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回見到小皇帝的時候,承淵正坐在皇宮最高的房簷上看月亮。
月亮沒什麼好看的,問題是他那天下第一偷的師父今天過壽,非叫讓他從皇宮裡偷一樣最貴重的東西來賀壽。承淵潛進了皇宮,卻不曉得什麼是最貴重的,好生煩惱。
龍璽?龍袍?
弄不弄得回去不說,就算偷回去了,這玩意兒一點藝術價值都沒有,師父肯定不高興。
承淵正煩惱著,便又聽見腳下傳來了小皇帝惡形惡狀,偏又奶聲奶氣的呵斥聲:「我是真龍天子!當然應該去最高的地方!帶我飛到大殿頂上去!」
小皇帝今年十三歲,小蘿蔔頭似的,卻已經執政兩年了——確切來說,政權在他娘和他娘老情人手上。承淵對宮廷裡的事不熟,毫無興致地單聽著這小皇帝已經在這大殿底下嚷,恐怕就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小皇帝明明毛都沒長齊,偏曉得耍威風,一眾侍衛被他唬得面面相覷,誰都不去擔這個責任,只能唯唯諾諾跪著,不敢抬頭。
鬧了這麼久,也只有隨身侍衛在旁邊,太后和攝政王都不來看一眼,想必這孩子也不怎麼受寵、不怎麼有地位的。承淵低頭一瞧小皇帝眼圈都紅了,卻忍著不哭的那傲嬌表情,頓時聯想起自己爹不疼娘不愛被師父呼來喝去的經歷,心裡一動,瞧準底下侍衛磕頭謝罪的一刻,飛身下了大殿頂,一把摟住小皇帝的腰,又飛了回去。
大殿頂當然不能留了。
承淵照著之前探路留下的記號一路鑽進了御膳房,輕鬆甩開了呼喝著追上來的一眾侍衛。
那小皇帝嬌生慣養的,看著不胖,卻還挺重。承淵抹一把額頭上的汗,順手又去捏捏小皇帝腰上一圈肥肉:「上了大殿,開心了?」
小皇帝被他挾在腋下飛了這大半天都沒掙扎,這時候也面無表情繃得死死看著他:「亂臣賊子。」
承淵噗地一聲笑出來:「草民冤枉,草民給皇帝圓願來著,怎麼就成亂臣賊子了?」
小皇帝冷著臉不理他。
承淵轉而去捏小皇帝肥嘟嘟的臉,上上下下吃了一圈豆腐,終於覺得撈回了這一趟做白工的本錢,心滿意足地去推御膳房的窗:「我走啦,你待會兒記得叫侍衛來帶你回去啊。」
小皇帝皺著眉頭看他:「你不殺我?」
「殺你幹嘛?」承淵莫名其妙。
小皇帝抿抿唇:「那你來幹嘛的?」
承淵攤手:「你說想上大殿頂嘛。」
小皇帝瞪他:「我問你來皇宮幹嘛的!」
承淵明白了。他撓撓頭,挺不好意思:「那什麼,我師父讓我來偷點貴重玩意兒回去給他老人家賀壽——哦,你對皇宮肯定熟,這裡頭有啥玩意兒比較貴重?」
小皇帝鼻子朝天:「我最貴重。」
承淵嘴角一抽。自家師父喜歡聽話的好孩子,小皇帝這種,還是敬謝不敏的好。他又轉身去推御膳房的窗子,卻被小皇帝叫住了:「等等。」
那肉嘟嘟的小皇帝緩步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環珮:「別在我家亂跑,這給你,回去交差吧。」
承淵看一眼小皇帝手裡頭的環珮,眼睛頓時亮了。
好東西,絕無僅有的好東西。最貴重說不上,但肯定能滿足自家那為老不尊的師父。
他伸手去拿,小皇帝卻驟然把手縮回去:「我要是給你玉珮,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承淵經常被他家師父用這一招耍,聞言便警惕起來:「幹嘛?」
小皇帝對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十分不喜歡,嘴一抿,直接把環珮摔在他手裡,轉身就推開御膳房的門跑出去了。
承淵沒料到他這樣的舉動,心裡頭有點過意不去,想追出去,可偷看一眼,那小皇帝早就被侍衛們團團簇擁住了。
那肥嘟嘟的小手一抬,指了個跟御膳房截然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