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憶過往

小日子過的挺充實,文夕天天窩在尋仙樓加著各色中藥熬高湯,偶爾指揮著大師傅做新蘸料,然後就請宋弘過來嘗一嘗。上次偷看到雲秀和韋天兩個人的秘密,文夕也沒問,不過最近氣場明顯不一樣。雲秀看見韋天還是橫橫的表情,可是已經多了一些嬌嗔的味道。文夕沒去問,想著既然是雲秀和雲香的事情,還是她們自己解決比較好,畢竟她和雲香比之趙文夕和雲香,還是生分了一些。

平城人很關心這一個民間公子哥和她這個皇家公主,可又不敢表現的太八卦。偶爾會有大膽的人在尋仙樓門口晃一晃,探頭看看裡面,或者是站在對面盯梢。不過文夕和宋弘確實沒什麼新狀況出現,之前兩個人偶爾還會牽著手上街買東西,現在是聯手都不牽了。

閒暇之余,文夕給一群只有綽號的孩子起了新名字。有姓的就用原姓,沒姓的就讓他們跟了常樂的姓。石頭改名石正陽,那個小梅子就叫常梅,大頭則叫常傑。石頭很用功,什麼學的都快,慢慢也顯了派頭,可是和文夕反而愈加不親近,反而是其他孩子,總會大著膽子圍著文夕問這問那。偶爾文夕想起宋軒離開時提醒她多留意石頭的話就覺得奇怪,不過沒什麼行跡可抓,她也不知道到底要留意什麼,總是不了了之。

文夕遇見孟若雨是在夏末,尋仙樓已經準備開張。文夕出門準備回府,正撞上從轎子裡下來的孟若雨,雅白荷葉領,襯得人花兒一樣。見文夕出來文文雅雅的露出四顆牙笑了笑。文夕看看面目光灼灼走路速度極度緩慢的路人甲路人乙,心底笑了笑沖她點了點頭。不知道會不會暗地裡流傳二女爭夫。

文夕見府上馬車過來,正準備上去,就聽那孟小姐柔柔的開口道:「公主,能談談嗎?」

雲秀臉色不太好,扶住一腳放在腳凳上的文夕,冷冷道:「這位小姐似乎忘了自己身份。」

孟若雨垂著眼簾笑了笑,平端雙手一副準備下跪行大禮的模樣。文夕看看停下走路看過來的路人,又看了看動作緩慢的孟若雨,心裡不過瞬間就多了一絲敵意,故意沒有說什麼,還放下腳,安心的受了她一禮,等她紅著臉起來才點點頭道:「裡面聊。」說著率先進了尋仙樓。

孟若雨緊抿著唇,一旁的丫鬟趕緊過來幫著她拍了袖子上和裙子上的土。

尋仙樓裡面已經是酒樓的格局,桌椅,類似吧台的放酒的實木台,還有窗邊突出的沿,上面擺放著各式花瓶,偶爾有一支或紅或黃的花孤零零的插在那裡,看著卻別有風味。文夕直接去了二樓,看了眼方才自己親手剪的那支月季,轉頭看向孟若雨。

孟若雨兩頰還留有淡淡的紅,抿著唇又彎了彎膝蓋,笑著道:「草民是否阻了公主行程?」

文夕搖搖頭,「孟小姐客氣,不知孟小姐想談什麼?」

孟若雨低頭一笑,「最近關於公主和宋公子的傳言似乎很多。」

「那不是傳言,是真的。」文夕尋了座位坐下,抬頭看著她道:「坐吧。」

孟若雨咬咬唇跟著坐下,半天才勾勾嘴角道:「宋公子是個好人,我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是好人。」

哦,原來是訴說往事,回憶情誼的。文夕皺皺眉,心底有絲不耐。似乎宋弘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有提過這麼一個人,偶爾兩次,還是她憋不住自己提的,宋弘態度也是急於澄清。莫不是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狗血喬段?

孟若雨沒等來文夕問話,抬眼看了看她,苦笑著道:「公主不想知道嗎?」

「他沒說起過你,莫不是我曾見你和他前後腳出現過,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說實話,我還真不想知道,不過你要是很想說,我不妨聽聽。」

孟若雨笑了笑,歎口氣道:「我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經常嘮叨他的好,說他忠厚老實,又能潛下心去做喜歡的事情,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文夕讓雲秀上了茶,見她一張臉拉的老長就趕了她出去,自己一面喝茶一面聽著她傾訴。

「我十四歲那年陪母親去盤雲山求籤,自己貪玩跑去了後山,不知哪一家竟然帶著狗上山,沖著我就是一陣吠。我當時嚇的腿都軟了,身邊兒的丫鬟自己先跑了,周圍又沒人可以求救。」孟若雨看看文夕,繼續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怕,當時腦子裡一響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

然後宋弘那廝出現了,抱起暈倒的美人一路小跑沖出去救治,文夕在心底默默補充。

「後來,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見一個少年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見我醒來也沒說話,默默坐了良久,等我家裡人尋來才行了個禮,從另一邊走了。」

宋弘那廝可真君子。文夕心底琢磨,要不要自己什麼時候也暈一下,看看他的反應好了。可自己那顆強悍的心,好像不是一條狗就能嚇暈的,要真想把自己弄暈似乎有些難。可就怕宋弘借機占她便宜,反正她敢保證,他不會乖乖的坐在旁邊等著她清醒。

「我也是再後來跟著母親去玉器行,才知道那個少年就是宋公子。他恪守禮節,那次或許根本沒看我長的什麼模樣,再見到時也像是對一個陌生人。後來,我就經常去玉器行買東西,再後來,公主您也知道了。」

文夕點點頭,歎口氣道:「玉器行的玉件兒不便宜,這幾年,你真是,不少花銀子啊。」

孟若雨臉上紅了紅,笑著道:「宋公子並不會問我要高價,都比旁人便宜的。」

「他倒是真會做生意,知道常來的客戶要有優惠。」

「他是真君子,雖然有的人覺得他呆,可是我覺得那不是呆。若他對誰好,就會真的好。」

文夕點點頭,「這點我同意,我喜歡他的呆。」

孟若雨噎了噎,眨了下眼睛道:「宋公子他前天去了孟府。」

「嗯,他告訴我了,說是爺爺讓他為孟先生送一塊石雕。」

見文夕這般平靜的喊出「爺爺」,孟若雨臉上白了白,盯著文夕看了會兒才勾勾嘴角道:「公主,是公主啊。」

文夕心底略有不快,起身摸摸身邊牆上的實木架道:「你看這上面的小玩意兒,是不是很精緻?」

文夕扭頭看孟若雨,笑著道:「宋弘那呆子從小刻的東西,都被我搜了來。爭取感情是每個女人的權利,我不會因為天生公主就比你們優越多少。事實上,我這身份對他也是壓力。他最近都刻意保持和我的距離。」

文夕見她面上微微露了絲輕鬆,話鋒一轉道:「可那又怎樣?只要他喜歡我,這就夠了。感情的事很簡單,無外乎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身份、生活,靠自己的努力都可以克服,唯獨「喜歡」兩個字,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是你爭取也爭取不來的。我不是炫耀,只是想讓你明白,好男人多得是,你這般含蓄的表達心意也有一些時間了吧,我希望你能自己看清事實。也很感謝你知道宋弘的好,不過他的好,我覺得,以後我自己留意就夠了。」

無可否認,文夕這番話還是站在了勝利者的姿態,只是她不喜歡這樣漂亮的女人每天有事沒事的往玉器行溜達,不喜歡他們隔三差五的偶遇。孟若雨張張嘴,想笑一下,不過明顯沒有成功,終是繃了臉道:「你是公主,你想沒想過別人會怎麼說他?會說他攀龍附鳳,更何況這鳳還是……我不希望他難做。」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這好像是我們的私事。」文夕偏著頭看她,「你知道嗎?你比我漂亮,可你這人太假。你每天端著架子去玉器行,或者是路上故作驚訝的偶遇,心裡一定想說,宋公子,我喜歡你,你看,我不顧身份的都要來與你相遇了。可事實上你肯定會說,宋公子,好巧,又遇見了。矜持不是你的錯,錯在你矜持的對象不懂女人的矜持才是誘惑。他這人並不會因為你是個漂亮的女人就刻意留意,反而因為你的接近更退縮。」

文夕想起自己和他親近,也許是他一開始只把自己當作一個男人而已,遂笑了笑補充道:「我是個意外。你那個問題我也問過他,他說,進了公主府我是公主不錯,可是不管在哪裡,我都是他心裡的……」文夕見院子裡宋弘搬著一箱子香料出現,遞給慌忙跑出來的常樂,扁扁嘴笑著道:「他來了,也許你們應該當面談一談?」

文夕轉頭看臉上開始發紅的孟若雨,笑的很無辜,「不過我覺得沒必要,這只是勸解,聽不聽由你。宋弘那人,不注意誰就能做到徹底無視,你不戳破那層紙,他或許還會把你當作一景放在心裡,若是戳破了,基於我們的關係,你們以後見面想說話也難了。」

「不是說今日要早回嗎?」樓下宋弘仰著頭問。

文夕擺擺手,「正準備回呢。」轉頭看看孟若雨又道:「遇見一個朋友耽擱一會兒,你怎麼又過來了?」

宋弘隨意的擺擺手,三兩步上了樓,看見孟若雨愣了一下,再看向文夕就有那麼一絲緊張。文夕笑笑道:「我和孟小姐在門口遇上,邀她過來看看。」

宋弘點點頭,抓抓額頭道:「文夕,爺爺說讓人算了個好日子。」

「好呀」文夕扭頭看孟若雨,見她面上血色瞬間退去,竟有一絲不忍,可張張嘴終是沒有補上剩下的半句話。宋弘說的好日子,應該是尋仙樓開業的吧。事實上,他們兩個自魏恒和宋軒離開就沒有再刻意提起過見雙方家長的事情。文夕想,也許宋弘心裡還有些不確定,也好,糾結的事情最好婚前都搞清楚,省的以後因為這些出現裂痕,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孟若雨笑著曲曲膝,「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開業那天還望孟小姐賞臉。」

孟若雨點頭,經過宋弘身邊時頓了頓,輕歎了口氣還是離開了。孟若雨想,假如當初她先開口說出喜歡,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可是生活就是生活,生活沒有假如。

文夕看著孟若雨下樓,這才小臉一繃仰著下巴道:「說吧。」

「說,說什麼?」宋弘愕然。

文夕下巴一揚,「好好想想,幾年前,盤雲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