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王妃的再一次似不動聲色的調戲,白芍唯有默然,倒是世子爺雖然被貶,卻是一臉的春光燦爛,如果不是見小芍突然默了,怕她當真會惱,他可能還會表現得更得瑟一些。
對於白芍,無論老王妃還是晉王爺甚至是晉王妃,似乎都是非常滿意的,雖然他們到現在都甚至還不知道她具體的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可單只是能讓他們家的小祖宗對上眼,就已經是十分難得。
尤其老王妃,早在六殿下和七殿下大婚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只恨不得乾脆點直接給她家小祖宗辦一場選美宴算了。
所幸老天總算還是開眼的,沒有讓她繼續為乖孫兒的終身大事繼續著急下去,這小芍雖有些來路不明,可從她偶爾提起七王妃時都是直呼其為雪兒的這一點便可以看出,她與七王妃定是十分親近。
而晉王爺,如果說先前他還十分的抗拒楚玥軒涉足進皇子之爭中,那麼當現在楚玥辰竟突然舉兵圍攻皇城,他也已經不可能再反對自己的兒子與七殿下走近。
再說了,咱家白芍姑娘確實是十分優秀的呀!
貌美如花,氣質嫻雅,知書達禮,又做得一手好菜,更讓人驚訝的是,竟還有一手極其精湛的醫術。
這麼優秀的女子,便是打著燈籠也難找著啊,當晉王府的世子妃,那也是足夠了的。
每次都這樣!白芍面不改色的接受著六隻眼睛的打量,心裡卻如被貓兒抓撓著一般,難受得讓她恨不能夠轉身落荒而逃,也忍不住暗暗忿恨一聲,並將這賬給直接記在了楚玥軒的頭上。
感受到身側小芍姑娘偶爾瞥過來的視線,是那麼的清清涼涼,讓人如臨寒霜,世子爺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問道:「小芍,七哥七嫂他們可否有什麼消息傳來?」
這話算是終於將所有人的心思都拉回到了正事上面,晉王爺幾人神色一正,白芍也悄然鬆了口氣,搖頭說道:「聽說他們已經攻破了赤瀆的三座城池,但至今還沒有想要停下腳步的意思,也並沒有要回京城的意思。」
四個人都是不由得一怔,楚玥軒撓了撓頭髮,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問道:「七哥和七嫂竟不打算回京城來?他們不管這京城裡的變故了嗎?」
「以我對那兩人的瞭解,他們應該是覺得京城裡的這次變不足為慮,與其他們放棄攻打赤瀆的好時機,千里迢迢的趕回京城,倒不如不管不問,相信楚玥辰應該也成不了什麼事。」
世子爺吶吶,「他們憑什麼這麼有信心?」
白芍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現在楚玥辰不是確實成不了什麼事嗎?大皇子的十萬大軍和留守京城的五萬龍騰軍將他反包圍,與皇宮侍衛內外夾擊,楚玥辰已經是強弩之末,破罐子破摔了。」
晉王爺點了點頭,神色沉凝而若有所思。
「難道七殿下從一開始就知道皇城不會因為楚玥辰突然多出了十萬大軍而出事?」老王妃喃喃自語,隨即臉色微變。
臥龍殿的寢宮內,楚皇帝此刻正在安靜的看書,這些日子來,因為皇城被圍,不管任何人,都幾乎無法出入皇宮,所以這些天他都沒有上朝,也就沒有那許多讓他怎麼批也批不完的奏折。
他斜斜的倚在龍榻上,靜看著手中的書冊,眉宇間不見絲毫被圍城的陰鬱,看上去反而竟好像有那麼幾分輕鬆寫意。
忽有輕微的開門聲響起,從他還是太子時期就在身邊伺候的近身內侍踩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啟稟皇上,太后娘娘來了。」
楚皇帝抬頭看向門外,神色中一抹疑惑,「這深更半夜的,太后怎麼跑這裡來了?」
「奴才也不知,不過與太后娘娘一同前來的,還有貴妃娘娘。」
楚皇帝頓時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冷冷的勾起嘴角哼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冊就起身往外走出去。
太后娘娘和寧貴妃正坐在殿上,楚皇帝出去的時候,看到她們似乎還在小聲的說著什麼,他淡淡的從寧貴妃臉上掃過,對太后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不知母后為何這麼晚了還沒有歇息?過來兒臣這邊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寧貴妃當即也站了起來,朝楚皇帝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楚皇帝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太后似乎也並沒有看見這一幕,只歎息一聲,面帶憂色的對皇上說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哀家哪裡能睡得著?這些日子來,哀家可是天天晚上都做惡夢,稍微有點響動就會被驚醒過來,哎。」
「母后不必憂心,我大宛的皇宮堅固著呢,豈是那樣隨隨便便就會被人闖入進來的?」
「話雖如此,可哀家總還是忍不住的擔憂。」她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著接下去該怎麼說,隨之又是一聲歎息,喃喃道,「這老六一向謙恭有禮,恪守本分,怎麼竟突然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呢?」
旁邊的寧貴妃瞬間豎起了耳朵,楚皇帝依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對著太后說道:「許是看朕似乎還能活上好些年,實在是等不及了。」
寧貴妃頓時臉色刷白,太后也被噎了一下,然後輕斥道:「休得胡說!你可是皇帝,怎能如此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母后教訓得是,不過據朕所知,老六確實是早已盯著朕的這個位置許久了,並一直都在為此努力,就等著現在的厚積薄發呢。」
寧貴妃的臉色更白了,太后也皺了皺眉頭,半餉幽幽歎了口氣,說道:「這皇室子弟,有哪個是不盯著這位置的?哀家只是覺得那畢竟是哀家的親孫子,總是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他落入深淵而不去伸手拉一把,所以就忍不住跑來找你求情來了。」
「母后仁慈,不過母后覺得,若是朕並沒有隱藏的力量,那麼現在正面臨著的會是什麼情況?老六他又是否會放過朕這個父皇?放過他那些兄弟?」
「這……」
權勢傾軋,從來都是血雨腥風的,太后在這權力的中心生活了幾十年,又如何會不知道這一點?什麼父子,什麼兄弟,在那個位置前面,這些便什麼都不是。
她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良久深深的歎了口氣,喃喃說道:「是哀家糊塗了。」
寧貴妃猛然抬頭看向太后,神情哀怨,輕喚著:「太后……」
「貴妃!」她話還沒有說出口,楚皇帝終於第一次轉頭看向了她,冷冷說道,「你身為老六的生母,事先會不知道他的行動?」
「皇上,沒……沒有,臣妾並不知情,求皇上……」
她一下跪在了地上,伸手來抓楚皇帝的衣擺,卻被無情的讓開。
低頭看著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依然一身貴氣逼人的寧貴妃,楚皇帝眼中飛快的閃過了點什麼,說道:「這些年來,你們母子在暗中的那些小動作,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朕不過是不想理會罷了,甚至一度還曾想過老六若真有那個能力,朕便是將這個位置傳給他又何妨?」
寧貴妃倏然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之色,因為真的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竟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就連太后,也有了幾分訝異之色。
楚皇帝漠然看著寧貴妃,瞇了瞇眼,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禁冷笑了一聲,說道:「明爭暗鬥算什麼?當年朕也是這麼過來的,只要他有能力,朕便將皇位讓給他!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竟敢擁兵自重,圍攻京城,還意圖逼朕退位讓賢?哼!」
「皇……皇上……」
「你們將守衛天守城的龍騰軍搞得一團糟,朕不管,你們暗中將手伸向了御林軍並最後掌握進了手中,朕也當不知道,你們與朝中大臣們拉幫結派,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你們就以為朕昏聵,根本就不足為慮?在又得了十萬大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對朕動手了?哼!」
寧貴妃徹底癱軟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然後她猛然抬頭,形如癲狂般的嘶吼了起來:「你胡說,你撒謊!你分明就是從一開始就認定了楚玥璃,怎麼可能還會給別人機會?在你的眼裡,就只有楚玥璃才是你的兒子,其他的所有皇子,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
太后忽的皺緊了眉頭,冷睇著寧貴妃道:「寧貴妃,你太沒有規矩了!」
寧貴妃一呆,可並沒有收斂,反而形容越發的張狂。
楚皇帝突然抬起腳來,用力的踹了過去,直接將她踹出到了臥龍殿外,也將她踹得氣血翻湧,再說不出話來。
「來人!送寧貴妃回宮!」
馬上就有人出來,架起寧貴妃就朝後宮方向走去,身後的太后娘娘也被楚皇帝的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可此刻見他竟只是讓人將寧貴妃送回寢宮去,更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
寧貴妃如此行為,足夠將她打入冷宮無數次了,更何況,楚玥辰造反,身為他親生母妃的她,也自當是罪孽深重,可皇上卻至今沒有想要處置她的意思。
臉色閃爍不定,最後太后娘娘也只是歎息了一聲,幽幽說道:「倒是哀家糊塗了,這本就是罪該萬死的事情,哪裡能寬恕得了?還跑來打攪了皇帝的清淨。」
臥龍殿恢復了安靜,楚皇帝聞言轉過身來,看著她說道:「母后也是關心孫兒。」
搖搖頭,說道:「這事確實是哀家考慮不周。不過皇帝你剛才說的話,別說寧貴妃,就是哀家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啊。」
楚皇帝目光一閃,隨即笑著說道:「朕自然是最希望璃兒能繼承大統的,只是他自己一直對這個位置沒什麼興致,朕也不願強迫他。」
太后一愣,顯然沒想到竟會得到這樣的一個回答,半餉搖頭,笑道:「你果然還是只寵愛那個孩子。」
楚皇帝一臉的不置可否,抬頭看向西北方向,歎息著說道:「他就一心只想在西北那片荒涼之地,終於還是趁著這個契機對赤瀆揮兵,卻不知此事結束之後,那個折磨了他十年的心結,是否能夠化解。」
太后也跟著抬頭看向西北方向,也跟著歎息了一聲。
西北,映雪在接受了軍中將士們攻下一城以作恭賀之後,就由安宇護送著離開了軍營,往滁州而去。
這一路很順利,只是不管安宇還是其他的幾名侍衛,皆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為了不讓她盡量不感覺到顛簸,那行走的速度,簡直能夠用龜速來形容。
走了半天之後映雪就忍不住了,對著行走在馬車旁邊保駕護航的安宇說道:「若是繼續以這個速度行走的話,等我把孩子生下都不知會不會抵達滁州。加快速度!」
當時安宇的表情那是相當的憂愁,但也不敢違抗王妃的命令,只得加快速度,期間便是各種噓寒問暖啊,生怕這顛顛的馬車傷到了王妃,到時候主子一定會將他抽筋扒皮碎屍萬段油煎火烤再扔出去餵狗!
護送映雪回滁州的人並不過,不過百人左右,相對於她的身份,真的是非常非常簡陋了,不過這些人卻都是楚玥璃精挑細選出來的,絕對每一個都是能以一敵十的高手,而且絕對忠心。
整整行走了五天,他們才終於進入了滁州,這當然有路途遙遠的原因,但同時,還有他們行走速度太慢的原因。
遠遠的,看到前方有高牆大院,此刻在那大門口,正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垂手站在那兒,有人在抬首張望。
看到那輛馬車過來,那張望的人當即眼睛一亮,朝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然後當先邁動腳步迎了上來。
「恭迎王妃回府!」
馬車剛停穩,就有個洪亮的聲音傳來進來,然後又聽「呼啦啦」的聲響,隨之更多的聲音齊齊喊道:「恭迎王妃回府!」
車簾被掀開,映雪從馬車內鑽了出去,入目所及,就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王妃!」
所有人都謝恩站了起來,隨後有人端了小凳子過來放在馬車旁邊,又有兩伶俐的丫鬟伸手要扶她下車。
映雪雖然有些黑線,但倒也沒有生事,順著那兩個丫鬟的攙扶下了馬車。
這些應該都是王府的下人,此刻他們有的低垂著腦袋不敢多看,有的卻好奇的忍不住偷偷張望,剛才那個站在最前面,總管模樣的人在她面前深深的躬身,說道:「奴才聽聞王妃要回府,早已按主子的吩咐將院子都收拾妥當,王妃一路舟車勞頓,請先進府歇息吧。」
這是個中年人,看著大概四十左右,長得一臉文弱模樣,但觀其走路的姿態,落地無聲,身上的氣息收斂沉靜,便可以知道此人功力深厚。
她朝他點了點頭,道:「有勞了。」
「奴才惶恐,這是奴才的分內之事。王妃若有任何需要,請儘管吩咐。」
映雪的視線從他身上掃過,又從他身後的那些人身上掃過,便見幾乎所有人都帶著點小心翼翼。
她一想便明白了,她對他們來說,就是個突然從天而降的王妃,他們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喜好如何,不知是否好伺候,自是有些忐忑,有些不安的。
對此,她不過微微一笑,側頭對下了馬就跟在她身旁的安宇說道:「給我介紹一下。」
安宇應了聲,就走前半步,指著那中年男子說道:「這是王府的代理總管,在陳伯離開去了京城的這段時間裡暫由他管理王府中事,哦對了,他還是陳伯的兒子,叫陳墨。」
咦?
映雪眨了眨眼,看著這陳墨眼睜睜的說起了瞎話,道:「原來是陳伯的公子,難怪剛才看著有點熟悉的感覺。」
他忙又躬身,說道:「父親也時常在給奴才的書信中說到王妃。」
「嗯?陳伯沒說我壞話吧?」
「父親時常說王妃性情率直,心地善良,連對他一個下人都是極好的。」
心地善良?
映雪暗道這個人是誰?難道是在說她?旁邊的安宇卻忍不住抖了抖手,嘴角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陳墨完了又說:「王妃還是請先進府吧,奴才已經召集了府內所有的下人請王妃訓話,也方便王妃知道他們,也好往後聽候王妃的差遣。」
映雪聞言邁步進入了王府之內,但卻說著:「不必如此麻煩,我一向不喜歡管事兒,所以以前是怎麼樣的,以後就還是怎麼樣的吧。」
陳墨一呆,不喜歡管事?
唉唉?怎麼會?又哪個女子嫁了人之後,不希望將夫家的所有大小事務都掌握在手心裡?
他在原地發呆,安宇緊跟著映雪與他擦肩而過,不知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顛顛的,臉上的笑容就如同是花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