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盛世》已經正式開拍,在熱火朝天的輿論和媒體關注中,洛熙的光芒將世人所有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他為新戲所做的宣傳、他的讓人目眩神迷的定妝照、媒體記者探班時偶爾抓拍到的他演戲時的絕世風采無不引發出一陣一陣的熱潮。
當尹夏沫與歐氏集團少爺的曖昧關係被曝光後,洛熙的感情問題頓時成為所有熱點中最受關注的焦點。而《天下盛世》的女主演由洛熙以前的緋聞女友沈薔擔綱,不由得讓人們浮想聯翩。
如果說娛樂圈中容貌地位名氣能夠與洛熙相匹配的女星,除了沈薔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沈薔雖然性格冷傲,鮮少配合記者的採訪,但是她美如天籟的歌聲和特立獨行的氣質,使她在歌壇的天后地位不可動搖。而且她為人坦蕩,從不掩飾對洛熙的欣賞,雖然曾經因為洛熙與尹夏沫傳出緋聞黯然神傷,以至於消瘦沉默過一段時間,但是並未從此將洛熙列入拒絕合作名單,其性格的大方磊落可見一斑。
每當有記者前往《天下盛世》探班,遇到沈薔後除了詢問拍攝進度之外,最感興趣的就是她目前和洛熙的關係。
「聽說洛熙和尹夏沫已經分手了,這是真的嗎?」
拍片現場,沈薔剛拍完一場影片中的舞戲回來就聽到來探班的《橘子日報》娛記壓低聲音這麼問自己。
她抬眼望向場邊正同導演說話的洛熙。他距離她很遠,卻炫目如一道強烈的白光,滿場彷彿只有那一人的存在,其他事物全部淡化在陰影裡。
「不清楚。」
沈薔冷淡地回答,起步離開,毫不理會身後娛記連聲的呼喊。她走到洛熙身邊,靜靜地聽他跟導演談論拍攝問題,半晌,洛熙轉頭看她一眼,她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心頭卻恍如被什麼重重擰了一下。
越來越不清楚洛熙在想些什麼。
初認識洛熙時,她還是新人,而洛熙已然如神話般紅透半邊天。他美如櫻花的容貌,他謙遜溫和的態度,他天賦般的歌聲和演技使她當年涉世未深的一顆心迅速淪陷。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她漸漸發現洛熙跟她最初的印象截然不同,雖然可以立刻就跟他熟悉起來,可是走的越近,他卻離的越遠。他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霧氣就像盔甲一樣將所有人疏離地擋在外面,將他的寂寞、任性、孩子氣深深掩藏下來,只有偶爾的失神,才使她發現在他溫柔的面具下某些真實的情感。
就像罌粟,明知有毒卻令人身不由已地沉迷,也許美麗的罌粟終究不是屬於她的,可是她依然沉醉於他的氣息。
自從《天下盛世》開拍以來,關於他和尹夏沫是否已經分手的猜測鬧得沸沸揚揚,洛熙拒絕回答記者相關的問題,笑容如花,眼神中隱約有冰冷,讓一切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以往見過他和尹夏沫通電話的模樣,溫柔沁入眼底,唇角有寵溺的笑容,邊聽邊微笑,又好像他才是正在被哄的小孩子。可是最近幾日他沒有再和尹夏沫打電話,手機幾乎所有時間都是關機的,彷彿他在全心投入拍戲。強烈的燈光下,他美得令人窒息,漆黑的眼神,花瓣般豔色的雙唇,那種美讓所有的工作人員目怔口呆,恍惚間那種美又混合著極至的寒冷,讓人不知不覺寒顫。
是分手了吧,沈薔暗想。
愈是傷痛愈是美麗,愈是受到傷害越是表現得滿不在乎,洛熙的性格有時候真的就像小孩子一樣。
「沈小姐,來這裡拍合照!」
探班的娛記大聲喊著,沈薔的思緒被打斷,等她恍過神來才發現洛熙已經離開去拍照了,場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眼神一黯,迅速收拾好心情走過去。
閃光燈連續閃爍。
「親密一點!」
「沈薔,來點笑容!」
「好!再靠近一點!」
……
《橘子日報》的攝像師從不同角度拍照,不斷要求著洛熙和沈薔擺出各種pose,洛熙輕輕擁著沈薔的肩膀,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又開始有些走神。忽然,娛記吃驚地低喊一聲,視線越過她的肩頭向後面望去,攝像師在短暫的錯愕後連忙對著後方抓拍起來,同時滿場工作人員也露出吃驚的表情。
洛熙漠然地側頭看去。
沈薔正要回頭,卻感覺肩上洛熙的手突然僵硬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他的面容無波無讕,可是沈薔卻敏感地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他好像在瞬間冷了下來,眼瞳深處散發出來的冷凜使他恍如浸沒在冰水中,洛熙冰冷地望著那個方向,沈牆忽然想到最近的新聞……
來的人,難道是……
……她?
沈薔默默地轉過頭去。
那人有海藻般濃密捲曲的長髮,象牙般潔白的肌膚,琥珀色的眼睛沉靜如海,唇角的笑容淡雅得體,手裡提著一隻大大的紙袋,果然是最近緋聞纏身的尹夏沫。察覺到她的目光,尹夏沫微笑著對她點頭示意,沒有見到前輩明星的惶恐,也沒有表現出對洛熙摟住她肩膀的介意,微笑清爽如海風,那種感覺讓沈薔忽然有些怔仲。
洛熙的手緩緩鬆開沈薔的肩膀。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低頭凝視尹夏沫,唇角仍是維持著之前上揚的弧度,可眼神古怪而冰冷。拍片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過來,氣氛頓時安靜得有些詭異,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洛熙和尹夏沫的關係,幾乎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洛熙和尹夏沫最近已經傳言分手,眾人看看洛熙又看看尹夏沫,全場寂靜無聲。
尹夏沫卻柔和地微笑著,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將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有很多水果,還有一個大大的塑料盒子。此刻場邊角落裡的潔妮已經從錯愕中反應過來,急忙跑到尹夏沫身邊,替洛熙接過那些東西,用輕快的笑容掩飾現場氣氛的尷尬,說:
「夏沫學姐,你是來探班嗎?」
尹夏沫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潔妮,麻煩你替我將這些水果和壽司送給工作人員們好嗎,最近大家趕戲都辛苦了。」
「哦,好的!」
潔妮又對她行了一個禮,接著就將那些水果和壽司分發給現場的工作人員。一個個壽司做的精緻無比,在工作人員的紛紛驚嘆之下,方才如同凝固般的氣氛頓時被打破了。沈薔雖不知尹夏沫此來何意,可是單憑這種溫婉自若的氣勢,她原本輕視尹夏沫的心態不由得收斂了起來。
「夏沫,最近的新聞你看到了嗎?」
《橘子日報》的娛記心中竊喜地問,沒想到今天來探班居然可以看到近日大熱緋聞中的三個主角,只是尹夏沫神情嫻靜,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傳言的困擾,一時間讓他如墜霧中。
「什麼新聞?」尹夏沫問。
「有傳聞說你最近和歐氏集團少爺相交甚密,還有傳聞說,你和洛熙已經分手……」娛記慢慢地說,邊說邊仔細觀察尹夏沫和洛熙,希望從兩人的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尹夏沫微怔,然後看了眼身邊的洛熙,洛熙似笑非笑,眼睛漆黑幽深,他沒有說話,彷彿就是要看她將會怎麼回答。她笑容柔靜地看回娛記,輕聲說:「這種傳聞也有人相信嗎?」
「……」娛記微微地錯愕了一下,但是他畢竟久經沙場,立刻笑著轉向洛熙說,「那洛熙信不信呢?」
「阿勝,」洛熙懶洋洋地擁住尹夏沫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臉頰,「你覺得我們看起來像是分手了嗎?」
「呃……」
阿勝困惑地看著面前的兩人,若說已經分手了,尹夏沫怎麼還會來探洛熙的班,若說沒有分手,這兩人在一起的感覺好像又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麻煩你明天的報導幫我們澄清一下,我們很好。」
「走吧。」洛熙轉向夏沫,然後他再也沒有有理會娛記的回答,徑直擁著尹夏沫的肩膀向化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還沒等阿勝反應過來,兩人的背影就已經消失了。阿勝訕訕地收回目光,忽然發現沈薔依舊站在原地,神情黯然地望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他心中大喜,連忙問:
「沈小姐,你覺得洛熙和尹夏沫……」
「如果想要採訪,請和我的經紀人約時間。」沈薔也轉身離開,臉上的黯然彷彿根本沒有存在過,氣質如平日般冷傲。
洛熙專屬休息室。
窗戶被拉上厚厚的窗簾,屋內光線陰暗,好像突然從白天轉入了黑夜,只有化妝鏡周圍的白色小燈亮著幽幽的光芒,桌面亂七八糟地堆滿各種報紙雜誌,最上面的一份報紙上赫然登有那張尹夏沫焦急關切地送歐辰進急救室的照片。
尹夏沫將手中的紙袋放在化妝台上,她拿起了那些報紙,目光稍稍停留在那張醫院裡的照片上幾秒鐘,然後看向洛熙,打趣地笑著說:
「是因為這些才不接我的電話嗎?」
洛熙拉窗簾的手停了下來。
窗簾只拉開一點點,一道光芒透進來,將室內明顯地劃出一條明暗分界線。洛熙籠罩在光線中,而她站在窗簾的暗處。
尹夏沫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快步走上前。
「刷——!」
窗簾大開,燦爛的陽光射進來,晃得她有一瞬間睜不開眼睛。
洛熙這才轉頭看向她,聲音淡淡的:
「你怎麼會來?」
尹夏沫怔了怔,讓心緒沉靜下來,又走回化妝台前,從紙袋裡拿出一些水果和一隻藍色的便當盒,她仰頭對著他,笑得有些俏皮:「有人莫名其妙地搞失蹤,我來確定他是不是還在地球上啊。」
她努力地想打破室內沉鬱的氣氛,可是洛熙並沒有接她的話,尹夏沫按捺住心裡的不安,揚了揚手中的便當盒,說:
「水果都已經洗乾淨了,拍戲空檔可以直接拿來吃。便當盒裡是我做的壽司,壽司做的可能多了,但是如果今天沒有吃完,明天就把它丟掉吧。」
「謝謝。」
餐盒已經遞到了他面前,洛熙才伸手接過。在她期盼的眼神下,他順手將便當盒打開,只見裡面放著大約二十隻壽司,每隻的樣子都不一樣,小巧精緻,顏色可愛得鮮豔欲滴。
他低著頭,望著那些顯然要花費很多心思才能做成的壽司,久久地不出一聲。
尹夏沫有些緊張:
「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洛熙緩緩地合上餐盒,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卻莫名的帶著一絲苦澀:「夏沫,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很怕有一天你會對我特別好。」
她怔怔地望著他。
「曾經有個人給我一隻很大很甜的冰淇淋,可是等我吃完,她就不見了。」他仰起頭來,閉著眼自嘲的說,「似乎每一次幸福到達頂點的時候,都是悲劇的開始呢。」
「如果我把這些壽司吃完,你也會不見嗎?」
陽光燦爛地將洛熙照耀包圍,他孤獨地站著,肌膚白得恍如透明,唇色彷彿也是透明的。
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是沉浸在悲傷中的洛熙卻讓夏沫有些心疼。她走上去抱住他,輕聲說:
「不會,不會不見。」
「是嗎?」洛熙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懷疑,他推開她,一字一字地說,「可是,我已經不信任你了。」
尹夏沫心中猛然一陣抽痛,她抓緊自己的手。
「是因為那些報紙嗎?所以,你這些天也是因為這樣才不接我的電話?」
回應她的是一室沉寂。
她心中的疼痛漸漸加劇,更有一絲絕望和委屈在心裡浮起,即使在被安卉妮那樣攻擊誣衊的時候,她也沒有產生過這種類似絕望的情緒。
「你曾經說過會相信我。」
最後她只能這樣靜靜地說。
「是的,我曾經說過。」洛熙冷嘲著說,「可是你回報了我什麼?」她正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在面頰上映出寧靜的陰影,這個角度竟然和報紙照片上她低首凝望歐辰的角度一模一樣……
他眼神一黯。
心中痛得彷彿翻絞起來。
「我沒有騙你。」尹夏沫啞聲說。
「是的,你沒有騙我,而是選擇誤導我……」洛熙眼底的幽暗和唇角漫不經心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不協調,「當我問你有沒有去見歐辰的時候,你卻說,你沒有和他做什麼交易,也沒有答應過他任何條件……」
「那是事實。」
「可是,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去見過他……」
「有區別嗎?你所在意的是什麼?」她皺眉,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讓他不再誤解,「如果你介意的是我見到他,那麼如今我在歐氏集團旗下的歐華盛公司,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避免?如果你介意的是我有沒有因為《戰旗》事件而答應他的某些要求,那麼就算現在我也可以再說一次——沒有!」
「所以,你確實見過他。」目光越來越幽暗,眼底的霧氣使他的面容美麗得近乎妖嬈。
尹夏沫猶豫片刻,知道這個問題再也無法迴避。
「……是的。」
「是你去找他,還是他來找你呢?」聲音如夜霧。
她的心猛然一沉,又過了半晌。
「……是我去找他。」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因為《戰旗》的事情去找他請求他?」
「……」
「更早以前,我有沒有請求過你,不要和他見面不要和他說話,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情,而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洛熙的眼睛黑漆漆地凝視她。
……
……
去日本拍外景前的那個晚上……
「不許跟他見面。」洛熙的喉嚨澀澀的,「也不許讓他見到你。萬一不小心遇到他,不許跟他說話,也不許聽他跟你說話……」
被擁在他胸前的白色毛衣裡,她腦中亂亂的,有些喘不過氣,微怔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聽到沒有?……」
「……」
「否則我會難過的……很難過很難過……聽到沒有?……」洛熙鬱悶地揉亂她的長髮。
「好……」她輕若無語地說。
「沫沫,」他開心地笑了,將下巴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擦著,「我覺得,我其實也是很幸福的啊……」
……
……
「我去找他是因為……」
「我不想聽!」洛熙眼底滿是脆弱的痛苦,「你總是有很多的藉口和理由!」
「……是因為不想讓他由於我的關係遷怒於你,過往的事情到了應該結束的時候了!」尹夏沫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堅持將她想要說的話說完了。
「結束……」洛熙聽得笑起來,好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眼中有盈盈的濕光,「……用那樣焦急關切的目光望著急救病床上的歐辰,這就是你所謂結束的表現嗎?!」
「……」她身子微震。
「你讓我怎樣信任你?」察覺到她神情的異常,洛熙的唇色愈發冷豔,他溫柔地將手插入她的長髮,低聲說,「即使曾經答應不去找他,即使答應了哪怕偶爾碰到也不會和他說話的你,卻自己去跑去見他;明明見過他,當我問你的時候卻顧左右而言它;口口聲聲告訴我和他沒有任何交易,卻轉眼就接下《黃金舞》……」
「……」
「呵,或許你也並不是為我去找他,而是為了你自己,」他的笑容美如櫻花,初夏時分被風吹落的片片碎碎的櫻花,「記得你曾經說過,在你的心底沒有愛情,你要的是成功,為了成功,你會不擇手段。所以,現在決定為了你的機會,而放棄我了嗎?」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尹夏沫胸口劇痛!
她怔怔地望著他,心底被絞得透不過氣,拚命地告訴自己,他是因為受到傷害才會說話如此尖銳,可是心中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她的唇色漸漸發白。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為什麼要像傻瓜一樣地聽他對自己說這些傷人的話!
望著她驟然蒼白的臉色,洛熙心裡懊悔極了!
不,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並沒有真的懷疑她!如果是為了歐辰可以提供給她的那些機會,她所要做的應該是和他分手,而不是站在這裡努力想要向他解釋。以她素來淡漠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為在意他,不會一直給他打電話,甚至在他拒絕聽她電話的情況下還前來探班。
可是,一想到報紙上的那些照片,她為歐辰繫上綠蕾絲的溫柔神情,她望著急救病床上的歐辰時神情中的焦急關切……
象深夜的霧氣般,無可明狀的恐懼和不安全感讓他心底彷彿突然被砸出了一個黑洞,直直地墜下去……
休息室裡,兩人怔怔地對望著,目光裡的驚痛和悲傷恍如命中注定的魔咒,誰也無法解開,忽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似乎說什麼都是錯的……
「咚咚。」
潔妮在外面輕敲休息室的門。
「洛熙,下一場戲馬上就要開始了,導演請你準備。」
洛熙沉默地又看了尹夏沫一眼,想說什麼,又終於無法說出,身體僵硬地從她身邊走過。尹夏沫站在逆光裡,她心中痛得抽緊,當門「砰——」地一聲被他關上時,心底最痛的某根弦彷彿隨之斷掉了……
尹夏沫回到家裡時,天色已經黑了。她站在門口深吸口氣,努力將臉上所有的黯然神色全部掩藏下去,揉了揉臉,她讓臉上露出笑容,等習慣了微笑後,她才掏出鑰匙將門打開。
「小澄——」
她在玄關邊換拖鞋邊輕喊。
怎麼沒人呢?
這時間小澄應該在家才對啊,可是,沒有人,沒有飯菜的香氣,客廳的燈也暗著。她疑惑地走進客廳,黑貓象團黑影一樣猛地向她撲過來,她嚇了一跳,牛奶卻拚命地叫著,引她向小澄的臥室跑去!
按下開關。
燈光乍然大亮!
小澄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的雙眼,蒼白的面容……
尹夏沫猛然一驚!
「小澄……」
她撲上去,無端端地手腳發冷,身子一陣涼一陣熱,耳膜轟轟得讓她整個人立時就要炸開似的!
「小澄——!」
「……姐……」
慢慢地,彷彿是睡夢中被驚醒,尹澄吃力地睜開眼睛,他眼神先是有些渙散,怔怔地望著尹夏沫許久,突然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他掙紮著坐起來,溫柔地笑著說:
「……姐……你回來了……我去做飯……」
「小澄,你不舒服嗎?」
之前那種無端的驚悸使得尹夏沫心中忐忑,她焦急地用手心試試他額頭的溫度,好像是低燒,再看他嘴唇蒼白乾裂,心裡更是驚急。
「就是有點睏……睡得太久了……」聲音有點斷斷續續,尹澄倚住床頭對她安撫地笑,「……可能有點低燒……沒事的……躺一晚上……就好了……」
「喵!喵——!」
牛奶不安地圍著尹夏沫的腳跑來跑去!
「我們去醫院。」
尹夏沫忽然又看到床頭櫃上多了幾瓶她沒有見過的新藥,其中一瓶居然歪倒著瓶蓋沒有蓋好,一些白色的藥片散落在桌面。小澄是整潔細心的孩子,絕對不會吃完藥不收拾好,她的心「咯噔」一聲,直直地沉下去,頓時閃過各種令她心驚的猜測。
「我們馬上去醫院!」
「不用……我真的沒事……」尹澄若無其事地微笑,「如果姐……擔心我……就做雞翅給我吃……好不好……上次姐做的雞翅真好吃……」說著說著,他聲音竟然有幾分氣促,嘴唇反而顯得更加蒼白了。
「小澄!」
後背驚出涔涔的冷汗,尹夏沫咬緊嘴唇,鎮定住自己驚恐失措的情緒,柔聲說:
「你先躺下好好休息。發燒了吃雞翅這種油膩的東西可能不太好,姐做點粥給你吃。然後就讓姐陪你去醫院看看好不好,如果沒事咱們就馬上回來……」
「姐……」
「姐給你做粥去。」尹夏沫把欲起身的尹澄按回了床上,「你先休息一會兒。」
匆匆走出尹澄的臥室,尹夏沫關上門,然後,身子漸漸顫抖起來!之前讓她黯然的,洛熙的那些冷漠和刺傷,忽然變得沒有那麼重要,她只要小澄好好的,她只要小澄健康地活著!
她閉上眼睛,默默地一遍一遍重複——
小澄……
絕對不可以有事……
泡沫酒吧。
鬧市區裡最著名的泡沫酒吧,森林般深綠色的霓虹燈招牌在夜色裡閃爍瑩瑩的光彩。酒吧裡燈光昏暗,每個角落都坐滿了客人,來往穿梭的服務生,酒杯相碰的聲音,輕語聲,大笑聲,調酒師們令人目不暇接地玩出許多花式調出各種雞尾酒,樂隊在前面的舞台上瘋狂投入地唱著搖滾,使酒吧裡的熱鬧氣氛high到最高點。
「洛熙哥,我出道以前就是你忠實的Fans!收集了你所有的唱片、電影,還曾經熬夜排隊簽名會,拿到過你的親筆簽名呢!」
「上次去《娛樂明星秀》,主持人問我最喜歡的明星是誰,我想也沒想就回答說是洛熙哥!其實,我是為了要親眼見到洛熙哥才進入娛樂圈的,但是一直沒機會合作,這次知道居然能夠和洛熙哥同演一部電影,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洛熙哥,我先敬您一杯……我剛入行……演技方面還需要哥提點我……」
「……」
海藍色沙髮長圈椅把泡沫酒吧的這邊角落隔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小區域,十幾個《天下盛世》劇組裡的演員與工作人員興奮的邊喝酒邊聊天。
昏暗的光線變幻迷離。
洛熙坐在陰影的最深處,背倚沙發,漫不經心的一杯接一杯與劇組人員碰杯。他的斜對面,沈薔也赫然在座,正與身邊的一個演員說話。
劇組人員們非常興奮。
當結束一天的拍攝,副導演提議說去酒吧放鬆一下時,素來不參與這種活動的洛熙居然反常的答應了。而且,接下來同樣特立獨行的沈薔也破天荒的說她也要參加。跟兩個天王巨星一起泡酒吧,真是非常難得的經歷。況且洛熙今天特別親切,誰來敬酒都不推辭,絲毫沒有擺天王巨星的架子!
酒吧裡很吵。
空氣中那些熱烈的話語沒有一句飄進洛熙的耳朵,只是多年來培養出來的直覺使得他即使完全心不在焉也能夠應付自如。酒吧的舞台上有個衣著火辣的女孩子正在唱歌,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有點眼熟,卻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她的颱風成熟性感,歌聲嫵媚略帶沙啞。
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迷離的光影下……
那女孩子悄悄地幻化成了另一個人……
笑容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潔白如象牙的面容和濃密如海藻的長髮使她看起來就像慵懶的小美人魚。對著麥克風,她遠遠地凝視他,低唱一首歌:
「……
如果哭泣著請求
如果裝作不知道你一直愛她
如果我雙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為我而留下
……」
那年的櫻花樹下,當聽到她的腳步聲那一刻——
也許就注定了他的命運。
無數次的被收養然後又被送回孤兒院,十六歲的他已經習慣對新換的環境不抱任何期許。坐在庭院裡微濕的青石台上,那時的他想的只是,這次又會停留多久呢?這家人又會用怎樣的藉口將他送回孤兒院呢?
他……
已經再也無法幸福了吧……
自從媽媽把他遺棄的那天。
心底彷彿有一個黑洞,有些東西已經被徹底地挖空了,空蕩蕩地留在他的胸口。
不知不覺中他習慣於在陌生人面前假扮成優秀完美的模樣,笑容掛在唇角,心底的黑洞裡卻冰涼一片。深夜的噩夢裡,他一次一次努力微笑著說:媽媽,你看,你放棄的是如此優秀的我。
你——不會後悔嗎?
可是,被遺棄終究是他的宿命……
雖然這種宿命有他太多刻意的參與。
讓優秀懂事變成他的盔甲,阻擋任何試圖過於接近他的人,用驕傲和微笑嘲弄那些憤怒於自己父母的愛被他搶走的孩子們。可是,那些孩子們是親生的,他只不過是被收養的,他們父母的愛何嘗會真的被他搶走呢。
結果只是他被不斷地送回去,甚至被誣陷成小偷抓起來。在孤兒院阿姨的眼中,他是可憐的孩子,而他只想問問媽媽——
如果知道將他遺棄掉,他會常常在夜裡流淚,會變得再也無法幸福……
即使這樣……
媽媽——
也不會後悔嗎?
坐在庭院裡微濕的青石台上,櫻花靜謐地在十六歲的他身後盛放,不知道為什麼,往事就這樣突然湧上了心頭。當細碎安靜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忽然有種荒謬的錯覺,竟以為那是媽媽回來了!
驀然回首看到她——
漫天花瓣中,十五歲的她,一雙淡靜如海的琥珀色眼睛,不適合她的年齡,卻讓他的心突然變得寂靜無聲……
現在想來,對她的感情似乎是毫無由來的,就在那一刻,她印進了他的心裡,好像烙印般再也無法離去。
她的眼睛總是能夠輕易地看到他的心底,又對他毫無興趣,只是在他故作無意地傷害到小澄時,她才如保護雛鳥般撲上來,威脅他收斂一些。在她的心裡,小澄佔有無比重要的地方,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是為小澄而活著,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讓小澄快樂。
後來,她慢慢接受了他,逐漸像家人一樣地看待他,就在他心中漸漸有了溫暖的時候,她卻徹底將他胸口的那點溫暖撕碎。
或許在她看來,她是仁至義盡的,甚至為他爭取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可是,她不知道他有多麼恨她!只因為他的存在可能會影響到尹爸爸的工作,影響到小澄今後的生活,她就平靜的把他送得遠遠的,眼中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掙扎。
他以為是恨意使得自己在英國的日子裡一直無法忘記她。直到有一次,裝有她照片的錢夾被人偷走,他瘋了一般地追了幾條街,就是為了奪回空錢夾裡她的照片。那個時候他才明白,在深沉的恨意裡,還有更加複雜的感情……
「……
我知道你愛她
就像鑽石般愛著她
哪怕她不愛你
你還是傻傻地愛她
就像我愛你一樣
傻傻地愛著她
……
我可以假裝不知道你愛她
我可以哭著求你
如果跪在你面前可以讓你心軟
還是即便我死去
你也不會留下
……」
舞台上的女孩子身影模模糊糊,恍惚有潔白的面容和淡然的眼眸,歌聲很靜很靜,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
洛熙久久地凝視她。
眼睛幽黑如夜。
五年後再次遇到她,她的氣質更加沉靜,然而她哪怕只是安靜地在角落裡,也有光芒和香氣令人沉迷。
也許一開始接近她,是為了報復她,引誘她,讓她愛上他,讓她也嘗一嘗他這些年來一直未曾擺脫的黯然情愫。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隨著與她日漸親近,他的感情,彷彿有了獨立意識。他無法不愛她,她淡靜的美麗就像罌粟一樣,她尚未陷入,他早已沉淪。
這種沉淪讓他恐懼。
或許是命中注定的悲劇,他彷彿可以看到自己的結局。
愈是愛她,愈是害怕,就好像是沾滿蜜糖的匕首在刺絞他的心,又甜,又痛得在流血。
雖然她似乎也漸漸喜歡上了他,可是在她的眼底始終有種疏離的淡然,彷彿隨時可以離他而去,彷彿感情對於她而言並非那麼重要的東西。有時候,他覺得那只是幻覺,她望著他微笑的神情裡沒有疏離,分明是溫柔和愛惜,又忽而覺得她眼中的情感才是他的幻覺……
即使在看到她和歐辰在一起的那些照片時,痛苦幾乎使他窒息。但是,他其實並沒有那麼不信任她。
如果她真的打算離開他,又怎麼會前來探班向他解釋,而且那樣小心翼翼地試圖哄他開心,他明白,也後悔自己在衝動之下說出了那些傷害她的話。
只是——
他真的很害怕……
她終究會離開他的吧,就像五年前她漠然地將他送走,就像媽媽將他遺棄在遊樂場……
雖然,她喜歡他,但她是不是也同樣喜歡著歐辰呢,否則無論任何角度也無法抓拍出照片裡她那樣焦急關切的神情;她喜歡他,但在她的心裡也許有很多東西都比他重要,隨時可以輕輕地將他拋下,不動聲色地離開……
心底……
一陣陣的冷意在慢慢泛起……
恍惚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幼時的他孤零零地坐在深夜的遊樂場長椅上,寒冷將他的四肢凍僵,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停止流動……如果少愛她一些,那麼當她離開時,也許就會變得容易承受一些吧……
「黛茜!黛茜!」
「再來一首!黛茜——!」
泡沫酒吧裡響起熱烈的鼓掌喝彩聲!
黯然中的洛熙被驚醒!
旋轉的七彩光球下,舞台上那個唱歌的女孩子根本不是她,剛才唱的也不是那首《鑽石》。聽到台下酒吧常客們的呼喊,洛熙突然明白會覺得這個女孩子眼熟的原因。黛茜似乎是和她同期進入sun公司進行培訓的歌手,後來她勝出了,黛茜離開了,如今卻是在這個酒吧駐唱。
「……認識她?」
不知什麼時候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劇組人員們都已經散去跳舞了,只有沈薔留了下來,移坐到了他的身邊。
「不認識。」
……當然不可能是她。
洛熙沉默地喝完杯中的酒。在討論要去哪個地方時,他卻下意識地說出「泡沫酒吧」,明知她不會再出現在這裡,是他自己將前來探班的她趕走的。
「剛才我在心裡打賭……」
沈薔手裡握著酒杯,渾然不似平日裡孤傲清高的模樣,好像有了點醉意,臉頰有胭脂般的紅暈,眼睛亮得迷迷濛濛。
「……」
威士忌裡沒有加冰,火辣辣地衝進胃裡,洛熙的視線有些模糊。
「怎麼不問我打……打什麼賭……」
沈薔星眸半張的靠上洛熙的肩膀,手裡轉著酒杯玩。劇組其他的人們都在場中跳舞,沒有人看向這個角落。
「打什麼賭?」
洛熙心不在焉地隨口問。
「我打賭……你什麼時候能夠發現……發現我把她們都趕走了……發現此刻坐在你身邊的是我……是我……」濃重的酒氣混合著她的體香,在熱鬧嘈雜的酒吧裡散發出一種奇異而強烈的性感,「……可是……呵呵……你一直看著舞台上那個女孩子……根本沒有……沒有留意到我……」
「你喝了多少酒?」
「喝了……很多很多酒了……呵呵……」沈薔將臉埋進他的肩膀,喃聲低笑說,「……可是……我是在裝醉……呵呵……」
洛熙輕輕將她的頭推開一些。
「我送你回家。」
「……為什麼你看不到我呢……那個尹夏沫……你認識她才有多久……我一直在你身邊……你不知道嗎?……」突然抱緊他的胳膊,沈薔仰起臉來凝視他,眼睛裡三分醉意七分清醒,「……你永遠都看不到我……是不是……就像剛才……你一直看著那個陌生的女孩子……也看不到我……是不是……」
「沈薔……」
「為什麼不肯看我?!……」迷亂的光線下,她的眼底有著似真似幻的淚光,「……下午……我在休息室外面偷聽了你和她的說話!……呵呵……呵呵……我是故意偷聽的……」
洛熙頓時身體僵硬起來!
「……和她分手吧……如果她那樣傷害你……如果她讓你不開心……」
「我們不會分手的。」
海藍色沙髮長圈椅中,迷離變幻的昏暗光線。洛熙的氣息變得冰冷,他試圖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掰開,然而她緊緊抓住他,執拗不解地低喊:
「為什麼?!是我先認識的你,是我……先喜歡上的你……很久以前我就告訴過你……難道你真的以為我那時是在開玩笑嗎?……」
「那又怎樣?!」
洛熙忽然怒了,聲音裡透出殘酷的寒意:「認識的時間長短,跟感情深厚與否——完全無關!」
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害怕什麼,明白了自己怎麼會在下午失控地對夏沫說出了那些傷人的話語。
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
她先認識的人……
是歐辰……
在認識他四年之前,她就屬於歐辰了。
她對歐辰真的沒有絲毫感情了嗎?他還記得五年前她在櫻花樹下向歐辰撒嬌的樣子,她凝視歐辰的眼神……
和不久前那張照片上,她在醫院裡焦急關切地望著急救病床上的歐辰的眼神……
太像了……
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嗎?
可是,他已經發現了,所以恐懼害怕得簡直無法呼吸……
「……無關嗎?」
沈薔失笑,她直直凝視他,說:「可是,尹夏沫對你的感情,不及我對你的十分之一!」
「滾開!」
彷彿被刺中了最致命的死穴,洛熙低聲怒喝,大力將她推開!沈薔被推跌在沙發中,神情驚愕又傷痛,漸漸地,眼睛裡迷離的醒意漸漸散去,流露出一股執拗的冷傲來。她冷聲說:
「需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不需要。」
洛熙冷著臉回答。沈薔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回話似的,一下子湊近他,雙手攬住他的後腦,用足了全身的力氣將他的身子拉近。然後,她的唇,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你瘋了!」
洛熙震怒!立刻將她推開!他不僅惱怒於被她強吻,也擔心萬一這情景被娛記拍下來被她看到!酒吧一向是娛記們習慣潛伏的場所,尤其是頗具盛名的泡沫酒吧。
「這就是我的證明。你擔心會被娛記拍到是嗎?我不怕!我不在意會被娛記怎麼寫,就算寫我不顧廉恥地倒追你也沒關係,我為了你什麼都可以捨棄!」
沈薔笑容清傲,直視他說:
「她可以嗎?!從來都是你一次一次地出面救她,不在乎會不會被傳出負面的緋聞,不在乎你的聲譽和人氣會不會受到影響,可是,她為你做過什麼?她只會踩著你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她為你做過什麼?最多來探班做一點吃的東西,甚至都不肯堅決地站出來說,她不接那部與你的《天下盛世》打對台的《黃金舞》!」
聽著聽著,洛熙面容蒼白,眼神幽深如黑洞,她的每句話都重重地刺中他,痛得他腦中一片白霧般的空白。沈薔心痛地望著他,既憐惜他,又為自己難過,輕輕湊過去,再次吻住他……
同樣的夜晚。
尹夏沫怔怔地坐在病房裡。
她沒有理尹澄的各種藉口,堅持陪他去了醫院。事實上,小澄越是試圖拖延勸阻,她心裡的不安就越是強烈。當晚的值班醫生是五年前小澄住院的時候她就已經認識了的,當醫生聽她說起小澄有點低燒,精神也不怎麼好時,神情竟緊張起來,呼喚了幾位正在休息的大夫一起過來會診。接著,五十多歲的鄭醫生竟然也從家裡趕了過來。
鄭醫生和其他醫生們雖然和小澄都非常熟捻,但是他們毫不理會小澄描述身體狀況時輕描淡寫的神情,緊急安排他做了一系列的檢查。看著已經出來的一部分檢查結果,鄭醫生表情凝重,告訴尹夏沫說,尹澄必須立刻住院進行治療。
「姐,你回家去吧。」
尹澄躺在病床上,笑容溫和如昔,長長的睫毛象天使羽翼般柔和,吊瓶裡的液體滴答滴答流淌進他的手背。
尹夏沫胸口一緊。
忽然發現小澄的下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瘦得尖了起來,唇色也有些透明。她一直以為小澄是因為長大了,所以模樣輪廓有些變化也很正常。而且,小澄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都很好,飯量沒有變小,所以她以為他的病情控制的很好……
難道……
她暗暗慌亂起來。
是她錯了嗎?是她疏忽掉什麼了嗎?
「姐,你知道醫生們都愛大驚小怪的,我只是前幾天有點感冒發燒,可是我的身體很棒,活到八十歲都沒有問題呢。」尹澄輕柔地微笑,握住她的手,「姐,不要擔心,真的沒事。」
尹夏沫調整一下呼吸,蹲在他的病床邊,回握他的手,說:
「好好睡覺,睡一覺起來就不發燒了,病就好了,姐姐就不會擔心了,好不好?」
「好。」尹澄點頭,「姐,你明天還有通告,先回家去。等明天我的燒退了,會自己回去的。」
「我已經把通告推掉了。」
她打電話給珍恩推掉那些通告時,珍恩驚慌地罵她瘋了,可是當知道是因為要照顧小澄,珍恩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扭轉,讓她安心在醫院,外面的事情不用擔心,她誓死也會搞定!
「姐……」
她搖搖他的手,寵溺地說:「以後三天的通告我全都推掉了,一步也不會離開你身邊。就算你出院了,我也在家裡好好照顧你幾天,做你喜歡吃的東西,好不好?」
「不用!」尹澄著急地想要起身,「我一個人在醫院就可以。」
「我已經決定了。」
尹夏沫聲音低柔卻不容再說。
她將他的手放進薄被裡,將被子輕輕掖在他的下巴,然後起身調節輸液點滴的速度。尹澄想要再試著勸阻她,但是望著她固執的表情,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再說。
夜很靜。
點滴靜靜地流淌進尹澄的手背,他似乎睡著了,呼吸均勻,聲音很輕,輕得彷彿隨時會停止。
尹夏沫呆呆地望著小澄。
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否則小澄不會這麼極力地想瞞住她,否則醫生們的神色不會那麼凝重……
漆黑的夜色。
她的身子突然冷得顫抖起來。
良久,她又默默搖頭,不會的,上天不會那麼不公平,從來沒有給過小澄任何東西,又怎麼可以再次傷害小澄。
不會的……
她面色蒼白地閉上眼睛,胸口彷彿被千萬斤的大石壓住,重重地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