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博說完這話便斷了氣,薛慕雖來不及細究事情的始末,但下意識地相信唐子博說的是真話。
他讓芃芃帶著人馬押送嶺南王下山,跟趕來的李默會和,自己便轉身往山洞掠去。路上遇到了迎面而來的阿厄斯,也權當沒看見。他現在只擔心柳清歡的身體,剛才不敢多看她,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裡。
想到這裡薛慕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這丫頭強得很,明明病得連走路都喊疼,還非要來摻和一腳。
阿厄斯手上押著一個嶺南王的手下,和薛慕擦肩而過。見對方根本無意搭理自己,他訕訕地笑了一下,跟著芃芃一道下山了。那個什麼寶藏,薛大將軍就自己一個人去找吧。
薛慕返回山洞時,高成正在外面搗鼓藥材。這西巍山上能采到不少藥草,雖都不是什麼貴重藥材,但止血鎮痛還是不在話下。見薛慕回來,他便將剛搗碎的藥材交到他手上:「將軍回來的正好,把這些草藥給柳姑娘換上吧。」
薛慕道了聲謝,就拿著藥草進了山洞。柳清歡還是窩在那個小茅草鋪上,薛慕看著就微微皺了皺眉。山上的條件簡陋,他恨不得馬上帶著柳清歡飛奔回侯府,再把全長安最有名的大夫都傳喚過來。
輕聲嘆了口氣,薛慕走到柳清歡身邊坐了下來,柔聲喚道:「清清。」
柳清歡聞言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阿慕……」
軟軟糯糯的一聲阿慕,叫得薛慕心都軟了。他在她的臉頰親了親,聲音是放得比剛才還要柔:「我現在要幫你換藥。」
「好……」柳清歡特別乖巧地任憑薛慕解開自己的衣裳,也不反抗。藥草剛接觸傷口時有些刺痛,她下意識地嘶了一聲。薛慕的手一頓,抬眸看著她:「很痛?」
「……不痛。」柳清歡嘴硬地否認,可那因疼痛而皺在一起的五官,完全出賣了她的內心。薛慕看著心疼,俯首在她嘴角親了親:「乖,忍一忍就好了。」她腰上這傷口,本算不上深,可之前在河裡泡了那麼久,又撕裂了幾次,倒是有些發炎的跡象。薛慕擔心會越來越嚴重,好在高成在山上找了一些草藥,敷了幾次還真的開始好轉。只不過今天這麼一鬧,又有些流血了。
「柳清歡,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讓你這麼任性胡來了。」薛慕的聲音很淡,但威脅的意味倒是表達得淋漓盡致。
柳清歡扁了扁嘴,企圖用國家大事轉移薛慕的注意力:「嶺南王抓住了嗎?」
「自然,芃芃已經把人押下山了。」薛慕似乎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簡單的一句話就帶過了。
柳清歡哦了一聲,人抓住了她便放心了。目光不經意掃過自己腰上的傷口,那猙獰的樣子讓她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阿慕,會不會留疤啊?」
薛慕抬起頭來,有些戲謔地看了她一眼:「原來你也知道擔心這個問題啊?」
柳清歡撇了撇嘴,把頭扭了過去,薛慕輕笑一聲道:「放心吧,就算留疤,也只有我一個人看得見。」
柳清歡的耳朵莫名的就紅了起來,薛慕笑著幫她把傷口包紮好。
柳清歡除了開始疼得叫了一聲外,之後一直都很安靜。她還是扭著腦袋看著洞壁,放在身側的手卻慢慢捏成了拳頭。她還有一個問題,從薛慕進山洞開始就想問他了,可是她不敢。她不想再看到薛慕傷心難過的樣子了。
「不問問我解藥的事嗎?」薛慕整理好她的衣服,不輕不重地問了句。柳清歡微微一怔,仍是不敢回過頭去看他。
薛慕將人輕輕攬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道:「清清,你沒有中毒。」
柳清歡一愣,終於回過頭來,茫然地看著薛慕。薛慕將她微涼的手握進自己手心,沉吟了一下道:「唐子博沒有對你下毒。」
「怎麼會……?」
薛慕頓了頓,道:「連環套。」
柳清歡眸光一動,先假裝對她下毒,再故意被她發現。會用這一招的,不止她一個。
她看著薛慕,還是有些不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薛慕沉默不語。
柳清歡想了一會兒,低聲道:「我不會感激他的。」
薛慕微微一愣,將柳清歡又摟緊了幾分:「但是我挺感激他的。」
柳清歡心頭一動,沉默了陣才問道:「如果我沒有中毒,為什麼還會咳血?」總不會真的是得了肺癆吧?
薛慕也淺淺地皺起了眉:「這個等回長安,找大夫來看看便知。」
「不會是什麼新的絕症吧?」柳清歡看上去非常擔心。
薛慕瞪她一眼:「休要胡說。」
柳清歡笑了幾聲,又扯到了傷口,臉又垮了下來。薛慕看得又好笑又無奈:「你能消停一會兒嗎?」
柳清歡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裡,不說話了。也許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柳清歡很快就有了些睡意。薛慕見她迷迷糊糊地點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在茅草鋪上躺下:「清清,困了就先睡會兒,吃晚飯時叫你。」
「好。」
「明天一早我會和高成去找他師父,然後我們便返回長安。」薛慕有些嫌棄地看著手裡的茅草被,還是輕輕搭在柳清歡的身上。
柳清歡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不放心道:「高成的師父好像很厲害,你們要小心點。」
「嗯。」薛慕笑著點點頭,見她的呼吸平穩下來,才走出了山洞。山上沒什麼吃的,除了蘑菇和野果,就是打的野味。現在柳清歡身體狀況不明,薛慕也不敢讓她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前一天只讓她吃果子和蘑菇湯,那丫頭老大不情願地說他虐待病人。
薛慕也覺得吃這些沒法補身子,可她身上有傷,那些烤的野味不能吃,便尋思著能不能找到條河捕魚,熬點魚湯給她喝。
跟高成一打聽,還真的有小河能捕魚。高成讓他守在洞口,自己扛起了捕魚的重責。因為對這西巍山熟悉,他不出一會兒便回來了,手裡除了提著幾條鮮魚,兜裡還裝了一大捧蘑菇。
「用這些蘑菇熬魚湯,味道會更鮮,這些草是去腥的。」高成走到薛慕身邊,把兜裡的東西都放了下來。薛慕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天總不能說他虐待病人了吧?
「對了,我還找到了這個。」高成從蘑菇堆裡挑出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蘑菇,遞給薛慕。
薛慕不明所以:「這是?」
「菇王,吃了對身體好。」高成隨口答道,開始搗騰那幾條魚。
薛慕拿著手裡的菇王研究了陣,沒想到堂堂菇王,竟長得這麼樸素。不過高成在這山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認錯,便道了聲謝收下了。想著就在這山裡把菇王熬了,實在有些對不起它,便打算明日帶回侯府讓廚子來料理。
晚飯準備得差不多時,高成突然感覺一大隊人馬正在像這邊靠近,頓時戒備起來。薛慕拍了拍他的肩,安撫道:「無妨,是我的手下。」
李默本是來押送嶺南王回長安的,不過他更青睞找寶藏這個差事。在山下和芃芃會和後,他讓諾宴和芃芃一起回了長安,自己帶著一隊人馬上山來找薛慕了。
看著坐在一個小火堆前熬魚湯的薛慕,李默新奇得不得了:「薛大將軍親手熬的魚湯,我一定得嘗一嘗。」
薛慕一把拍開他的手,毫不客氣地道:「這是給清清的。」
李默訕訕地收了手,諄諄告誡道:「侯爺,這麼寵老婆是不行的。」
薛慕看了他一眼,笑著道:「你有能耐也娶一個回去寵給我看看?」
李默露出一個乾癟的笑,外強中乾地道:「娶個媳婦兒回去成天管著自己哪裡好?要我說,有需要就去平康坊找那些小娘子解決,不是更快樂。」
薛慕淺笑著繼續看著魚湯的火候:「嗯,討不到媳婦兒的人都這麼安慰自己。」
李默:「……」
身後的將士們憋不住悶笑幾聲,李默凶神惡煞地回過頭去:「笑!信不信待會兒讓你們哭都哭不出來!」
將士們驀地站直身體,齊聲道:「李將軍,我們沒笑!」在笑的明明是薛大將軍,你有本事料理他啊!
李默又罵了兩句,目光挪到了旁邊的烤魚和烤山雞上:「得,魚湯不能喝,這個總能吃吧。」
薛慕道:「這些是我和高成兄弟的,你要吃自己去打。」
李默這才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少年,估計就是薛慕嘴裡的「高成兄弟」了吧。
「這位是……」
「七星教的教主。」高成一板一眼地答道。
這個頭銜震了李默一下,沒想到小小年紀就是一教之主,真是年少有為啊。這薛慕手下的小弟越收越多,現在居然還收了一個教主,想想自己……好像自己也是他的小弟。
這個發現讓李默有點悲傷,他吸了吸鼻子,對身後的將士道:「兄弟們,進山打獵!」
「是!」將士們齊聲應道。
於是西巍山上的動物們迎來了出生以來最大的一場浩劫。
高成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來了這多麼人,明天會不會傷到師父?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薛慕開口道:「放心吧,他們只是過來當苦力的。」
高成:「……」
幸好那個李將軍走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