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戲班子

八月初九,清平及笄,仁熙帝終於開了恩,恢復了她公主的爵位,給她指了門婚事,到底是嫡女,該有的排場和榮耀還是要給的,尚主的是個翰林清貴,和榮慶公主一樣。

被這般磋磨一番的清平,卻是再也沒了從前愛赴宴招搖的習慣,只是喜歡關了門在自己公主府聽戲,李熙便送了她一班全女班的戲子,名喚沉璧班,裡頭生旦淨末醜的全是女孩子,排的戲本子又與外頭大不相同,有《天仙配》、《女駙馬》等等,曲折又好看,清平感懷身世,如獲至寶,開了幾次宴會,邀請了幾個公主、駙馬和宗室裡頭的誥命們來賞戲,連衛皇后都來看了看,她原就心痛愛女受了委屈,但是又怕外頭來的戲班子不乾淨不正經,如今李熙如此體貼,送了這麼一個全女孩子的戲班子,曲目又別緻又好看,唱腔也特別,別有一股子民間的活潑,自然是喜悅之極,也賞了李熙些東西。

因那戲本子著實寫得好,女子扮相又額外的風流清雅,漸漸連太子也去看了幾次,清平一輩子全繫於父兄之手,少不得更是趨奉這個胞兄,沉璧班的班主沈娘子自然全力以赴,沈璧親上場扮相,甚至親自清唱了幾句給太子聽,公主又讓戲班子的女孩子陪著太子飲宴賞花,漸漸的,太子終於和沈璧滾了床單,這一滾之下可不得了,沈璧裙下,那是自幼培養的名器,又極擅風月聰明伶俐的,一夕之歡,倒讓太子念念不忘,丟不下手,加上人是妹妹府上的,一個月倒只能偷上一回二回,更是眷戀不已,沒多久,沈璧卻是悄悄和太子說了,自己懷孕了。

太子大驚,沈璧只是淚流道:「奴婢不敢奢求殿下給奴婢一個名分,如今但求殿下能和公主說,放了我回鄉,奴婢帶著這孩子回鄉好好撫養,也算是和殿下恩愛一場……若是……若是殿下不肯讓奴婢生下這孩子,奴婢也只有認命……」一邊泣不成聲,太子原就是溫厚仁慈之人,如何看得她這般悲痛,加之這些日子和她頗為相得,詩書也能說個一兩句,玩樂又能進行,更別說帳中的那一股風情銷魂了,便索性硬著頭皮進了宮央了衛皇后,衛皇后又驚又怒,不過到底被兒子苦求,清平公主也來求,作保那女戲子一直規規矩矩的在公主府裡,哪裡都沒有去過,定然是皇兄的孩子,想想也不過是個小戲子罷了,如今太子膝下也只有一個孩子,便也罷了,給那女子賜了個宮女的出身,再由皇后這邊賞給東宮做了昭訓,過了明路。

柳碧筠咬牙切齒,偏偏這個沈昭訓又身懷有孕,太子憐愛,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又處處謹慎,一時居然拿她沒辦法。

而宮女麗妲,有一天卻被沈璧堵在了園子裡。

麗妲滿臉拘謹不安,沈璧似笑非笑:「妹妹怎麼見了姐姐也不喊一聲……當年可是翠翠姐姐翠翠姐姐的喊得多好啊。」

麗妲眼圈一紅,終於囁嚅道:「姐姐……」

沈璧撫摸著肚子道:「當年你被鴇母快打死了,是我勸了鴇母索性賣了你,讓你有一條生路,你被關著的時候,是我悄悄地給你送吃的給你擦藥,想不到,懦種就是懦種,到如今你還是混成這樣,被太子妃牢牢地握在掌心裡,白白生了這麼一副模樣兒。」

麗妲想起種種轉賣,最後被柳家買了去給女兒做陪嫁丫鬟,卻是早早就被餵了絕育藥……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沈璧看不得這樣的樣子,啐道:「好好的哭什麼,真晦氣,如今我也不要你做什麼,我只要一樁,太子妃究竟是怎麼讓東宮的妃嬪們都懷不上的?我已身懷有孕你也知道了,我如今就想平平安安生下這孩子,將來你也算得上他的義母,你只要告訴我這一樁,我們之間的恩就算了了,以後我再不會找你做什麼。」

麗妲躊躇半晌,想到自己一輩子無子,將來到老色衰愛弛,晚年淒涼,如今自己到底和沈翠翠有些感情……終於低聲道:「是口脂。」

沈璧想到自己才入了宮,立刻便有人配發了口脂、花粉、頭花、昭訓服等物來,還說外頭的東西一律不許帶進來,恐髒,將自己的脂粉一律都收走了……果然如此,好在自己謹慎,一律全都沒用,呵呵……

得了這個消息,沈璧卻是悄悄透給了衛瓊賣了個好,只說自己在外頭見過這種味道,常用了有礙於婦人妊娠受孕,衛瓊吃了一驚,卻立時對沈璧推心置腹起來,二人居然儼然聯合了起來。

柳碧筠咬牙切齒,忙著彈壓後院去了,偏偏衛瓊從前蠢笨如斯,來了個沈璧處處替她出謀劃策,又有衛皇后隱隱站在後頭,一時居然無可奈何。

李熙知道了此事,笑得很是開心,又去說給急雲聽,急雲聽了半日說道:「你的意思是,為了報復太子妃,你做了一回皮條客?」

李熙滿臉囧了,他咳嗽了兩聲道:「我只是給清平公主送了一個戲班子而已,沈翠翠此人一直找著向上爬的機會,我給過她好好過普通日子的機會,她自己不肯,如今我不過是順手推她一把罷了,就如同男子有了些才智,就想封官拜爵顯露於天下這般,有些女子有了幾分姿容,又有些才智,便不肯過平平凡凡的日子了,她還有個弟弟得了秀才,聽說頗有才學,她掙了些錢都在不斷的寄回去,大抵還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高高在上衣錦還鄉吧。」

急雲點點頭道:「其實清平公主接了這個戲班子,後頭會發生什麼事情,你早就想到了吧。」

李熙冷笑道:「她都做得出往小叔子床上塞女人的事情了,憑什麼我還要敬著她呢!打量我真是個病貓不成,東宮後院從來不會少女人,我只是讓個更聰明的去讓她不要那麼閒罷了,真以為所有人都能被她玩弄股掌間?」

急雲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她是不會告訴顧藻,某個深夜,她悄悄潛入了東宮,將柳碧筠的滿頭長髮都剃乾淨了,多麼簡單的方法,至少她目前再不敢做什麼了,否則自己就讓她暴斃。不過似乎沒聽說太子妃沒有頭髮的消息,大概是用了假髮吧……真遺憾……

她一邊翻著下頭整理來的情報,一邊慢聲應和他道:「是是,你是伏虎來的。」

李熙得意洋洋笑道:「我即便想要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不過太麻煩了……」一邊去攬著急雲的腰,急雲對他這般厚顏無恥妄尊自大側目不已,歎道:「還真是吹牛皮吹得越發來勁了。」李熙只是笑,涎著臉過去吻她,急雲卻是躲開,正色道:「不行。」

李熙掛下臉道:「為什麼!」

急雲轉眸看他滿臉委屈的樣子,歎氣道:「還差最後一味藥,我立刻就要安排去南詔,若是萬一又懷孕了,又要歷史重演。」

李熙滿臉沮喪,緊緊攬著她賭氣道:「不去也罷了,我都被東唐那一次都嚇壞了,誰知道會不會又來個什麼蕭東蕭西的。」

急雲哭笑不得:「這次我決定扮男裝去,定不會出現上次那事情了。」

李熙垂頭喪氣將頭埋在她背上不說話,急雲無奈道:「等解毒了,你想生十個八個都成啊。」

李熙眼睛一亮道:「從南詔回來,果真要生上十個八個?」

急雲認真考慮道:「還是不行,我還要去北蠻查查你爹的案子,那邊傳回來的消息說參加那時候大戰的將領要麼當時戰死,要麼回來後被處置了,不太好查,還有,我還得去東唐會會那蕭凡,報了那仇才行。」

李熙氣餒,手不老實地鑽入了衣襟,急雲無語道:「喂喂……你怎麼這麼無賴,大畫家顧藻先生。」

李熙心滿意足地捏住了目標,說道:「摸一下又不會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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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觀音庵,這是一家依著山建的灰撲撲不起眼的小庵堂,裡頭的尼姑不多,也只有十來個,深居簡出,自種了幾畝菜地,每月又有固定農戶按時送來米糧和供油,因此極少出外,朝課晚經似乎一切正常。

衛瑾觀察了數日,來庵堂燒香的大多是村婦,倒是頗為虔誠,看起來也並無異狀。衛瑾覺得有些困擾,因為是庵堂,裡頭都是尼姑,自己倒是不太好查探,想了想,倒是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謝玉衡剛隨父親回了京,正是無趣,所幸母親和祖母都在鄉下,一時居然無人管束於她,被衛瑾找到,正是興奮之極:「太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扮做去求子的女香客?」

衛瑾點點頭道:「不錯,我在暗地裡看著你,若是有什麼不對,你只管裝著中計便好。」反正你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好騙的樣子……

謝玉衡激動之餘,看了看衛瑾道:「其實……我覺得你男扮女裝,扮成丫鬟和我一起去上香更好啊,不然孤身一個女子去上香,多奇怪啊。」

衛瑾:「……」忘掉這個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