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午前,他們終於來到了天守城外龍騰軍的軍營外。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軍營重地?」
守在軍營外的士兵看到一輛青灰色的馬車直直的朝他們行來,當即拔劍相對,冷喝道。
從馬車內,探出了一隻修長的手,手上,一塊金牌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隨後一個帶著幾分佻達和懶散的聲音緩緩響起:「讓所有副將以上的將領到主營集合!」
看到這塊金牌,守門的士兵臉色一變,互相對視一眼,其中有一人轉身奔進了軍營裡面,其他的人也收起了武器,但依然沒有完全消除警戒之色,行禮道:「閒雜人等不得在軍營內騎馬行車,請大人下馬車!」
這「閒雜人等」四個字,他說得既大聲又理所當然。
馬車內,楚玥修冷哼了一聲,「如果本王是閒雜人等,那麼你們又算什麼?」
說著,他伸出到馬車外的手一翻,金牌消失,卻又出現了一虎頭物體,暗暗淡淡的,即便是在陽光下也沒有反射出太多的光芒。然而在龍騰軍等人的眼裡,這卻是比任何物品都要更加的光芒萬丈,一出現就幾乎當場刺瞎了他們的眼。
忽然「嘩啦啦」的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來,轟然喊道:「拜見統帥!」
楚玥修將手縮了回來,冷聲道:「走!」
然後馬車繼續往前,直直的駛進了軍營之內。
馬車內,他正雙眼放光的看著手中的虎符,滿臉得瑟。可下一秒,他就微微垮下了臉,雙手將虎符遞回到映雪的面前,可憐兮兮的說道:「七嫂,接下去你打算如何?」
映雪沒有看他,而是透過馬車窗簾的縫隙,看到外面跪了滿地的士兵,以及幾個在最後面,趁人不注意悄然朝軍營中央飛奔而去的身影。
輕勾了勾嘴角,隨手抓過楚玥修手中的虎符塞進了袖子裡面,從眨巴著眼一臉無辜的晉王世子爺身上掃過,再看向巴巴看著她的信王殿下,淺笑著說道:「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小九你怎麼反而來問我了呢?我不過是跟著來長長見識的而已啊。」
「……」
「噗!」楚玥軒直接噴笑了出來,這一路過來,他也算是有點看出來了,似乎被逼著來的那個人,是九哥。
他們一路直接來到了主營,當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但當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映雪也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的時候,終於還是引起了一片嘩然。
這軍營之內,可是拒絕女人進入的!
映雪略微低垂著腦袋,被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一左一右的護著進入了主營,那低眉順眼,溫婉嫻雅的模樣,還真是惹人憐愛,又似乎被這麼多人圍觀,有些怯懦,有些驚懼了。
在主營內坐了許久,除了有小兵來送了次茶之外,竟始終沒有其他的將領過來。
映雪托著香腮,凝望營帳的大門,手指在旁邊桌面上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一聲聲,就如同是敲擊在旁邊某兩個人的心上,讓他們很是一陣心神不寧啊!
「這算什麼呢?下馬威?還是別的什麼?」映雪優雅的換了個坐姿,繼續盯著門口看,輕點著嘴唇,喃喃說道,「統帥駕臨,理該是馬上前來拜見才對吧?他們這麼做是完全不把統帥放在眼裡,還是有恃無恐?」
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到底還是楚玥軒稍微純良了些,忙對映雪說道:「七嫂您可千萬別在其他人面前說這種話,要知道……」
「你是說他們曾將上一任的統帥殺了扔到山林裡面去餵狼這件事嗎?我早就已經知道了。」映雪很是隨意的接過了楚玥軒的話,忽而笑得森然,若有深意的從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的身上掃過,說道,「是不是只要沒有絕對的證據,就算在這裡殺人放火,也沒有半點關係?」
楚玥修頓時悚然,下意識裡坐直了身子,小心瞥一下營帳的外面,才又看向蒼映雪問道:「七嫂,你要做什麼?」
映雪側頭,很無辜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們再囂張,也是大宛帝國的臣子,將領和士兵,如果不是背後有連父皇都不願輕易與之翻臉的人,他們敢把皇上指派來的統帥給殺了?而且殺了之後竟還拿去餵狼,欺瞞說是他自己不聽勸阻,獨自一人進入山林,卻沒想到竟被野狼圍困,拚殺不出,落得個被分而食之的下場。」
冷汗,就這麼順著光潔的額頭滑落了下來,信王殿下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刻這般的將她和七哥真正重合到了一起。
「七嫂,你……你可別衝動。」
「我不衝動。」她笑得很無害,並說道,「他們不敢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的,我們這裡的三個人,哪一個不是皇家中人?再肆意妄為,但若真讓皇子世子王妃都餵了野狼,我保證,就算是他們背後的那個人,也絕不敢站出來為他們說哪怕只是半句的好話。」
這話聽著,怎麼愣是感覺到身上涼颼颼的呢?
映雪說完這話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多說,而是再次將目光轉移到了門口的方向,然後終於,有嘈雜聲傳來,隨之一個個或魁梧或彪悍,渾身都瀰漫著男人氣息的人湧入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主營之中竟會有女人?」
有人才剛進來,就第一眼發現了映雪,當即怒目圓睜,嚷嚷了起來。
真的,她真是想讓人不注意她都不行啊,因為她此刻就坐在最中央,那個只有統帥才能坐的位置上面。她一個女人,竟敢坐到這個位置上面去,這不是存心刺激人嗎?
面對齊刷刷的那麼多眼睛,她眨了眨眼,才好像突然受驚了一般,神色之中滿溢出了驚懼,便是越發的縮進椅子裡面去了,囁嚅著說道:「我……我只是想……想來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我……嗚嗚!」
說著說著,她竟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哭了起來,那神情,當真是好不可憐,那看向剛才嚷嚷得最大聲的將領的目光,似乎在控訴著他的粗魯野蠻。
楚玥修嘴角一抽,楚玥軒眨著眼,比映雪還無辜,而那將領,忽而有些窘迫,看著映雪那縮進了椅子裡面,楚楚可憐的模樣,臉色都漲紅了。
映雪本就長得一副純良溫順的模樣,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此刻這麼一嬌柔,只怕是個男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所有的將領都不由得呆了呆,似乎沒想到這個擅自進入軍營的女子,竟會這樣就被惹哭了。
一呆之後,就有人冷哼了一聲,語氣極其不屑的說道:「女人就是女人,就知道哭哭啼啼,別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擅闖軍營的罪責!」轉頭,又對楚玥修說道,「我倒是誰,原來竟是信王殿下,不知信王殿下駕臨我龍騰軍軍營,是有何貴幹?」
面對除映雪之外的人,楚玥修馬上就又是一派親王的作風,微仰著下巴,神色中幾分倨傲,幾分俯視,道:「莫將軍,這就是你見到本王的禮節?」
此話一出,那莫將軍頓時臉皮一抖,頗有幾分森冷的看了楚玥修一眼,然後抱拳躬身道:「不知信王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恕罪就算了,遠迎本王也不敢當,只要幾位將軍以後能夠在得知本王的命令之後,來此的腳步能稍微快一點,本王就心滿意足了。」
眾位將軍又是跟著臉色一變,更有人冷笑著反問道:「命令?信王殿下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就是龍騰軍嗎?」
雖然剛才他還對龍騰軍小生怕怕的,可此刻,他卻表現得相當精彩,對龍騰軍的渾然不在意是表現得多麼酣暢淋漓,直接讓在場所有的將領們全都再次變了臉色。
這許多將領一齊爆發出來的怒氣,直面而來,即便是楚玥修,也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可即便如此,他面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膽怯,甚至越發張揚的說道:「諸位將軍也不是傻瓜,應該明白本王今天既然會來這裡,自然是帶著統帥一同前來。你們可以不必聽從一個王爺的命令,但誰若敢冒犯統帥,那就是軍法處置!」
那莫將軍目光沉了沉,說道:「末將聽聞我龍騰軍的新任統帥乃是七殿下肅王,而肅王殿下早在兩天前就已帶兵離開京城。怎麼,莫非他竟將虎符交給了信王殿下您來保管?」
「虎符在這裡。」
忽有個柔柔軟軟的聲音橫插了進來,眾將領一怔,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手上面,正端端正正的放著一枚虎符,正是專屬於龍騰軍的虎符。
莫將軍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幾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去奪取了那雙玉手中的虎符,不過他總算還是克制住了衝動,視線上移落到了映雪的臉上,目光甚是咄咄逼人,道:「虎符為何竟會在你的手上?」
在他們看來,這是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堂堂能號令帝國十萬最精銳將士的虎符,竟會出現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映雪眼波流轉,軟軟的說道:「這是夫君離京前交給我保管的,還說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裡,龍騰軍就暫由我掌管,誰若膽敢不服,只管拿出這虎符,將那人軍法處置了便是。」
好的麼,這話簡直是比楚玥修剛才的全部表現加起來還要更加的石破天驚,主營內的所有將領不僅僅只是變色,更是忍不住喧嘩騷動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竟讓一個女人來掌控我龍騰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七殿下簡直是胡鬧,怎能將這般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女人來掌管?還說要讓她對我等軍法處置,我看七殿下這是分明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
「軍法處置?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將我軍法處置!」
「……」
主營內隱隱的有著將要失控的跡象,所有的人都朝一點點的朝著坐於帥位上的映雪靠近,而映雪依然坐在那兒紋絲不動,連捧著虎符的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激動的諸位將軍,緩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淺的弧度,眼中閃爍著的,是狼一樣的幽芒。
此刻的她,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嬌柔?所有的楚楚盡皆都變成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凜然,明明她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明明她嘴角還含著一抹柔和的笑意,但這所有的一切卻都不能讓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稍微溫和一點。
漸漸的,主營內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這個前後氣質截然不同的女子。
「你們好像對這個東西很有興趣。」她淺淺的笑著,手輕輕把玩著虎符,眼睛所看的,卻是接近了她一大截的眾位將軍。
那莫將軍看著映雪,眼中神光閃爍,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她這麼說,也跟著說道:「王妃言重了,只是這軍營之中,實在不是你一個女人家該來的地方,你若是有什麼吩咐,還是由末將代勞吧。」
映雪看向他,笑得輕輕柔柔,很是親切,手上繼續把玩著虎符,說道:「這虎符乃是皇上所賜,就算你們真從我手中得走了,也依然不會是你們的,除非你們想造反。」
「王妃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等忠心耿耿,一心為我大宛帝國不惜肝腦塗地,死而後已,王妃如此說,可是會讓將士們寒心的。」
「我當然知道龍騰軍一心為大宛帝國,可我不相信莫將軍你也是一心為大宛帝國的。」
「你……」
「我聽說龍騰軍一向只認虎符,不認人。現在虎符在我的手上,那麼我就是你們的統帥,我的命令,就是軍令,任何膽敢違抗或者敷衍的人,都將軍法處置!」
這一瞬,從她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那般渾厚而懾人,若非常年身居高位,絕沒有可能培養得出這樣的氣質來。
莫將軍神情莫測,忽然冷冷的笑了下,抱拳躬身就朝映雪拜了下去,道:「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