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石飛俠在床上打了個小盹兒,起來一看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看外頭,黑漆漆的,風平浪靜。
他坐起來醒了會神,先前那些驚險刺激的場面重新被翻了出來,他突然有點後怕。如果當時金沒有及時幫他擋住那刀的話,說不定他早就被劈成兩半,和世界說GOODBYE了!
說起來諾亞方舟上這些同事,外型奇怪歸奇怪,內心怪異歸怪異,關鍵時刻還是很可靠的。
他擁著被子又胡思亂想了會,越想身上越冷,忍不住跳下床,逕自跑到隔壁按門鈴。
當初挑房間的時候他就已經瞄準好了,伊斯菲爾挑哪間,他就挑哪間的隔壁。為此在挑的過程中,他還特地把雷頓撞到一邊,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先見之明!誰讓他害得他打盹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沙茶醬沙茶醬呢?
門開了,卻沒見到人。
石飛俠站在門口小聲喚道:「伊斯菲爾?」
「嗯。」
得到許可,石飛俠飛快進門關門。
走過長廊,便見伊斯菲爾坐在單人沙發上,茶几上並列放著幾塊顏色各異的寶石,綻放著各自的光芒。光芒中間,諾亞方舟大堂、餐廳、酒吧……各處的情景栩栩如生。
石飛俠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這些場景中來回行走的狼人和泰坦們頭上的髮絲。「全方位監視器啊。」他感嘆著坐到對面。
伊斯菲爾單手支腮,只是偶爾對光芒瞟上一眼,大多數時間仍是傾注於膝蓋上的書中。
「呃。我想問,金說的陷阱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啊?」石飛俠只坐了一會,屁股就有點發癢了。
「什麼陷阱?」伊斯菲爾抬頭看著他。
石飛俠道:「金不是說諾亞方舟不像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好玩,意思不就是說這裡有陷阱嗎?」
伊斯菲爾道:「不是陷阱。」
「那是什麼?」
伊斯菲爾想了想道:「機關。」
……
石飛俠鬱悶地想:他是個粗俗膚淺的人,能不能告訴他陷阱和機關的本質區別在哪裡啊?
「那機關什麼時候會發動?」
「不知道。」
「……」石飛俠蜷縮在沙發裡,肚子適時得咕嚕響了一下。
伊斯菲爾皺眉看他。
石飛俠解釋道:「雷頓雖然拿來了吃的,但是我怕他們下毒。」
「沒下毒。」
石飛俠二話不說往自己房間跑,過了會就啃著那條長長的全麥麵包回來。幾口糧食下肚,他精神許多,興致勃勃地坐進沙發,對著光芒左看右看道:「哪裡有機關啊?」這就好比看足球賽,必須知道球門在哪裡,才能祈禱運動員往哪邊踢啊。
「房間。」
「房間?」石飛俠愣了下,「哪個房間。」
伊斯菲爾的背突然挺了一下,
石飛俠立刻坐直。
光芒中的狼人和泰坦們開始陸陸續續地往樓上走。
「哎,他們人數好像變少了。」
伊斯菲爾回答道:「受傷的已經先住進房間了。」
石飛俠眼睛放出亮光,「啊,能不能看下他們在房間裡遭遇機關的情形?」
「還沒有發動。」
石飛俠見他們陸陸續續走進不同的樓層不同的房間,不由擔心道:「啊,他們分得太散了。每個房間的機關能同時發動嗎?如果讓他們發覺了跑出來,就麻煩了。」
伊斯菲爾毫不擔心道:「可以。」
聽他這麼說,石飛俠也開始摩拳擦掌,等著上演好戲。
就在緊張時刻,門鈴又響了。
石飛俠剛準備起身開門,就見金和安東尼奧已經進來了。
金見石飛俠瞪他,不禁委屈道:「拜託,這又不是什麼淒美愛情片,還只招待情侶座的。而且就算只招待情侶,你可以假裝我和安東尼奧也是一對啊。」
安東尼奧橫了他一眼,「走開,別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金不滿道:「和我扯在一起有什麼不好?我堂堂血族……」
「花心。」安東尼奧一句話截斷他所有的詞。
金大叫道:「我哪裡花心?我對休斯都不知道有多麼專一。」
「對對對,不是花心,是濫交!」斯馬爾突然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雷頓。
石飛俠恨恨地戳著沙發背。
金和斯馬爾還在互相沖,伊斯菲爾站了起來,「是時候了。」
金轉頭道:「第幾層?」
「七八九十十一。」
金笑道:「住得挺集中,這樣解決起來更方便。」
石飛俠也跟著凝重地站起來道:「在行動之前,你們能不能先解釋一下行動方案?好讓我們分享一下勝利的喜悅。」
金道:「諾亞方舟是沒有實體的,簡單說,它只是神的一堆能量。所以,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實際上,它是可以任意改變的。」
石飛俠道:「問題是,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實際上,我都有聽沒有懂。」
伊斯菲爾道:「我可以將他們住的樓層抽出來,重新插到諾亞方舟的任何一層。」
……
石飛俠腦海中迅速用積木演練了一下樓層被抽,然後又重新插到其他樓層的畫面。
斯馬爾道:「把樓層插來插去有什麼用?他們一樣可以走下來啊?」
「不對。」石飛俠已經領悟了其中的奧妙,解釋道,「諾亞方舟的樓層是無限的,也就是說,只要把他們插進上億的樓層,他們在走下來之前就會先被餓死。」
斯馬爾和雷頓互視一眼,都翹起拇指道:「毒,真是毒。」
伊斯菲爾等他們說完,終於開始動手。
寶石光芒中的畫面漸漸模糊,然後光束混合在一起,光的中間出現了一座極為雄壯華美精緻,卻看不到頭的建築物。
石飛俠小聲道:「這是哪裡?」
金也同樣小聲地回答道:「伊斯菲爾眼中的諾亞方舟。」
石飛俠咋舌。聽說諾亞方舟的外型是根據每個人對它的想像而形成的,沒想到伊斯菲爾的想像力這麼豐富。
金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又壓低聲音道:「這應該是天堂的建築。」
石飛俠感嘆道:「人類的建築師真應該去參觀參觀啊。」
斯馬爾也低聲地加入對話:「他們的確去了,只是買的是單程車票而已。」
正說著,伊斯菲爾的右手動了。
五個樓層隨著他的手勢慢慢向外移動,直至全部脫離而出。光芒裡,十二樓以上的建築都懸浮著。
伊斯菲爾左手輕輕往下放,十二樓層落下來,銲接在第五層。
其他人屏息看著他怎麼處理手裡的樓層。
伊斯菲爾右手向上一推。
五個樓層如光速般朝上飛去,頃刻不見。
石飛俠道:「啊,去哪裡了?」
「上億樓層,不是麼?」伊斯菲爾淡淡道。
石飛俠嘆了口氣。
斯馬爾道:「唉。他們都是逆九會的叛亂者,你不要感到惋惜。只是不知道這次狼人族……」他看了看安東尼奧的臉色,又把下面的話吞了回去。
石飛俠搖頭道:「我只是可惜,看不到他們一覺醒來驚慌失措的表情了。」
「……」斯馬爾為自己錯估他人性中的陰暗含量而感到羞愧。
強敵已退,大家陸陸續續地回去。
斯馬爾和安東尼奧都急著和狼人族聯繫,所以走得最快。
阿沙睡得正熟,所以被獨自留下繼續二百五……哦不,是二百五缺五。
石飛俠為了和伊斯菲爾單獨走,故意在房間裡磨磨蹭蹭,一會要上洗手間,一會說把面包吃完。
金知道他的心思,很配合地支走了雷頓。臨走時,他特別給了石飛俠一個記得報答我的眼神。
「我們也走吧?」估摸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石飛俠蹦到伊斯菲爾面前,笑眯眯道。
伊斯菲爾看了眼他手裡還剩半截的面包,「不吃了?」
「嗯,吃飽了。」考慮到休斯不在,沒人打掃房間,他還是很乖巧地把面包拿在手裡,準備帶到下面自己扔。
伊斯菲爾將書合起,起身往外走。
石飛俠指著桌上的寶石道:「不要了嗎?」
「嗯。沒用了。」
石飛俠低頭仔細看了看。那些寶石上面多多少少都出現了裂痕,色澤也不如先前那麼剔透。「可以給我嗎?」雖然裂了,但好歹也是寶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寶石怎麼這也比雨花石值錢啊。
「嗯。」伊斯菲爾的聲音漸遠。
石飛俠將寶石匆匆塞進口袋,就一路追去。
照常理說,往下走比往上走要輕鬆得多。但石飛俠失去了手牽手的精神支持,很快就體力不支,氣喘如牛。為了遷就他,伊斯菲爾越走越慢,到最後,幾乎是龜爬的速度。
石飛俠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汗,耷拉著腦袋道:「不行了。走不動了。」
伊斯菲爾停住腳步,低頭看著他。
石飛俠抬起頭道:「要不,你先走吧?」
雖然他話是這麼說,但那眼神怎看都像在明示:你要是真的走了,就太沒道德了!
伊斯菲爾緩緩伸出手。
……
石飛俠呆呆地也伸出手。
伊斯菲爾手掌一翻,將他的手握在手裡,牽著往下走。
石飛俠被他拖出好幾步之後才意識到,上樓的那一幕又重現了!
他痴痴地望著伊斯菲爾背影,甜蜜在心中瘋狂的滋長。
……
「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斯菲爾突然停下腳步,冒出這麼一句。
「哈?」石飛俠眨巴著眼睛,一臉迷糊地看著他。
「你的房間。」伊斯菲爾鬆開手。
「我的房……這麼快啊。」石飛俠乾咳一聲,將手背在身後。這次洗澡絕對不沾濕手。「呃,我的意思說兩百多樓也沒什麼可怕的嘛。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嗯。」
……
晚安對應的應該是晚安吧?
石飛俠在肚子裡暗暗腹誹著打開門。
一個巨大的黑影站在門後,隨著門縫的擴大,漸漸曝露出山一般的體魄。
石飛俠正在震驚,猛地感到自己腰被猛地勒住,像左邊帶去。
饒是躲得快,他依然感到一陣極為森寒的刀鋒從面門掠過,幾根髮絲滑落在臉上。
不等黑影再動,一道白熾如晝的光芒從他的肩上掠過,直接射入門中。
緊接著是一聲慘叫,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石飛俠心劇烈的跳動著,神智還沒有從剛才那番變故中清醒過來。
「沒事了。」身後有聲音淡淡地安慰著。
石飛俠回身,猛地撲進他的懷裡,哭訴道:「嚇死我了。」
被抱住的身體有些僵硬。
……
很久的很久以後。
「沒事了。」安慰語再次出現。
「可是我怕啊。」
「……那是一個半小時之前的事。」
石飛俠仍把頭埋在懷裡不肯出來。「可是我腳軟。」這種投懷送抱佔便宜的時刻,誰不利用誰傻瓜。
「……」
「而且,有一條漏網之魚,難保就不會有第二條漏網之魚。」石飛俠終於抬起頭,雙眼噙滿淚水,用無比淒楚的聲音道:「我是那麼的脆弱啊。」
「……」
那一夜,無奈的墮天使只能答應那隻死皮賴臉在身上不肯下來的八爪魚回家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