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藉著強悍的武力值,映雪算是暫時的將龍騰軍中的那些桀驁將領們給鎮壓了下來,可這只是暫時的,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將被壓縮進了心底的能量一瞬間爆發出來,到時候要麼他們屍骨無存,要麼直面他們的映雪,屍骨無存。
這裡既然是讓朝中無數人驚懼的存在,那麼這裡的人自然也不是單憑著一個小小的挑戰,一個強硬的打壓就能收服,映雪此刻身處在這裡,就猶如是身處在山谷裂縫之中,兩邊的山崖隨時都有可能坍塌,將她屍埋谷底。
而這個狀況想要徹底解決,將這一支大宛帝國最精銳的軍隊真正收歸己有……映雪首先就將目光對準了那位莫將軍。
「七嫂,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再不回去可就要天黑了。」主營內,只剩下了映雪和楚玥修、楚玥軒三個人,沒了其他閒雜人等,楚玥修也微沉了臉色,一臉鄭重的看著映雪說道。
映雪從龍騰軍將士名冊上抬起頭,看著楚玥修,眼中流轉過幾絲異樣的神采,淺抿著嘴角說道:「為何要回去?我現在是龍騰軍統帥,留在這裡也是理所當然,而你,有你七哥給你的令牌,身為龍騰軍副帥,留在這裡也同樣的應當,倒是小軒子,趁天還未黑,你可以動身回京城了。」
楚玥軒一愣,然後微擰起了眉頭,不滿的說道:「七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能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因為若是讓你父王知道了,只怕又要生出更多的變故了,他顯然是不想讓你介入到皇子們的爭權之中。」
「這是我的事情,身為皇室中人,我總有一天要面對這種事情,就算父王現在不同意,也最多只是將我禁足。況且我可以去找我奶奶幫忙,她最疼我,也一向開明,一定會幫我的。」
這一刻,那一張娃娃臉上,雖還有些習慣性的佻達,但更多的,卻是首次顯露出了身為皇室子弟的森嚴,與他一貫的紈褲形象截然不同。
映雪眼中有光彩湧動,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低頭執筆,攤開一張紙就書寫了起來。
半餉,將那紙封入到新封之內,又寫了四個字後,遞給楚玥軒說道:「你現在就離開,並順便的,幫我將這封信交給白芍。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她的手上!」
「小芍?」他一怔,下意識的雙手接過了信封,看著新封上面的「白芍親啟」四個字,他忽然一個哆嗦反應了過來,猛的抬頭就看向映雪,說道,「七嫂,小芍她只是個……嗯,商人而已,你別將她牽扯到這些事裡來。」
「你確定?」映雪只是看著他,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手指點了點桌面,說道,「小軒子,有許多事情恐怕你還不明白,但你難道以為,憑我與璃和小芍的關係,她有可能對我們的事情置身事外嗎?還有,若小芍真只是個開了家店舖的商人,你這個晉王府的世子爺能將她明媒正娶的可能性有多高?」
「可……」
「別急著辯解,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如果不能將小芍明媒正娶,並且保證從此以後都只有她一個女人,絕不納妾的話,小芍她就算是孤身一人浪跡天涯,也絕不會嫁給你的哦。」
這就是一處死穴啊,楚玥軒一下子就沒聲了,只是看著手中的那封信,依然有些遲疑。
映雪舉手,輕托著香腮,依然是那輕飄飄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若真能將她娶進門的話,那她就是晉王府的世子妃,等於是入了皇室的大門。那麼到時候,你是想讓她對朝中的事情置身事外,只安心的呆在晉王府內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賢良淑德,偶爾出去跟貴夫人們喝喝茶聊聊天,平常就在家裡撫琴刺繡,相夫教子,就跟這天下間所有的尋常女子沒有任何差別的世子妃就夠了嗎?」
抬頭想像了下這樣的一個畫面,世子爺忽然打了個冷顫,連連搖頭說道:「小芍不是這樣的人。」
「你總算還是對我家小芍的性子有些瞭解,如果你要真敢那麼做,我保證,她一定會馬上就休了你!」
楚玥軒頓時嘴角一抽,這離能將小芍娶進門的目標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呢,就先聽到了有可能會被未來娘子休棄的話,實在是讓世子爺有些吃不消。
又低頭看著手中的這封信,不由得苦了臉。
這就是一個深淵,進來了就出不去。雖然或許小芍可能一早就涉入了進來,但他並不知道,總還是希望她能遠離,離得越遠越好。
可若真離得遠了,也就相當於是離他也遠了。
「快走吧。」映雪沒有再跟他廢話,敲了敲桌子,說道,「現在動身,應該能在天黑前回到京城。」
楚玥軒再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隨手將那信塞進懷裡,又看了映雪一眼,然後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似乎想到了什麼,映雪突然又開口說道:「對了,帝師大人的結義孫女,這樣的身份夠不夠進入你晉王府的大門?」
楚玥軒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她的眼神初還有幾分迷茫,但緊接著就猛然大亮,朝映雪一抱拳,拱手說道:「多謝七嫂成全!」
然後直接轉身就興沖沖的奔了出去,反而惹得映雪一怔,隨即笑得頗意味深長,喃喃說道:「謝我有什麼用啊?最關鍵的,還是得我家小芍點頭才行啊。」
不過話雖如此,映雪其實也明白,白芍多少,還是對這位世子爺有些好感的,不然八月十六那天晚上,她也不會跟他去城外「放」蝴蝶。
如此,不正好是兩全其美?
轉頭,卻見楚玥修正在看著她,神情莫測,若有所思。
「小九你有什麼想法?」
他摸了摸下巴,喃喃說道:「本王倒是一直都不知道,七嫂竟似乎與甜品坊的白老闆相識。」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我不僅與她相識,而且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甚至不僅僅是我,連我家王爺,也是一起長大的呢。」
「這不可能!」他連搖頭,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映雪攤手,無辜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呢?聽說過流玥公子這個人嗎?」
「不就是醉霞閣的幕後老闆?這個人本王自然是聽說過,只是似乎從來也沒人見到過他的真面目,神秘得緊……等等,你該不會是想要說那位流玥公子,就是七哥吧?」
「本來就是他。」
「這怎麼可能?這……流……流玥?」他忽然眼神閃爍,竟一下就沉默了下去。
映雪忽然心中一動,盯著楚玥修的表情,不放過他絲毫的神情變換,輕托著下巴說道:「我與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當時,他正打算跳崖自盡,而我一不小心,把他給救了。」
聽到「自盡」這兩個字的時候,楚玥修猛的跳了起來,死死盯著映雪的表情,見她不似說謊,這才有些慌措的左右踱步了起來,喃喃說著:「這怎麼可能?我竟從來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這怎麼可能?」
「小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十年前,他身為太子,卻為何竟會出宮,似乎還消失了一段時間,又為什麼竟會那麼想不開的去自殺?而且,當時他的身子可糟糕得很,如果不是遇到了我,就算他不去自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楚玥修忽然「唰」的轉身,就盯上了她,那眼神,竟看著讓人覺得有幾分恐怖,可他就是什麼都不說。
映雪也不由得眼神微閃,心卻跟著沉了下去。
不自覺的就已坐直身子,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道:「我曾自己去查過,能查到的那段時間與他相關的,似乎只有皇后娘娘仙逝這一件事。或許他與他母后的感情極好,但我依然無法接受,他會因為母后的離世,而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楚玥修的眼神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沉靜了下來,沉聲說道:「七哥小時候,確實十分的孺慕皇后娘娘。」
「你想說的就只有這個?」
對上映雪通透似乎能望進他心底裡去的眼睛,楚玥修微瞇起了眼,輕聲的,似乎還有點飄忽不定的說道:「七嫂心裡若是有什麼疑問,想要知道的,只管詢問七哥就是了,以七哥對你的寵愛程度,相信他定也不會隱瞞你什麼。」
映雪托腮,沉吟著說道:「你這話雖然沒錯,可問題是我不能問他。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他做出那般不管不顧的行為,但那定是他心裡的傷疤,我又怎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將他的傷疤重新撕裂?」
楚玥修怔了怔,有些吶吶的問道:「那你還問?」
「我好奇呀。」她忽而笑得如青蓮花開,清清淡淡的,卻愣是又透出幾分狡黠,說道,「你又不是他,問你自然就不必擔心會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這個問題。小九,你還是老實的交代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我不會做出嚴刑逼供的事情。」
就如她自己說的這樣,這事一直都是她心裡的一個疑問,甚至一直到現在,她都會偶爾看到他神情恍惚的模樣,這怎能讓她不去在意?不想要去查個清楚?
當初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還有些無從下手,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是暗中調查了許多,可愣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查到。
她知道她若問了,他一定會告訴她,可她怎麼捨得讓他去回憶那樣傷心的往事?
楚玥修深深的看了她兩眼,眉頭輕鎖,沉吟著說道:「當年我年紀尚小,就算真知道些什麼,也記不太清楚了。況且,我也是真的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當年皇后娘娘仙逝之後,七哥不知為何突然發狂,我想前去安慰七哥,卻被父皇派人阻攔了下來,後來七哥就突然消失了一段時日。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七嫂你查到的多。」
映雪微瞇起眼睛,問道:「那你當時都沒有去打聽什麼嗎?」
他連連搖頭,說道:「七嫂你就別問了,我真不知道多少事情。你都不知道當時七哥的反應有多激烈多恐怖,隨後父皇就下了旨,不許宮中人再談論有關那件事的半句,否則殺無赦!我就算想要打探消息,也沒地方去打探,更沒人敢告訴我啊。」
「是嗎?」映雪淡淡應了一句,側著腦袋若有所思。
總覺得,這件事透著幾分古怪和詭異。
正在她還想繼續詢問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有人大踏步的朝這邊過來,當即收了聲,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那人並沒有進來,而是站在主營門外,朝裡面喊道:「啟稟統帥,幾位將軍設了宴席,恭迎統帥駕臨,請統帥移步!」
映雪與楚玥修對視一眼,然後直接站起身,走出了門外。
宴席就擺設在主營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映雪來到的時候,果然是有所有將領們的恭迎,一切正常,就好像他們是真的很真心誠意的恭迎她這個統帥的出現。
映雪不動聲色,安然入座,還真的是將這當成了一場歡迎她的尋常宴席。
整個宴席之中,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一直到夜幕深沉,才起身,回了主營。
「七嫂,夜已深,您也早點歇息吧,我就在旁邊的營帳之內,如果有什麼事,只需叫喚一聲便可。」
站在主營門口,楚玥修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一頂營帳,對她輕聲說道。
映雪看一眼,然後點點頭,道:「放心吧,就算真有什麼事,我也能應付。」
「我答應了七哥會照顧好七嫂您,定當不能讓您有任何閃失,不然七哥回來,還不活剮了我?」
「……」
映雪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邁步,踏進了主營帳內。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平靜到天亮。
而在另一邊,楚玥軒懷揣著信一路飛奔回了京城,直接就去鏡湖邊上的甜品坊,找了白芍。
見到他出現的時候,白芍眼睛微亮,但又似乎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可當看到他手上那封信的時候,卻一瞬間變了臉色。
當即一把奪了過去,拆開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到她這個模樣,世子爺只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挪挪腳步朝她靠近了些,期期艾艾的問道:「小芍,我以前怎麼一直都不知道你跟七哥、七嫂他們竟那麼熟?」
白芍從信上抬起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轉身,那姿態,那動作,那叫一個瀟灑,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於是,世子爺一下子就傻眼了,隨之而來的,是滿腔委屈。
卻不想,白芍才剛走了兩步,竟又停下腳步,側身朝他說道:「跟上!」
世子爺當即喜逐顏開,也不管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顛顛的就跟了上去。
從十六那天見到帝師大人之後,他就明白他的這個心上人肯定不簡單,不過當他跟著她一起進入到了一間密室,順著密道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被震驚到了。
那裡,密密麻麻的好多人,他一隻腳才剛踏入進去,就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一陣濃郁煞氣,側頭看去,卻見小芍一臉平靜,與尋常時候沒有絲毫的兩樣。
「你既然已經得到了雪兒的信任,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但是今天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得告訴任何人,否則的話……」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他有點不喜歡她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就好像他只是一個隨便的什麼人。
白芍側頭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輕扯,一絲笑意就止不住的洋溢了出來。
楚玥軒一呆,但不等他說什麼,白芍就已經邁步,走到前面去了。
半個時辰後,一隊大概有三十個黑衣人忽然就出現在京城外,並迅速分散,卻又目標一致的朝龍騰軍營地所在的方向潛伏而去。
那天晚上,從龍騰軍營地內出送信送消息送奏折的大量士兵,全部都被半途攔截了下來,再不見天日。
楚玥軒始終跟在白芍的身邊,親眼目睹了這一晚的情形,忽然有些渾身發涼。
身為晉王府世子,皇室子弟,他當然清楚的明白處在陰暗中的事情,可他畢竟是紈褲著長大的,親眼目睹,甚至是親自參與到其中的,卻還是第一次。
恍惚中,有一隻軟弱無骨的小手滑入了他的手心裡,溫溫軟軟的,直將他起伏不定的心,也給熨帖了下來。
他一怔,下意識的反手握緊,儘管轉過頭去也只看到她一張恍若無事般的側臉,可他還是忍不住傻傻的咧開了嘴角。
「小芍……」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