢的應該是另一個。」
想了想他又補充:「我跟棠棠動過手,她功夫不錯,單打獨鬥應該不會搞得很狼狽。如果對方有兩個人的話就比較容易解釋——她可能在盯一個人的梢,被另一個人從背後襲擊了……」
岳峰比劃出繩子套脖子的動作:「棠棠脖子上那條勒痕是平的,也就是說,對方突然從後面套住了她脖子……」
雞毛聽的雙眼發直:「這丫頭真命大,怎麼就沒把她給勒死!」
「能從那樣的箝制下脫身出來,她也夠本事。」岳峰想像著當時的場景,後背都有些發涼,「再然後我打通了她電話……」
「我想起來了,你當時說她很喘,像是高反了!」毛哥恍然大悟,「其實是她當時剛打過一架,我靠這丫頭真沉得住氣,鬼門關裡剛走一圈,接你電話都沒怎麼露破綻。」
「再然後她就要跟我分樓上樓下,說是晚上自己在樓下守著。棠棠跟他們交過手,對方是怎樣窮凶極惡的人,她是知道的。她既然說了在樓下守著,就應該是有八成的把握對付他們……」
「所以挨槍子也沒流血,她穿了防彈衣!」毛哥大喜。
「防彈衣你妹防彈衣,你當防彈衣是拖鞋啊,地攤上就能買一件!」說話的是剛從外頭「巡查」了一圈回來的光頭,帶一身寒氣,哆嗦著把手電擱桌上,「找著血跡了,在臨河岸的地方,一攤子,不算多。我猜吧,對方用的沙槍,裡頭光走火藥沒摻鐵砂,那槍轟不穿人的,如果後背挨地拖著走,血流不下來,到河邊是背她走,要把人掉個個兒,血就是那時候流的。」
岳峰心中一沉,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竟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毛哥聲音也有點發顫:「那人是涉水走的,背著棠棠多麻煩啊,幹嘛不扔下啊。」
光頭啪嗒一聲打著了火機,點了根菸抽上,狠狠吸了幾口,然後吐了煙圈子出來,像是要把胸中的悶氣也吐出來似的:「老毛子,公安辦案那是要看證據的,把個死人屍體扔下,那擺明了這兒是發生罪案了,你不管都不行。但是把屍體帶走了,誰能證明死過人?棠棠死了嗎?沒有,萬一沒死透呢,還不是要帶回去處理。」
「那……那……那他要怎麼處理棠棠啊?」毛哥這回是真發抖了。
「誰知道。」光頭看了眼岳峰,「沒準我們在這講東講西的時候,對方已經做了她了。岳峰,我說這話你別生氣,人家要殺她就絕不會留她,殺了也不會把屍體拋空地上讓你去找,你找不到的。還在這鼓搗這些沒用的……」
他伸手把幾張紙頭抓在手裡,一揚手就扔身後去了:「還真當你是福爾摩斯呢,查出來人也沒了……」
話還沒完呢,身下的凳子突然就挨了一腳,光頭一個坐不穩,咕咚一聲就栽地上去了,抬頭一看,岳峰紅著一雙眼吼他:「你他媽的給我撿起來!」
「岳峰你他媽有完沒完!」光頭也火了,忍著痛從地上跳起來,「下來守夜把人守丟了的可不是我!裝的二五八樣的扛把槍,結果怎麼著,一槍子沒放把人給丟了!現在衝我吼?有本事你當時沒擱那跟苗苗卿卿我我啊,你要是一直在棠棠身邊守著,就憑你的本事,先放槍把人撂倒不在話下啊。」
雞毛趕緊過來拉光頭:「淡定!淡定!事還沒辦先同室操戈,太不和諧了啊。」
光頭氣哼哼地把歪倒在地的凳子扶正了坐下,岳峰起身過去,把散在地上的幾張紙給撿起來,冷冷看了光頭一眼:「不管棠棠是死是活,這事我都得查,峽谷裡藏那麼一畜生,我不能讓他好過。」
「是這麼個理兒。」毛哥忽然就傷感起來,「還記不記得凌曉婉來的時候?多好模好樣兒的小姑娘,我說買菜沒零錢,她還要借我來著……」
毛哥這麼一說,幾個人都不吭聲了。
「畜生啊,真心畜生啊,」毛哥的眼圈漸漸紅了,鼻子一抽,眼淚都快出來了,「好端端的,跟人家小姑娘過不去幹嘛啊,要早能揪出這畜生來,棠棠這趟也不至於出事……得了都別吵了,我燒點水,泡壺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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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茶喝完,天也漸漸亮了。
剛過七點,毛哥就把雞毛給拉出去探聽那個叫阿坤的了,他和雞毛都是在鎮上開店的,跟當地藏民混的熟,打聽起來方便,帶著岳峰和光頭反而礙眼,因此把兩人丟在旅館看家。
光頭現在看岳峰不順眼,懶得待在一處,伸了個懶腰準備上樓睡覺,剛上了幾步,就聽到頂上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羽眉曉佳和苗苗她們,正拎了箱子下樓來。
光頭愣了一下:「怎麼,都走啊?」
「明天的飛機,今天怎麼著都該走了。」答話的是曉佳,她看了看苗苗,又補充,「苗苗說自己在這待著也無聊,跟我們一道走,路上也有個照應。」
光頭嗯了一聲,下意識扭頭去看樓下的岳峰。
岳峰聽到動靜,慢慢抬起頭來。
苗苗笑了笑,拎著箱子去到樓下,站在樓梯底下看著岳峰:「岳峰,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一起?昨兒你答應過我,要回去上班的。」
回去上班?
岳峰有點恍惚,昨天的應允,想不到過了一夜,像是過了一年那樣遙遠。現在這種狀況,他還怎麼能跟著苗苗走?
「不走了是吧?」苗苗表現的出奇平靜,「早猜到了。」
岳峰走過來,俯身去拎苗苗的箱子:「苗苗,我送你。」
這一拎拎了個空,苗苗已經搶先一步拎起來了。
她看著岳峰,眼圈漸漸紅了:「岳峰,事情不能老你說了算,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只能站原地守著你,望著你。這一次我不等你了,也不要你送。車是8點半的,還有1個來小時,足夠你收拾東西跟我一起,你來就來,不來就不來。不來,我也不等你了。」
說著,她笑了笑,拎著箱子向門口走去。
箱子很沉,她拎的吃力,步子也晃晃的,出門時換了隻手,歇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拎起箱子下台階。
岳峰看著苗苗吃力的樣子,眼圈一陣發澀。
曉佳從後面走過來,猶豫了一下,低聲勸他:「岳峰,跟苗苗一起走吧,她昨兒哭了半宿,講你和她的事,講的我怪難受的。你們這麼多年挺不容易的,要真散了,太可惜了。」
羽眉也跟過來,她看了岳峰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推了推曉佳:「走吧。」
光頭趴在樓梯上,愣愣看著幾個人走遠,心裡一下子空空的:「昨兒還那麼熱鬧,一忽兒就這麼冷清了。」
岳峰站在當地,沒應聲。
「哎,兄弟。」光頭忘了之前的不快,主動跟岳峰說話,「老毛子說的對,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門親,雖說吧我總巴望著你能跟苗苗散,但是看你現在這樣子,心裡也怪難受的。棠棠的事,做兄弟的應允了,幫你查到底就是了。你跟苗苗走吧,別這次真搞散了,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岳峰抬頭看光頭。
「走吧走吧走吧。」光頭趕蒼蠅一樣揮手,「棠棠的事我應承下了,我當自己的事查,一定把那雜碎給揪出來,你放兩百個心。去,收拾你的破爛行李去吧。」
岳峰沒說話,頓了頓抬腳往樓上走,經過光頭身邊時,狠狠砸了他一拳,兩人幾乎是同時笑出來。
正笑到一半時,樓下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雞毛一陣風樣捲了進來。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雞毛尖叫,往廳堂裡掃了一回不見人,這才看見光頭和岳峰兩個站在樓梯頂上,「那個阿坤,尕奈真有一個阿坤,你們知道他住哪麼住哪麼?」
他回手指著旅館的正對面:「住對面!二樓!空的!他就住那!」
雞毛的聲音和平時判若兩人,又尖又細,跟太監似的,加上聲音和人一樣打顫,光頭聽著都心悸,「丫不能好好說!」
「不能!」雞毛的聲音又提了八度,「那個阿坤,那個阿坤有個弟弟,公安來逮過,你們知道他弟弟犯了什麼事?嗯?犯了什麼事?」
「犯了什麼事?」光頭讓他弄的心慌慌的,「殺人?」
雞毛神經質一般尖叫起來:「他吃人!他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