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守城內依然繁華鼎盛、燈紅酒綠,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樓——芸香樓上,流玥懶懶的躺在軟榻上,看著旁邊林紫筠兩眼放光的為雲映雪仔細上藥。
忽然「咚」的一聲,他面前的案幾上出現了一小酒罈子,同時白芍咬著新鮮出爐的點心在對面坐了下來,衝他抬一抬下巴,並沒有因為滿嘴的食物而使得口齒不清:「八十年青城佳釀。」
流玥眼冒綠光的看了一眼,然後以無比堅定的意志將視線轉移,幽幽說道:「我已經戒酒十六個時辰了。」
此話一出,包廂內剎那寂靜,落針可聞,四個人八隻眼睛齊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每一隻眼睛裡的神色都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流玥一般,坐在角落裡始終悶聲不響的風吟更是連手中把玩著的骰子滑落到了地面都渾然不覺。
他的這句話,就如同是白芍沒有食慾了,紫筠不愛美人了,風吟禁賭了,都是一樣的石破天驚、天崩地裂,讓人不由得驚駭莫名。
面對如此熾熱強烈的關注,流玥卻是將那幽幽的眼神飄向了雲映雪。
自昨日上午被她粗魯的強行灌酒之後,他可憐嬌弱的嗓子,就一直冒煙到現在,還在火辣辣的疼著呢。
這幽怨的小眼神呦,就連雲映雪都被他看得稍微泛起了那麼一點點小小的負罪感,然後轉回頭面對著紫筠,示意她繼續上藥。
那藥抹在臉上,清清涼涼的,還帶著那麼一點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極大程度的緩解了她臉上那熱辣辣的感覺,舒服得忍不住歎息一聲。
白芍將一塊方糖扔進嘴裡,看著雲映雪那紅腫的臉,微沉了臉色,殺氣騰騰的說道:「那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們的雪兒,真是不知死活!我一直都很想試試你上次跟我說起過的人肉包子。」
紫筠目光灼灼的在雲映雪臉上摸啊摸,隨口說道:「沒關係沒關係,我會為小雪兒上藥的,不管是臉上,還是身上。」
說著的同時,也不知她心裡在如何的yy,大有口水也要往外流的趨勢,臉上沒一處是不彎的,神情極其猥瑣。
白芍的臉上當即跳起了青筋,隨手一甩,「噗」的一聲,紫筠的額頭上就被砸上了一塊方糖,直砸得她坐姿不穩,身體一歪,就「撲通」一聲掉下了軟榻。
雲映雪小心摸了下自己的臉,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倒是無所謂……」
話未說完,她就感覺到有八道視線齊刷刷落到了她的身上,其中的灼熱凌厲幾乎要在她身上鑽出八個血淋淋的孔洞來,頓時嘴角一僵,連忙說道:「就當是提前投資了,遲早會讓雲映月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八道視線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流玥懶懶的坐起身子,輕咳了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再多說也改變不了什麼,雖然雪兒其實完全可以不必這麼委曲求全,徒惹我們心疼。」
這話說得……
雲映雪嘴角僵硬,眼珠子飄啊飄,就是不往那四人的身上落。
紫筠掉下軟榻之後乾脆就坐在了地板上,趴在軟榻邊,額頭上還黏著那塊方糖,撲閃著那勾人的眼睛看向流玥,心有慼慼的說道:「你想做什麼?莫非是要做出辣手摧花這種十惡不赦的惡事?那可是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哦,你有沒有點憐香惜玉的良心?」
白芍走過來,一腳將她踩趴回到了地板上,並且還不解恨的踩在她背上碾了碾,鼓囊著腮幫子說道:「憐香惜玉?良心?那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能吃嗎?能喝嗎?」
紫筠沒有半點脾氣的任她踩著,只是指尖出現了一點白光,緩緩的朝白芍的小腿伸了過去。下一秒,白芍如同遇了鬼一般的,迅速從她身上跳離。
「楚玥辰來了。」
拿回了掉落地面的骰子,繼續靜默不語的坐在角落裡的風吟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紛紛轉頭看向窗外。
樓下,在侍女的引領下,一紫緞錦衣的俊美公子帶著兩名隨從走進了大廳,鳳眸狹長、眉梢斜飛,輕抿的薄唇顯示著他的性情涼薄,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與生俱來的尊貴。他隨意的看了眼周圍,然後直接在侍女的帶領下往後院走去。
前院,是聽音賞舞的地方,是一個極寬敞的大廳,後院,則是一間間廂房,有芸香樓裡最好的姑娘為貴客們單獨表演,當然在表演之餘,還可以再做點少兒不宜的妙事兒。
映雪摸著下巴目送他進入後院,側目看向紫筠,問道:「安王殿下目前最喜歡我們的哪位姑娘?」
「衾曼。他每次來都是來看望衾曼的,害得人家現在都不敢讓衾曼隨意接別的客人了。」
映雪瞇了瞇眼,突然說道:「三天後,為衾曼舉行一場贖身拍賣會,價高者得。」
「贖身?」紫筠幾乎當場就尖叫了起來,那可是芸香樓的當家花魁,天守城最美花魁的不二人選,竟然要讓人給她贖身?開玩笑的吧!
不過映雪卻顯然下了決定,乾脆的點頭說道:「對,贖身!就算她是花魁,可既然別的貴客都無法染指她,也就等於是沒了太大的價值,不如就讓人將她給贖身了吧,不知道安王殿下願不願意為她一次性花費更多的銀兩。」
聞言,紫筠不禁輕笑一聲,朝映雪拋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軟軟的說道:「雪兒你可真壞,安王殿下好歹剛與相府大小姐退婚,又與二小姐訂了親,此刻若將個青樓女子帶回王府,讓雲二小姐如何自處?可如果不出手為衾曼贖身……這畢竟是他享用過的女人,就算是個青樓女子,但若是真被其他的男人將她給買了去,安王殿下的面子要往哪擱呀?」
就是這麼個道理。
雲映雪摸了摸還有些紅腫的臉頰,哼唧了兩聲,然後轉身就望門外走去,隨口說道:「我先回去了,沒事別來找我!」
接著就消失在幾人視線內,下一刻,流玥也懶洋洋的站了起來,說一句:「我也先走了。」並同時,身影已到了門口。
剩餘三人皆給他以鄙視的眼神,他卻只是淡然一笑,一個轉身也消失不見了。
三天後,芸香樓內貴客滿座,一個個都眼冒綠光的看著台上的絕色女子,這位一直被安王殿下獨霸、私藏,名副其實的天守城最美花魁,衾曼姑娘。
而在其中一間包廂內,楚玥辰面色暗沉,冷冷的看著下方那些面紅耳赤、興奮不已的人,然後轉頭,同樣冷冷的看著旁邊另一位俊秀少年。
那俊秀少年星眸璀璨,俊眉輕佻,那般的眉清目秀,竟是比女子還要更美上三分,卻又沒有絲毫的女氣。
他手指輕擊著桌面,視線落在衾曼的身上,話卻是對旁邊的楚玥辰說的:「六哥,你都已經有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做未婚妻了,應該不會還貪心的想要再霸佔天守城最美的花魁吧?」
楚玥辰神色幽冷,漠然說道:「不過就是個青樓女子而已,九弟你若喜歡,儘管拿了去。」
「這我可不敢,誰不知道衾曼姑娘是六哥你的紅顏知己?小弟我就算再喜歡,也不敢染指啊。」
「既如此,你又何必要說前一句話?」
「難道我就不能羨慕嫉妒一下嗎?」
原來這位就是當今九皇子,信王楚玥修,年方十八,聽說,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俊秀最好看的,並且能文善武,性子又好,不知有多少千金閨秀將他當成了夢中情人。
不過此刻,他的表現顯然並不怎麼討人喜歡。
比如,他又敲了敲桌面,似乎很為難的說道:「不過這可如何是好呢?六哥你若為她贖了身,就無法向雲二小姐交代,可若是不為她贖身,六哥你的女人又豈能再去伺候別的男人?這不是給六哥你的頭上掛綠嗎?」
楚玥辰的臉色依舊,只是眼中的暗流突然湧動了一下,淺抿著美酒,說道:「不過是個青樓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映月相提並論,本王相信映月這點肚量還是有的。」
「哦,倒是我疏忽了。」楚玥修恍然,眼中卻夾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詭異,眼珠一轉,又說道,「不過說起來,這芸香樓也真是夠膽大包天,明知道衾曼姑娘是六哥你的人,竟還敢做出這般不將你放在眼裡的事情。」
楚玥辰冷冷的瞥了楚玥修一眼,隨後便是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