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上,那道身著金色袍服的紅髮人影靜靜盤坐,即便是隔著遠遠的,依舊是能夠感覺到那股古老的波動。
林動慢步而去,那道身影顯然也是有所察覺,而後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
林動在炎主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然後揚了揚手中的酒壺,將其丟了過去,炎主伸手接過,把玩了一下,淡淡地道:「怎麼?不發怒了?」
「有用嗎?」林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望著道宗後山,那裡的寒氣,在逐漸地散發出來,令得整座山峰都是掛滿了冰霜。
炎主的目光也是順著望去,沉默了片刻,道:「我這次暗中施展的手段,或許對你以及……應歡歡來說有些不太公平甚至於不恥,你會發怒也屬正常,不過,若是再重來的話,我還是會這樣。」
「當年天地大戰,師傅燃燒輪迴封印位面裂縫,這才令得那場浩劫終結,但異魔的確極難對付,雖然之後我們盡力地圍殺,但依舊是有著不少的漏網之魚,而且其中一些厲害者,也是與我們拼得兩敗俱傷,看似是他們最終敗退,可我們也被逼得沉睡或者輪迴。」
「如今天地再亂,師傅卻已不在,而小師妹,則是成了最後的希望,師傅曾經說過,小師妹最有可能達到他那一步,因此我們所有人都甘願以生命庇護她,即便最後我們皆是重傷,但對於師傅要用剩餘的力量護著她進入輪迴,我們都未曾有絲毫的異議。」
林動默然,這事他已是知道,所以吞噬之主最後方才會燃燒輪迴,不然的話,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也不至於會隕落。
「只有小師妹達到師傅的那一步,這片天地無數生靈方才能夠被拯救,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抵禦下異魔的侵佔。」炎主撕開酒壺,重重地灌了一口,淡淡地道。
「而為了這一步,我們也會竭盡全力甚至……不擇手段。」
林動默然,旋即他也是飲了一口辛辣的烈酒,搖晃著酒壺,道:「你們的出發點很偉大,這點我是比不上,而且也不太想去比上,我從一個小地方廝殺打滾的爬出來,經歷的同樣不少,而我努力修煉的原因也很簡單,我想要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只要能夠護得他們不受傷害,即便我自己遍體鱗傷,我也並不在意。」
「或許你會說,異魔入侵這是天大的事,因為天地陷落,我想要保護的人也無法獨善其身,理的確是這個理,為了保護他們,即便是要我去與異魔死戰我也會毫不猶豫,說句實話,這些年來,我也是在以各種的方式與異魔交手著,但……這終歸還是有著一些差別的啊。」
「我並不是想讓她放棄那種責任……只是,或許我想,我可以幫她接下來,那樣的話,她就不用承擔這種足重得足以讓人崩潰的責任。」
林動自嘲一笑,道:「我從來不認為我夠資格去當什麼救世主,我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會自私,會衝動,但是為了我所在乎的人,我能夠付出任何的代價。」
炎主望著神色自嘲的林動,許久後,方才輕輕搖頭,道:「那種責任,只有她才能肩負下來,其他人,都是不行的。」
「為什麼?就因為符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林動一笑,此時他的臉龐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分外的堅毅,而後他道:「世界上沒有那麼絕對的事,或許那幾率很小,但我卻是不會放棄。」
炎主輕輕搖晃著酒瓶,看向林動的眼神突然複雜了一些,道:「雖然在我看來你的這種努力有些天真,不過這種勇氣,我卻頗為的喜歡,曾經的我,也有過你這般想法,我喜歡她,我同樣也想為她肩負起那道責任,可是,最後我放棄了。」
炎主的面色此時有些苦澀,他輕聲道:「在那種責任面前,我最終放棄,因為我覺得我的確沒有接過來的本事,呵呵,說到底,其實是勇氣不夠,其他的什麼,倒是一些藉口罷了,有時候,我倒挺羨慕你這份執著,看似莽撞,但卻從不心生悔意……」
林動望著面色苦澀的炎主,也是逐漸地沉默了下來,默默地將手中酒壺緩緩地灌了兩口。
炎主臉龐上的苦澀,很快地便是消散而去,他看了林動一眼,道:「我們的意願,最終還是不會出現什麼改變,不過你若是對自己真的有那麼大的信心,就用自己的能力去證明吧,我們有著一個機會,不過卻是留給小師妹的,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與她爭搶。」
林動握著酒壺,他知道,他不可能說服炎主,兩人的立場便是處於絕對的逆反,他想要保住應歡歡,而炎主卻是需要覺醒的冰主,兩者無法共存,總歸是要做出抉擇的。
想要改變,那就只有向炎主他們證明,他能夠超越冰主,只不過這條路,注定艱難無比。
「你要出去?」炎主突然問道。
「嗯,去趟北玄域。」
「去吧,這裡我幫你守著,而且有她在這裡,這裡出現任何事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炎主道。
「那便多謝了。」林動點點頭,道謝了一聲。
「這是我的任務,即便你不說,我也會去做。」
炎主搖了搖頭,旋即他站起身來,目光望著那瀰漫著寒氣的後山,眼中突然有著一抹溫柔之色浮現出來,道:「其實也很想謝謝你……呵呵,好多年都未曾看見小師妹那般的笑了,她從小便是冷靜得可怕,彷彿從不會有什麼情緒的波動。」
「看見她的笑容,我有時候倒挺理解你那種拼了命想要去守護的心情了……」
「不過,理解歸理解,現實,卻總是這般的殘酷啊。」炎主輕輕揮了揮手,輕嘆道:「去吧,雖然跟你說了這麼多,但若等我真身來臨時,我們該怎麼樣還是會怎麼樣的,到時候,或許動手反而是最為直接的方式。」
林動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能夠與你們這些遠古之主交手,那也算是我的榮幸,不過,即便是拼了性命,我也不會讓你們輕易地將她搶走。」
「呵呵,有血性,那一天,我倒是很期待。」
炎主轉身,手中酒壺衝著林動揚了揚,後者一聲大笑,將那酒壺一飲而盡,而後甩開,大笑而去。
炎主望著林動遠去的背影,輕輕一嘆,喃喃道:「希望你能一直的這樣執著下去吧,這樣的話,即便最後失敗了,但至少,你不會再去後悔……」
山崖上,突然有著寒氣湧來,炎主微微偏頭,望著那突然出現在先前林動坐的那岩石上的冰冷倩影,卻是未曾說話,只是又將手中酒壺飲了一口。
應歡歡也沒有與他說話,只是眸子望著林動那消失在遠處的身影,旋即她輕輕地撿起林動丟下的酒壺,仰起雪白的脖子,將那其中殘留的酒水輕抿了一口。
「有著這麼一個人如同傻子般地護著你,難怪你不肯甦醒過來。」
炎主最終嘆了一口氣,他盯著應歡歡,苦澀一笑:「只是你應該知道……最終什麼都不會改變,那種責任,他也扛不起,你願意讓他去受這種苦麼?」
應歡歡依舊沒有回答他,她輕輕地蜷起修長的雙腿,而後玉手有些柔弱的抱著膝,垂著頭,將臉埋在膝間,冰藍色長髮傾灑下來,猶如一朵盛開的冰蓮。
她的嬌軀似是在微微地抖動著,旋即有著冰冷的水花滴落下來,在觸地的瞬間,化為一朵朵的冰花,最後有著近乎哽咽的聲音,從那冰藍的長髮下傳出。
「我知道……屬於我的,我就會去接受,只是……我,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炎主望著那不斷抖動的倩影,饒是他這般的心境,都是有著淡淡的酸意湧上來,但他卻是只能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如很多年前那般,無力而可笑。
夕陽籠罩著山崖,雪花凝聚著,而後飄落下來,看上去顯得那般的淒婉。
……
翌日。
待得第一縷晨輝自天際傾灑下來時,林動便是行了出來,他並未驚動其他人,而當他來到宗門處時,那裡一道身著白色衣裙的窈窕倩影已是靜靜而立。
「來得這麼早啊。」林動衝著綾清竹笑了笑,道。
「此行前往北玄域路途遙遠,儘早動身也好盡快回來。」綾清竹依舊是手持著那柄青鋒長劍,清澈的眸子看了林動一眼,道。
「走吧。」
林動點點頭,然後他轉身凝望了一下後方的道宗,最後輕吐出一口氣,不再有絲毫的拖沓,手掌一揮,灑脫轉身,身形一動,便是化為一道流光劃過天際。
綾清竹見狀,也是身化虹芒,迅速地跟上。
而在兩人遠去時,那道宗後山山巔上,寒氣瀰漫間,似是有著一道身影,遠遠地眺望著,猶如石像般,許久都未曾移動。
寒氣湧來,又是將她的身形遮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