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獺發出了尖利之極的嘯聲,連那排山倒海的霹靂雷霆聲都掩蓋不過,血噴射了出來,海水瞬間變紅,白獺雙眼通紅,那強勁的尾巴往下一卷,挾帶著風雷之勢!這是垂死前的最後一擊,其勢迅猛之極,急雲的劍卡在骨頭中,一時拔不出來,匆忙之中鬆了手,極快地擰腰蹬水,要避開那垂死的反擊,然而腹中卻忽然一痛,身勢陡然一緩,到底被那勁風掃到了後背,她嘴裡一甜,知道中了內傷,好在那白獺最後一擊,已是強弩之末,頹然地倒下,她忍住疼痛,游回那死去的白獺屍體,握住那利刃,一隻手已是運氣往那屍體破開之處伸了進去,用力扯開腹部,很快找到了心臟,她握起那刀,一刀切下了那心臟,從腰上皮包袱裡頭取下個玉盒,將白獺心放了進去。
暴風漸漸小了些,海浪漸漸平息了下來,彷彿這雷電是這傳說中的神獸帶來的一般,又隨著它的死去而漸漸平息下來。
他們和白獺交戰,已不知不覺遠離了大船,如今聚集在白獺周圍的人,兩個秘營的暗衛滾雷、紫電和白藏盡皆扳著白獺的屍體在喘息,他們已是選的水性極佳武藝高強的,也不過僅僅是保證自己不死而已,其中滾雷已是受了重傷,臉上青白交加,
急雲將玉盒擲給白藏,命道:「立刻回船上去,將玉盒交給疾風帶回去。」疾風擅輕功,此次專門讓他守候在岸邊,一得便即刻出發返回大秦。
白藏聽令後立刻往遠處的大船游了過去,他水性頗好,很快便看不見人影了,紫電扶著滾雷,急雲對紫電問道:「風小了些,你能帶著滾雷游回去麼?」紫電經歷過適才的纏鬥,已是大聲道:「可以的。」
急雲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們先回,目送著他們游遠後,才轉頭去看那在白獺屍體上立著一直微笑著看著她的蕭凡,拱手道:「有勞公子助了一臂之力,在下先告辭了。」
蕭凡笑著從腰上抽出了把匕首,極快的從那屍體中抽出了一根腿骨,敲開一段,露出了裡頭白膩如膏的骨髓來,他笑道:「此白獺髓乃是金創聖藥,合琥珀屑熬膏敷治傷口,立刻便能止血生肌,姑娘行走江湖,難道不留一些?」
急雲只覺得胸腹隱隱作疼,知道自己內傷不輕,此人似友似敵,意圖不明,她讓白藏先帶著白獺心先走,就是怕他忽然翻臉,自己留著斷後,如今豈會貪圖這些身外之物,她點點頭淡淡道:「公子出力甚多,餘下屍體是公子應得的。」一邊說一邊轉頭要走,才游了兩步,卻忽然停住了。
後頭的蕭凡本笑著想要挽留,卻忽然也看到了那海水下出現的黑暗魚群,他變了色,失聲道:「是鮫群!」
急雲看著那覓著血腥味而來的鯊群,大約有上百條,感覺到一陣寒氣在背上生起,鯊魚乃是海水中的獵手,其皮堅硬,古代用來作為鎧甲的材料,她若是沒有受傷,倒是可以輕鬆逃離,只是如今自己卻是受了傷,又才在風浪中與白獺纏鬥,只怕要經歷過一場苦戰了……卻不知白藏平安到了大船沒有,有沒有也遇上鯊群。
海水翻滾,已有鯊魚長開血盆大口,惡狠狠地向她張開了有尖利牙齒的大口,急雲避開,運力一劍刺入那鯊魚背上,一掌拍開,那鯊魚被她一擊斃命,後頭的鯊魚卻是瘋狂地上來分食之,蕭凡已是也躍入了海裡,一掌將急雲身後的幾頭鯊魚震開,與急雲背靠背斬殺鯊魚,一邊沉聲喝道:「邊殺邊退!這鮫只會越來越多!」
二人邊戰邊退,急雲咬著牙死戰,漸漸只覺得雙眼昏花,胸中有甜腥味泛了上來,腹中開始疼了起來,□卻感覺到有熱流湧出,倒似是生理期到了,她無暇去顧及那些,只是咬牙邊戰邊退,兩人直殺了數百條鯊魚,卻只是激發了鯊群的凶性,源源不絕的鯊魚繼續湧來,蕭凡轉頭卻是看到自己的船已是開了過來,大喜道:「我的船來了!再堅持一下!」
船開了過來,有侍衛從上頭扔下繩梯,蕭凡一掌震開幾隻鯊魚,說道:「你先上去!我斷後!」
急雲抓住那繩梯,發現雙手酸軟無力,她咬了咬牙運氣往上爬了幾級,終於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落了下來。
蕭凡在下頭也爬上了繩梯,卻看到上頭的急雲忽然往下墜落,他一手攬住了她的腰,發現她的身體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纖細,腰間不過堪堪一握,雙眼緊閉,面上蒼白一片,竟是已然暈了過去。
他抱著她躍上了甲班,有侍衛拿著大氅過來要給他披上,他接過大氅,卻將她全身包裹了起來,觸到她冰冷的手指,心中也吃了一驚,想必適才那惡戰她受了傷,體力不濟吧,他沉聲道:「返航。」
大船全力航行,很快到了岸邊,早已有馬車在岸邊迎候,蕭凡抱著急雲上了馬車,吩咐道:「不回宮,去憑海小築。」一邊又吩咐旁邊的侍衛:「回宮去傳個太醫到憑海小築去。」
憑海小築,顧名思義,是一處臨著海的皇家別業,建築精緻,風景優美。他將急雲交給了侍女,讓她們替她換下水靠,清洗掉身上的海水,換好衣服後讓太醫過來把脈開藥,自己便也去浴房洗澡換衣去了,他經過一場惡戰,也頗覺疲累。
換好衣服出來,他走到安置急雲的羨魚軒內,御醫已把脈出了來,看到他連忙叩拜,他擺手免禮問道:「傷勢如何?」
御醫稟道:「臟腑內傷頗重,需要緩緩調養,只是另一樁……這位夫人,應當是小產了……又似乎浸泡在海水中過久,如今下紅不止,十分險惡,若是不盡快止住,只怕將來子嗣上有困難。」
蕭凡臉上變了色:「小產?」
御醫點頭道:「是,聽服侍的丫鬟稟報,確是下紅淋漓不止。」
蕭凡忽覺心煩意亂,命道:「開了藥來全力救治!不管什麼珍貴的藥全都使上!」
御醫應了諾,他卻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白獺髓有用不?」大船來接應時,他讓幾個海龍衛的好手下去,到底從鯊魚嘴中還是搶下了一句被吃了許多肉的白獺屍骨上來。
御醫喜道:「自然是有用的,讓夫人服下,有利於止住下紅,對所受的內傷也有神效。」
蕭凡揮揮手道:「我讓人送過去給你配藥,這些天你就留在這裡全力診治她。」
御醫應了下去配藥,蕭凡走入內間,幾個侍女正圍著她替她擦乾頭髮,看到他進來曲膝行禮,他一眼看到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的急雲,烏黑的長髮已散開,還有些濕潤,臉上雙目緊閉,睫毛長而濃密,臉頰卻透出了粉紅,他一愣,去摸那額頭,果然滾燙,他低喝道:「適才御醫來知道她發燒嗎?」
旁邊侍女連忙答:「御醫已知了,說回去開藥服下,興許能燒退。」
蕭凡皺著眉頭在床邊坐下,看著床上那秀美絕倫的臉發呆,看上去不過才十四五歲……居然就成婚並且懷孕了?是誰有幸得此國色?她又為了誰懷著身孕還千里跋涉,過來涉險殺獸?是她夫君麼?若不是,他何忍自己妻子懷著身孕涉險?這樣的庸人,如何有資格做她的丈夫!
他心頭翻滾不已,他性風流,好收藏美人,卻不是那昏庸無道的昏君,但凡納入後宮,多是兩廂情願,絕不會逼迫於人,更不會染指有夫之婦,實際上,他對美人也有著潔癖,非處子的話,再美他也是不要的,而如今這名身懷著絕世武藝已為人-妻的女子,卻讓他陷入了掙扎中,他本來是想救了她後,慢慢製造機會,總能將她也納入後宮,這國中,但凡他看上的美人,沒有哪個會拒絕他……就算半推半就,也很快在他直接冷落一段時間後服了軟,心甘情願的投懷送抱……
然而若是她已有良人……醒了後,調養好身體,大概就會離開東唐……人海茫茫,此後自己到哪裡還能遇上這樣一個有著絕高武藝、絕世容顏的美人?
他忍不住用手輕輕去撫摸那因發燒而變得鮮紅的唇瓣,白玉雕成的下頷,以及那線條優美的脖子……那日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是個美人……從來不會這般唐突的他,忍不住也想看看那斗笠下頭的艷色……他終於得償所願,然而,他很快就要失去她了——就算他甘冒昏君的名聲,也強留不住她,她的武藝甚至在他之上!病好之時,就是金鳳破籠之日……
外頭御醫配了藥來,侍女們端了進來,扶起昏迷中的她,替她灌藥。
他站了起來,走出羨魚軒,外頭海風吹來,他煩亂的心緒得了些撫慰,走了兩步,忽然下了個決心,轉頭吩咐一個侍衛道:「回宮去吩咐內庫,把那對梅花鎖鳳釘送過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