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他會找到我的

身體火辣辣的疼著,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渾身無力,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對雲映雪來說,動彈不得確實是比痛死還要嚴重的情況。

意識一點點回歸,她想起了與雲映夢相遇,被她騙進十二坊巷裡面,然後就大意的中了毒,使得一身的內力無法施展不說,還渾身無力。

也想起了她殺光撲向她的地痞無賴後,從那散發著漫天酸臭的牆縫中離開,之後遇到了什麼人,然後就暈倒了。

她還想到了她在離開的時候,將那把在她及笄之日流玥送她的匕首給留在了那個院子裡,她必須得去把它找回來。

不過,她現在這是在哪裡?

她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轉動著眼珠子觀察周圍的環境,只覺得這周圍的一切,都泛著一種叫貴重的光芒,就連在她眼前輕輕飄蕩的床帳上的一溜花邊,若拿出去等價交換的話,也足夠讓一戶尋常百姓家舒坦的生活上一年,或許還能有富餘。

她這是被哪位尊貴的爺給救了?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然後房門被輕輕的推開,外面的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雲映雪轉動著眼珠子,從眼角看到一片綠色的衣角,隨著朝她不斷接近,那衣角的主人也有更多的部位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個身穿翠綠衣衫,頭上梳著雙髻的圓臉女孩,看著大概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是個丫鬟吧。

她走到床前,看到雲映雪正睜著眼睛打量她,不由眼睛一亮,忙快步走了過來,看著她歡喜的說道:「姑娘,您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喝水?肚子一定餓了吧,奴婢馬上讓人給您送來吃的。」

一開口就是這麼嘰嘰喳喳的一大串話,期間連氣都不喘一下,說完之後見雲映雪木然看著她,才好像反應了過來似的,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轉身倒了杯水來送到床邊,說道:「姑娘恕罪,奴婢見姑娘醒了一時高興得忘了形,姑娘可千萬別嫌棄奴婢話兒多聒噪。您睡了那麼久,快先喝杯水潤潤喉吧,」

這丫鬟確實話兒挺多的。

雲映雪如此想了下,便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水溫溫的剛剛好,迅速的滋潤了她乾澀的喉嚨,然後她才又抬頭看這個丫鬟。

只見她眉眼開闊,圓圓的臉,並不很漂亮,但看著讓人覺得很可愛,尤其是她臉上的神情,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也讓人感覺很燦爛。

她仔細的幫雲映雪擦了下嘴邊的水漬之後,「嗖」一下就竄了出去,對著外面的不知什麼人說著:「姑娘醒了,你們快去廚房拿些清淡軟綿的吃食,像是粥啊麵食啊之類的最好,還有還有,趕緊的,把藥也給端來,姑娘吃些東西後正好不燙可以直接喝,別忘了還要準備蜜餞,那藥苦,姑娘喝完之後得去去澀味。另外……」

雲映雪在房內,一直就只能聽到那丫頭一個人在說話,聲音脆生生的,輕快悅耳,只是再悅耳,說得多了還是會讓人覺得囉嗦。

終於,她吩咐完了,然後雲映雪才終於聽到了不屬於那丫頭的另外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只有短短的一個字:「是。」

然後腳步走遠,那丫頭則又轉身返回了房內,接著是「叮叮噹噹」的一陣,她雙手每個手指縫裡都夾著東西的走到了床邊,看著雲映雪說道:「姑娘,奴婢給您上藥。您身上可是有許多傷口呢,昨天奴婢看到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可千萬別留下疤痕才好,不然多不好看啊。」

她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到了床邊了桌几上,轉身來扶雲映雪,嘴裡繼續的喋喋不休道:「您的肩膀都被刺穿了呢,肯定疼極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殘忍的魂淡,竟對姑娘您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下這麼狠的手,簡直是太過分了!還有背上的那道傷口,是除肩膀外最深的,幸好是在稍微偏腰側的位置,不然可就只能趴著睡了,那一點都不舒服,要是奴婢的話,肯定會睡不著的……」

雲映雪滿臉黑線,只覺得耳邊有一千隻麻雀在嘰嘰喳喳的不停叫喚著,鬧得她腦袋又開始暈了,眼前也是一片花花綠綠的。

怎麼會有這麼囉嗦的丫頭?這麼嘰嘰喳喳的喋喋不休到現在,竟然連大氣也沒有喘一下,她上輩子是折翼的天使麼?

雲映雪被她扶著側過了身,身上本來就沒穿什麼衣服,不過是穿了個肚兜遮擋在前面而已。

這丫鬟很小心的將纏繞在雲映雪身上的紗布解了開來,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說著:「姑娘您忍著點哦,會稍微的有那麼一點點疼,不過您放心,待奴婢給你多換幾次藥,過幾天就一定沒事了。這藥可好了,聽說這麼深的傷口都不會留下一點疤痕呢,以後姑娘的身子還是白白嫩嫩的。」

持續性的滿臉黑線,並且越掛越多,如果不是現在她渾身無力,動彈不得的話,她早就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了。

還有,什麼白白嫩嫩的?她為什麼有種被女色狼調戲的錯覺?

背上解開包紮牽扯到傷口而引起的疼痛拉回了她的心神,不過她只是略僵了下身子,就再沒有其他的反應,並且不知是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是想要防止這丫鬟繼續喋喋不休,她終於在醒來之後,第一次開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的話,奴婢叫秋雁哦!秋天的秋,大雁的雁。聽說是奴婢出生的時候,正好有一群大雁從奴婢家的屋頂飛過,又正逢秋天,所以我爹就給奴婢取了這個名字。」她手上的動作半點不停歇,小心輕柔又迅速飛快的給她的傷口換藥,又重新包紮了好,當然,同時的,嘴上的動作也半點不耽擱。

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了下來,她不過問個名字而已,這丫頭怎麼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情況都給她介紹一遍的樣子?

也幸好從你家屋頂飛過的是一群大雁,要是烏鴉可怎麼辦?

雲映雪抽了抽眉心,她都有點不敢再隨便問她問題了。

但不問又怎麼可能?

於是迅速想了下,挑選出最想知道並且也必須得知道的幾個問題,在秋雁又要喋喋之前,再次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姑娘您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才剛第一次醒呢,嗯,現在都已經是下午,您大概睡了有八九個時辰的樣子。」她重新包紮好雲映雪背上的傷口,輕輕的打個結,然後扶著她小心的又轉回身,稍微坐起來了一點,隨手將一個枕頭塞在雲映雪的背後,就開始解起了她肩膀上的紗布,又說道,「姑娘放心吧,其實也沒有很久,您看您受了這麼重的傷,就是應該要多多睡覺休息,這樣傷口才能好得快。還有啊,大夫說您失血過多,也應該好好休息,最好……」

雲映雪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著,頭好痛啊!

「這裡是什麼地方?」

就如同是救命般的,她飛快的又拋出了一個問題,緊貼著傷口的紗布被揭開讓她輕輕的抽了口冷氣。

這肩膀,可是前後兩邊被對穿了,不過應該沒有傷到什麼重要的經脈血管和骨頭,然而即便如此,光是這好像有什麼在傷口上一啄一啄的疼痛,也不好受。

見她眉頭輕皺,秋雁好像又找到了囉嗦的話題,但好的規矩,讓她首先回答姑娘的問題,「這裡是王府哦!」

「什麼王府?」

「什麼什麼王府?王府就是王府啊,我家主子可是王爺哦!」她眨眨眼,很無辜的看了她一眼,說起自家主子的時候,那語氣卻異常的驕傲。然後又馬上低頭任何的給雲映雪的傷口換藥,輕輕撅著小嘴說道,「昨天大夫來的時候,奴婢聽他說姑娘您的這個傷口可是把身子都給對穿了呢,哎呀那該有多疼啊?呃,姑娘別多想,奴婢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大夫也說了,過個兩天,傷口就會癒合,到時候就不疼了。對了姑娘,您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的話,可一定要告訴奴婢哦,千萬別忍著。我娘說了,身體不舒服就一定要說出來,這樣才能讓大夫對症下藥,不然怎麼能好得了呢?」

眉心狠狠的抽搐著,雲映雪已經被聒噪得徹底失去了講話的興致,什麼此刻所身處的位置、處境,什麼救了她的到底是誰,全部都見鬼去吧!

只是不知道外公他們有沒有發現她的出事,若是已經發現,卻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她,定然是十分擔心的。

而且這個王爺是怎麼回事?從昨天她昏迷前聽到的話中,他應該是認識她的,那麼為什麼不把她送去肅王府,反而帶會了他自己的府上?而且一天過去了,他似乎也沒有告訴楚玥璃她的所在。

這又是什麼意思?

昨天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那位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可現在想來,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使得心裡好像被什麼給哽住了,分外難受,眉頭也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你家王爺叫什麼名字?」

「奴婢只是個下人,怎敢直言王爺的名諱?」

「哦,那不知你家王爺的封號的什麼?這京城裡,可是不只有一位王爺的。」

秋雁聞言抬頭看她,神情無辜,好像在認真的想著她的這個問題,然後雲映雪在聽到她的回答之前,突然感覺肩膀的傷口一陣劇痛,痛得她直抽冷氣,眼冒金星,一下子連冷汗都「嘩啦啦」的冒出來了。

「哎呀!姑娘您怎麼樣?奴婢真是該死,竟這般不小心弄痛了姑娘。哎呀,都流血了!奴婢馬上給您重新上藥包紮,姑娘您忍著點,很快就不痛了,真的真的!」

雲映雪嘴角直抽抽,無奈此刻渾身動彈不得,只能任人魚肉。

這突來的疼痛,更是一下消耗光了她好不容易稍微積蓄起來點的力氣,腦袋暈乎乎的,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以佛祖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和各路天兵天將大小神仙們,及耶穌瑪利亞的名義發誓,這丫鬟是故意的,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雲映雪無力的躺在床上,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從剛才就一直疼著的傷口們,越發的疼痛難忍。

她看著秋雁丫鬟低垂著眉眼,仔細輕柔的給她包紮傷口,又換一個地方再換藥再包紮,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又馬上閉上了嘴,好像也對弄疼了雲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一下子稍微安靜了些。

深深的看了她幾眼,然後雲映雪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她,其實也暫時的沒有力氣去理會任何人。

閉著眼睛,一點點的,她試圖調動沉寂在身體裡的內息,然而心念剛動,體內的氣息也不過才稍微顫抖了一下,她就頓時感覺身體的每一條經脈都如同被針刺般,生生的疼,比身體上的傷痛還要痛苦不知多少倍。

她忙收了神,不敢再妄動。若是因此損傷了經脈或者是走火入魔,那可就糟糕了。

這裡至少看起來很安寧,然而就在那高牆的外面,卻早已翻了天,肅王府幾乎全員出動,一瞬間就將整個京城都給攪動了起來。

「沒想到七弟他多年不在京城,卻依然能剛回來就在一天之內翻起這樣的風浪。」有人獨站高樓,含笑說著。

「真是讓本王想不驚訝也難,他竟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暴露隱藏多年的力量,而且那還是個無才無貌的女人,除非帝師大人願意重回朝堂,不然就是空有尊貴的身份,卻給不了他多少幫助。」有人臨窗而立,這樣說道。

「雖然那算不上是個美人,甚至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相當平庸,可既然能被七弟看中,定有著我們還不知道的不凡之處。或者,本王該說七弟真乃是情深意重、至情至性,讓本王自愧不如啊。美人兒,你說本王要不要再做點什麼呢?」有人懷抱著如花美人,於涼亭內共賞湖光水色。

「雖然本王也很想知道這件事具體的情形到底是怎樣的,但能見識到七弟帶回京城的力量,也算是意外之喜。知道那雲映雪現在何處,究竟是被什麼人帶走的嗎?」有人撫慰情人般的擦拭著森森寶劍,詢問著身前的下屬。

「是嗎?七弟終於也要娶妃了,你說我該送他什麼賀禮好呢?咳咳……」有人身處繁花之中,卻疏影落寞,輕聲詢問著身旁對他滿臉關切的隨從。

「我的選擇果然是沒有錯的,就算楚玥璃他現在早已不是大宛帝國的太子,更離京多年,但是龍就不會被捆縛。只可恨,巫娜竟這麼任性,為了區區一個低賤的侍從而不惜背叛父王,背叛國家,這些天更是躲著我,根本不與我見面,再過不了幾天,我也必須要離開這裡了。」有人用力捶樹,滿臉惱恨。

「實在是想不明白,七殿下到底是看上了雲映雪那丫頭的什麼地方,竟會為她做到這個程度,難道是我一直眼拙了?」有人向來自認聰明過人,此刻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外面可亂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竟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七殿下哦,他派出了他王府裡的所有人,幾乎要把整個京城都給翻幾個面了,就為了找雲映雪。」

「雲映雪?她怎麼了嗎?七殿下……哎。」

「你也別傷心了。不過說真的,七殿下也真是出人意料,放著那麼多嬌貴貌美的大小姐不要,偏偏看上了那個……那個雲映雪。那女人更過分,仗著七殿下的寵愛,不知怎麼的就不見了,搞得現在京城裡烏煙瘴氣的,哼!」

有人聚在一起,各種羨慕嫉妒恨。

且不管那些人都在想些什麼,說些什麼,肅王府裡,楚玥璃正低頭仔細的把玩著匕首,那把地痞上交上來,屬於雲映雪的匕首。

旁邊的床上,一個臉色蒼白,身子極其虛弱的男人,在吃力的喘息著,瞪大的眼中滿是驚恐,說著:「王爺,我……小的……小的說的都是真……真的,不敢欺……欺瞞王爺。」

這個人,是那八個地痞中唯一倖存下來的,身受重傷,幾度差點沒有能救回來。不過他才剛醒,就面臨了楚玥璃的審問。

明明這位王爺看起來很溫和很親切,問他話的時候也是慢聲細語的,沒有半點火氣,可剛醒過來的地痞,卻愣是差點被當場嚇暈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恐怖,還不如沒有被救回來,直接就那麼死了乾脆。

楚玥璃將視線從匕首上抬了起來,看著他沉吟道:「你說,是有人主動找上你們,給你們銀子讓你們去綁架雲明浩,再威脅雲映夢將人引過去,趁她不備下了毒,之後再對她動手?」

「是……是的。」

「你們本來是打算如何動手的?」

「這……他們吩咐我們毀……毀了那位姑娘的清白,還說……還說完事了之後,再將她就那麼光著身子給扔到大街上去,供……供人觀賞。」

握著匕首的手倏然一緊,楚玥璃的眼中一片晦澀深沉,暗藏著無邊的波濤洶湧澎湃,幾欲撕開一切的噴湧而出。

楚玥璃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森然,笑得格外妖異,很安靜很平靜的盯著臉色更加慘白的地痞,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我我我……我不……不知道。」他的牙齒都忍不住的在打顫,想要將視線從楚玥璃的身上移開,卻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只覺得突然很冷很恐懼,比活生生被拖入到無邊地獄還要恐懼。

楚玥璃站了起來,輕輕的將匕首抵壓在他的頸動脈上,道:「那麼再問你,你知道你們要對其不利的那個姑娘,是什麼人嗎?」

「不……不知道。」

「那麼本王來告訴你,那是本王再過幾天就要娶進門的王妃。」

身體的極端虛弱,加上驚嚇多時,此刻又被這麼一刺激,那地痞終於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聽到響動,守在外面的安邑走了進來,躬身問道:「主子,這個人該怎麼處置?」

「先留著,等他醒來後,讓他說出那個找上他們的人長得什麼模樣,雖然這可能並沒什麼作用。」會出面做這件事的,定是不會引人注意的人物,真正的幕後主使者,若非必要就會一直躲在幕後。

但這終歸,還是一條線索。

楚玥璃再不看那地痞一眼,轉身就出了門,問道:「老爺子現在在哪裡?」

「在書房。」

楚玥璃邁出門外後微頓了下腳步,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眉宇間閃過一抹憂思,喃喃問道:「還是什麼進展都沒有嗎?」

雪兒,你到底在哪裡?現在是否安好?為什麼連半點痕跡都不留下好讓我能找到你?

安邑也不由得皺眉,搖頭說道:「能問的人都問遍了,除了知道是一個年輕公子帶走了昏迷的王妃之外,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像那位公子帶了王妃轉身之後,就一下消失了,誰都沒看見他往什麼地方去。」

「京城都找遍了嗎?」

「能找的都找遍了,剩下的那些就……」

不管是朝中大臣,還是王爺皇子們的府邸,除非有皇上的聖旨,不然誰都無權搜查。可問題卻是,如果不出意外,王妃很有可能就在這些他們沒有資格搜查的府裡,除非她已經出城了。

那也不大可能,昨晚一得知出事,京城的四方城門就全部都被肅王府控制了起來,任何人的進出都必須得接受嚴格的檢查。

安邑又看了主子一眼,說道:「主子放心吧,既然那位公子救走了王妃,想必應該不會對王妃不利才對。可能是因為有別的什麼原因,或者是根本不知道王妃的身份,所以才會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楚玥璃似乎並不怎麼相信這個解釋,手指在匕首的握柄上輕輕摩挲著,說道:「還有一個可能,帶走雪兒的,就是意圖害雪兒的幕後主使者,不然的話,正好從那裡經過,遇到了雪兒,這似乎有點太巧了。」

「主子您這是一直在往不好的方向思考,才會這般擔憂,屬下卻認為那還有可能只是個不相干的人。況且,就算真是那幕後的主使者,他也不知道王妃會從什麼地方出來,從而早先一步的等在那裡。」

楚玥璃繼續摸索著匕首,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半餉無語,只是神情越發的沉凝了,聽他聲音輕緩,語氣卻異常冷冽的說道:「繼續查找,不得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痕跡,無法光明正大去搜查的那些地方,本王今天晚上會親自去查探清楚。」

「我和你一起去!」側方傳來蒼老爺子的聲音,他正快步朝這裡走過來,臉色非常難看,冷哼著說道,「敢動老夫的外孫女,莫非真以為老夫不在朝中,就可以任他們為所欲為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老爺子,您有線索了?」

「沒有!不過我敢肯定,小雪兒定在那幾家的其中一座府邸之內。安邑,你們繼續搜查,甭管宵禁不宵禁的,今天晚上隨時注意信號,如果有必要,咱今晚就給他們鬧個狠的!」

「是!」安邑看了楚玥璃一眼,見他點頭後當即應聲,心也跟著蠢蠢欲動了起來。

老爺子猶自陰沉著臉,對他來說,雲映雪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傳承自他的唯一血脈,也是他最大的逆鱗和底線,誰碰誰死!

只是有些人忘記了,或者是認為老爺子遠離朝堂多年,就算身份再尊貴,就算猶有餘威,也已經無關緊要。

不過有件事他們是真的忘記了,多年前,老爺子連對皇帝也是說打就打,半點不含糊的時候,憑借的就是他自己的實力,從來都與其他的所謂勢力無關。

楚玥璃也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沉聲說道:「不管是誰,查出之後,我必與他不死不休!」

他的表情很嗜血,蒼老爺子看得一愣,隨之瞇眼問道:「怎麼?你問出什麼來了?」

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很鬼魅很妖魅,手因為握得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著,他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在匕首那極鋒利的刃上輕輕的撫摸,低聲說道:「有這麼一個指令,讓地痞們把雪兒玷污毀了清白之後,再將未著寸縷的她給扔到大街上,供、人、觀、賞!」

蒼老爺子頓時怒目圓睜、鬚髮皆張,引得身周的空氣都似乎響起了轟鳴之聲。

儘管現在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可只是想想,只是聽說,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怒,比十二年前被冤枉與謀反之事有勾結,含冤入獄、一門落魄的時候還要更加的憤怒。

他怒哼一聲,突然轉身就大步離去,那一身的怒焰,將所經之處都帶動起了一陣寒流。

好,好極了!最好別讓他查出到底是什麼人竟敢想出這般惡毒的法子來對付他的小雪兒,不然的話,即便是當著皇帝的面,他也定要將他給捏死!

「今天晚上,你們與我一起將這幾個府都給仔細的搜查一遍,不許放過一絲一毫的痕跡!」

醉霞閣內,蒼老爺子沉聲吩咐著站在他面前的幾人。

白芍點了點頭,鼓囊著腮幫子說道:「老爺子放心吧,以雪兒的本事,就算暫時受制,也應該不會出事。」

「問題是她中了毒,內力流失,渾身無力,現在也不知道是否解了。」楚玥璃坐在旁邊說道。

此話一出,白芍和紫筠的臉色齊齊一變,風吟也從陰影中露出了身影,看著他問道:「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才剛知道的。」

「我們應該早就想到了才對。」紫筠卻皺眉說道,「以雪兒的本事,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麼可能連幾個地痞無賴也對付不了,還把她自己搞得那麼狼狽?我說,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害她?」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們。」楚玥璃眸色沉沉,徐徐說道,「那些人,原本是想要毀了雪兒的清白,然後再將她扔到街上去供人觀賞。」

房內的氣息猛然為之一窒,白芍「咯崩」一聲咬斷了不知什麼點心,風吟手指輕顫,從指縫間傳出輕微的玉石摩擦聲,紫筠輕捂著小嘴,喃喃說道:「不管那人是誰,他死定了。」

「現在別管那個人是誰,先找到雪兒再說!」蒼老爺子提醒道,「那個帶走雪兒的人,就算未必對雪兒有惡意,也必定是不懷好意的。」

「老爺子放心,今天晚上就算掀了這天守城,也一定要找到雪兒。」

「我說流玥,你與小雪兒的婚期是在八月十二吧?」

「嗯,不是已經昭告天下了嗎?」

確實已經昭告天下了,就在今天上午,皇上的聖旨都下了,八月十二,黃道吉日,安王楚玥辰和肅王楚玥璃的大婚同時舉行!

「有點急。」紫筠皺眉說道。

「離八月十二隻剩下不到十天,雪兒現在卻行蹤不明,也不知道是否有受到什麼損傷,你怎麼不拖延一段日子?」白芍啃著手指說道。

「他是故意的。」風吟又縮進了角落裡,聲音幽幽的從陰影裡傳出來,「每年的八月十五,皇宮裡都會有中秋家宴,他想讓雪兒以肅王妃的身份去參加。還有,那些人之所以會害雪兒,也不過是因為不想讓流玥娶雪兒,早點娶了,雪兒反倒安全了,至於接下來的其他各種麻煩,不管早娶晚娶,都是一樣的。所以老爺子,其實還是有人覺得你就算已不在朝堂,即便只是獨身一人,也依然不容小覷。」

難得風吟竟能一口氣說這麼多個字,就連蒼老爺子也不由愣了下,反倒對他一眼看出了問題還分析得頭頭是道這件事顯得有些無動於衷。

他這一口氣說了幾個字啊?有上百了吧?

不過他說完之後就再次沉默了下去,不管他們再怎麼盯著他看,他都縮在角落裡低垂著腦袋。

楚玥璃瞇了瞇眼,輕輕磨蹭著從昨天拿到之後就沒有放下過一刻的那把匕首,說道:「所以,就算是要抱著雪兒行禮,我也要在八月十二那天將她娶進肅王府!接下來尋找到雪兒的事,就拜託你們了。」

「就算你不說,我們也要找到雪兒,不過只有我們五個人,是否有些人手不足?」

老爺子手指輕敲著桌面,沉吟著說道:「暫時也找不到能與你們的身手相比的人,弱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也就那麼幾個地方而已,你們三人分別查探三座王府,剩下的地方,就交給我和璃兒兩人,一有情況,馬上通知大家。尤其是如果你們自己遇到了麻煩,千萬別逞強。」

「是!」

隨著夜深人靜,外面的街道上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已經見不到其他的任何人影,這個時候從醉霞閣內突然竄出了五道身影,迅速的朝城北飛掠而去,然後迅速分散開,進入到了不同的府邸。

那個時候,雲映雪正躺在床上發呆,儘管身體感覺到很疲累乏力,可她卻全無半點睡意,只能睜著眼睛呆呆的看床頂。

從她下午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個時辰,但她還沒有能夠從這個房裡踏出去半步,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屬於誰的。

她有心想要出去看看,卻無奈身體不給力,想要從那叫秋雁的丫鬟口中探聽些什麼出來,卻不想那個丫頭雖然話兒極多,可卻幾乎沒有一句是能給她提供消息線索的,而且不管她怎麼問都問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這種動彈不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況簡直是糟糕極透頂了!

她甚至閒著無聊,將她所知道的目前在京城的每一個王爺都給認真想了一遍,與她昨晚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去認真比對,可她發現她其實並沒怎麼聽到過那些王爺們的聲音,聽見了也並沒有記住,就連身為她前未婚夫的楚玥辰,她都不太確定他的聲音到底是怎樣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造成的思維遲鈍,她越是想,腦袋裡面就越亂,以至於到後來連她昨晚聽到的那個聲音到底是怎樣的,也分不太清楚了。

長長的歎一口氣,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變而有些僵硬,她努力小心的側了側身,卻牽扯得傷口又癢又疼,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守在外間的秋雁聽到響動忙撩起簾子走了進來,關切的問道:「姑娘,您有哪裡不舒服嗎?難道是傷口又疼了?」

搖搖頭,無力的說道:「一直這樣躺著不舒服,身體很僵硬。」

「那奴婢給姑娘揉揉吧。」

說著就伸手在雲映雪的身上輕輕揉捏了起來,小心的避開傷口,肩膀、手臂、腰背、雙腿全都沒有落下,力道也是恰到好處,倒確實很舒服。

雲映雪輕舒了口氣,半瞇著眼睛理所當然的接受著慇勤服侍。很快,她就感覺到了一陣困意襲來,可她還是誰不著,因為身邊有個不相干的人存在,除非是暈過去,不然她真的睡不著。

不過睜開眼睛卻看到秋雁正眼巴巴的看著她,一副很想說話但卻又怕打攪到她休息的可憐模樣,於是她當即又閉上了眼睛,就算睡不著,也全當是閉目養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才剛一會兒,也好像好久了,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外面有人接近。

嗯?有人接近?

她「唰」的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徹底清醒了過來,而幾乎就在同時,有人在門外輕聲問道:「秋雁,雲小姐睡了嗎?」

秋雁有些驚訝的轉頭朝門外看了一眼,又抬頭看看雲映雪,忙說道:「還醒著呢。董大哥,有什麼事嗎?」

「你趕緊服侍雲小姐穿戴好了,王爺吩咐,讓雲小姐換個地方再休息。」

「哎?為什麼呀?這麼大半夜的折騰人。」

「你照做就是,這是王爺吩咐的!動作快點!」

將這幾句對話全部都聽進了耳朵裡面,雲映雪面上不動聲色,眼底卻隱隱的湧起了點點波浪。

這麼大半夜的要給她挪個地方?

難道是楚玥璃找上門來了?

想到此,雲映雪不由得眼睛一亮,可緊接著她就又平靜了下來,看著正給她穿戴衣裳的秋雁,以及在耳朵裡迴盪的門外那個男子的不停催促聲,沉暗了眸色。

夜色深沉,有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屋頂上,低頭掃過腳下沉寂在黑暗中的院子,黑暗中,只聽到他忽然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後從屋頂跳了下去。

這裡很安靜,沒有任何人的氣息,一如他先前查探過的那些無人院落,可空氣中,隱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苦澀味道,是從就在他眼前緊閉著的房門後傳出來的。

走得近了,這股藥的苦澀味就又明顯了些。

他當即伸手推開了門,那股藥味依然若有若無的,但確實更明顯了些。

視線一轉,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但這麼粗略看去,似乎一切都很整齊,沒有什麼人動過的痕跡。

而此刻,雲映雪正身處在一間密室之中,看著對面那個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的翩翩公子,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竟然是你。」

「怎麼?你先前難道都沒有懷疑過本王?」

「誰都是我的懷疑對象,不過你確實排名比較靠後。」

「那真是本王的榮幸。」

「你的目的是什麼?」

「弟妹不必如此戒備,本王若是想要害你,昨天就不會救你回來了。現在嘛,不過是想要看看本王那七弟著急的模樣罷了,過幾天就會把你還回去的。」

「他會找到我的!」雲映雪絲毫不為所動,說得也非常篤定。

他卻笑著攤開了手,將躺在他手心裡的那枚耳環展現在了她的眼前,說道:「這似乎是弟妹的東西,剛才不小心掉在房裡了。」

雲映雪一愣,然後眉梢輕佻,微側了側頭,說道:「你有沒有發現,我兩隻耳環都不見了?」

他也跟著一愣,將那只耳環輕放在了桌子上,說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只要本王不承認,他難道還能搜本王的王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