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歷家

  在歷尚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播種兩年的漫漫長途中,終於萌發了一棵小胚芽。好消息當然是要昭告天下的,然而昭告之前,先給葉棠強行餵了毒。

  葉棠接到歷尚的電話時,隱約覺得有點不對,沒事請吃大餐,非奸即盜,雖然有這樣的認知,還是防不住一顆貪吃的心。

  「棠棠,你來啦?」

  開口就這麼膩,葉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望到歷尚那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時,總覺得背後冒冷汗,他真的不是人販子假扮的嗎,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葉棠強忍著抽搐的嘴角,努力讓自己鎮定地面對已然抽風的歷尚,「你能好好說話嗎?」

  「難道我這樣有什麼問題?」歷尚還是把語調放得那樣輕緩,擱以前,他可能隨手就賞葉棠倆爆栗了。

  不對勁啊不對勁。

  葉棠忐忑地跟著歷尚走進他那複合式的高層,小喬正癱在沙發上用腳去勾遙控器,歷尚趕忙狂奔過去,抄起遙控器獻給小喬。

  「你坐著別動,有事叫葉棠。」

  臥槽,所以說好的請她吃飯,其實是過來做小丫鬟的?

  感覺和歷尚的兄妹情分就只能到這裡了。

  「歷尚,你還是人麼?」葉棠從背後掐了把他的後頸肉,「小喬,你這妻綱不振啊,怎麼教出來這麼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兒。」

  葉棠的聲音不算小,歷尚馬上掙脫了她,拉著她手臂,手指點在葉棠嘴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嚇壞了我女兒。」

  好了,葉棠想她並不需要吃一頓大餐了,歷尚強行餵給她吃的狗糧已經足夠讓她飽到三天吃不下飯。

  好生氣哦,可還是要保持圍笑呢!

  「別攔著我給馬大大工作室爆料。」葉棠捂著心口,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樣,「標題我都想好了,當紅小花旦與娛樂公司金大腿隱婚兩年,日前已確定榮升准爸媽。」

  「這個就不勞您費心了,小喬的經紀人已經在擬寫公告了。」歷尚笑著坐在小喬旁邊,把人帶進自己的懷裡,一雙不安分的手,時不時揉一下還沒任何變化的肚子。

  葉棠心累地哼哼。「不是說好要做彼此的天使的嗎,小喬,你變了。」

  「當你瞞著我跟我予陽老公暗度陳倉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我的天使了。」小喬順勢往歷尚懷裡一靠,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狗糧好吃嗎,我當初可是跪著吃你們的狗糧的呢。」

  怎麼辦,葉棠竟無言以對。

  不是很明白自己怎麼就交了這麼一個小氣的閨蜜,不就被小虐了一下嘛,非得聯合歷尚一起虐她?

  「很好,你們已經失去我了。」葉棠氣呼呼地擠開歷尚,佔據了沙發的一角。「你這麼虐待我,早晚被老歷neng死。」

  「那也得老歷在國內才行,你就安心被虐啊。」歷尚拍了拍葉棠的肩膀,露出迷之微笑。

  而小喬,眨巴著大眼睛,全程圍觀。

  為了安撫自己那一顆被涼薄親情傷害的體無完膚的心,葉棠晚上本著吃窮歷尚的意念,在餐桌上大殺四方。

  來呀,互相傷害啊。

  是誰傷害了我的小心臟,沒關係,我還有我的大胃。【自動腦補「是誰搶走了我的麥克風」的bg】然而,你永遠也猜不到意外和明天,到底誰會先來。

  就像葉棠猜不到今天被餵了一嘴狗糧一樣,她也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撞見歷老太太。

  「怎麼回事?」小喬也被突然到來的老太太給嚇了一跳,她不動聲色地撞了下歷尚的手臂。「你跟奶奶說了?」

  「沒有。」歷尚輕聲回了她一句,隨後起身去把老太太迎進來。

  小喬懷孕的消息,他們第一個通知的是小喬的父母,再就是她的經紀人和葉棠,想來問題應該是出在前兩者身上了。

  歷尚和小喬都喊了「奶奶」,輪到葉棠的時候,靜寂的場面尷尬到炸裂。老太太還是十年如一日地嚴肅表情,彷彿牽動一下嘴角都是施捨一樣,而葉棠厭煩地皺起了眉頭,拎包就準備離開。

  「怎麼,還想躲到哪裡去?」歷老太太的聲音是市特色的甜軟,即便她如今年歲那麼大了,聽起來還是異常的舒服,只是她話裡的內容讓人難堪罷了。「跟著葉涵婷那麼些年,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我姓葉啊,忘了的人是您不是嗎?」葉棠嘲諷地笑,當年的事情,她可是一點都沒敢忘呀。

  「呵。」老太太兀自走進客廳坐下,小喬趕緊給上茶倒水,一邊還小心翼翼地偷瞄著葉棠,急是急得不行。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天倫之樂了。」有歷老太太在的地方,葉棠一刻都不想多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陷進那段充滿爭吵的回憶裡。

  「奶奶,我送棠棠回去。」歷尚趕緊把葉棠拖走,一面朝小喬使眼色,讓她拖住人。

  回去的路上,葉棠一言不發地坐在後座,歷尚跟她解釋沒有把老太太叫到家裡,她也只是有氣無力地哼一聲。

  「雖然奶奶跟媽吵得凶,可你畢竟是她親孫女,她還是關心你的。」這話歷尚說過無數遍,葉棠從來都沒有聽進去過。

  葉棠滿心煩躁地打斷他。「歷尚,葉涵婷是我的媽媽,不是你的媽媽。」

  自此之後,車裡一片沉寂。

  ——————

  回到家裡,葉棠直接悶頭紮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挺屍。

  儘管跟自己說過無數次,別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回憶當初快樂的不快樂的事情。

  十三歲以前,葉棠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之中,爸媽從來都是把她捧在手心裡寵著,哥哥雖然經常欺負她,但也只是他自己欺負而已,要是有人敢對她說話大聲一點,都要挨歷尚一頓揍。

  可是這樣的生活在歷老太太從市搬過來之後,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歷老太太為人挑剔,只要她視野範圍內的一切,都得按照她的喜好來。偌大的歷家,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了老太太的要求,唯一不符合的,也只有葉棠的媽媽——葉涵婷了。

  在葉涵婷之前,老歷還有一任妻子,是歷尚的生母,因為身體原因,在生歷尚的過程中羊水栓塞過世了。

  老歷的這一任妻子是老太太欽點的,家世樣貌樣樣都好,尤其是聽話,老人家說什麼都放在心上。除了她以外,老太太看任何人都不順眼。

  而葉涵婷是在大四時遇見去學校參加就業招聘講座的老歷的,院長讓她負責接待,結果接待著接待著,就一不小心一見鍾情了。

  他們的婚事,老太太是極力反對的,可耐不住葉涵婷當時懷孕了,為了不落人話柄,老太太才勉強退了步。為此,賭了好些年的氣。

  葉棠一直知道奶奶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媽媽,但是因為不住在一起,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市的房子拆遷,老歷把老太太接回家裡之後,葉棠才深刻的認知到,她的奶奶到底多討厭她們。

  老太太不停地挑刺,三句話離不開歷尚媽媽當年如何,一不順心就指桑罵槐。起初,葉涵婷也是忍著的,那階段老歷公司出了問題,經常性地東奔西走,忙得好幾天都回不了家,葉涵婷也不想家裡的事再分散他的心了。

  她以為再堅硬的冰都能被捂化,只是沒想到,歷老太太不是堅冰而是冰涼的生鐵,捂不暖也捂不化。一再的退讓,只讓她變本加厲地刁難。

  老歷和葉涵婷離婚前幾天,葉棠抱著枕頭躲在他們房外,親耳聽著葉涵婷聲淚俱下地哽咽。

  「至誠,太累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們離婚吧。」

  就是從那個時候,葉棠開始恨上歷老太太了,恨到巴不得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她。所以,當歷老太太拔高聲線指著她大喊「走出了這個門,你永遠別回曆家來」時,葉棠倔強又堅定地回了她一句。

  「只要你在一天,我絕不踏進這裡一步。」

  往後的十年,葉棠當真履行了她放下的狂言,就算回國見歷尚和老歷,也從來都沒有踏足過歷家大宅一步。

  哪怕到今天,再看到歷老太太,葉棠還是還是放不下當時的恨意,以至於睡夢裡還譴責她「都是你害我爸媽離婚,都是你毀了我的家,都是你!都是你!」

  眼角有眼淚滾落,剛好掉進太子蓬鬆的毛髮中,黑暗裡,太子扭著屁股蹭得更近了一點,小短腿搭在葉棠的臉頰,拍著肉墊子擦去還濕潤的淚痕。

  歪,做噩夢了嘛?

  不哭不哭,朕會保護你!

  太子生怕葉棠半夜從噩夢裡驚醒,都不敢睡熟,強撐著精神坐在她身邊,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從朦朧的睡意中驚醒,繼續揮小短腿拍拍葉棠。

  #說好的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呢#

  #朕是一隻貼心的喵#

  夢了一整夜,葉棠醒過來還是有些難過的情緒,不過看到太子小心翼翼地湊在她的旁邊,喵嗚喵嗚的,也不知道在表達些什麼意思,模樣又是急又是萌,竟然漸漸地緩釋了她的壞心情。

  自動關機的手機在接上電源之後打開,跳出了好幾條短信,有小喬和歷尚的,也有宋予陽的。

  小喬和歷尚的,葉棠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看到也糟心。她索性直接刪除,翻到最下面宋予陽的短信。

  宋予陽:還有兩天殺青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