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頭,那個拐角處,雲映雪秀眉輕佻,一臉的莫名。
從那酒樓到這裡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而以她剛才的速度,到這裡一共也不到一分鐘的事情,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連個影子也不見了?
邁步,正要去仔細尋找一下,突然有叫喚聲在身後響起:「大姐,你怎麼在這裡?」
腳步於是就停頓了下來,轉身,看到雲明浩正「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臉上帶著溫和有禮的笑容,見到她出現在這裡,似乎還有點驚訝。
「我出來走走,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雲映雪直接就把問題還給了他。
雲明浩有些靦腆的撓了下臉頰,說道:「我最近謀了個記賬的職位,那商舖就在附近。」
這倒是讓雲映雪愣了下,說真的,她把他扔在那個小院之後就再沒有去管他,尤其是在雲映夢的事情之後,更是任由他自生自滅了,倒是不知道他竟出來謀了職務。而且難得,他這個曾經的相府二公子,竟能夠這般輕易的放下臉面來,去做那商舖裡的記賬之事。
「哦,這倒是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自食其力了。」
「若沒有大姐,我連在京城多站一會的資格都沒有,早已遠離京城多時了。」
「那你是在哪家店裡做活?說不定有機會還能照顧下生意呢。」
「呃,這個……」他突然有些遲疑,支吾著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地方。
雲映雪一怔,轉頭看著他那眼神遊離,抓耳撓腮的尷尬模樣,倒也不想為難他,「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我也就是隨口問問。」
沒想到他竟反而搖了搖頭,說道:「大姐詢問,小弟不敢隱瞞,是在……在吉祥坊。」
雲映雪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就差點一頭栽倒去了地上。
這吉祥坊,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最大的賭場,風吟公子獨家經營的賭場。
當初會取吉祥坊這麼一個名字,還是因為風吟說他的小名就叫吉祥,一直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有個人總是「吉祥吉祥」的叫他,這也是他對於自己身世的唯一記憶。
雲明浩無措的看著反應好像有點強烈的大姐,神情有些許尷尬的說道:「大姐,其實那裡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呃,烏煙瘴氣,管事們都挺好,工錢也豐厚。」
她當然知道吉祥坊裡的那些管事們到底有多「好」,不過應該會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不特意刁難他。
想到這,也就不再多理會,轉而說道:「那你就好好幹吧。」
「是。」
氣氛一時沉寂了下來,雲映雪正想告別,雲明浩卻又支吾著,開了口,「大姐,那個……前些天,四妹來找我,說是惹你生氣了,不知她……」
雲映夢?
想到這個人,她就不禁有些頭疼,然而面對著雲明浩那雙很求知若渴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只得說道:「她沒惹我生氣,是我覺得她一直黏著我有些煩,所以就讓她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呃?」
您說得好直接!
雲映雪又輕蹙起了眉頭,淡漠的說道:「我不喜歡身後多出一條小尾巴,做什麼事都不得自由,還得費心照顧她。而且旁邊有個人的話,我就會睡不著覺,睡不好我的脾氣就不大好。其實在相府這種地方,得自己堅強起來才能過得好,誰都不會成為堅固的倚靠,有些事有些話,我不好說,你這個親哥哥,卻是可以適時的告訴她的。」
雲明浩若有所思,點著頭說道:「大姐言之有理,不過您是大姐,能教導夢兒是她的福氣,又怎會有不好說的事情?」
「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是我會有什麼好處,還是我跟你們很熟,關係很好?」
「……」
「我走了,你也忙自己的事去吧。真是的,被你這麼一打岔,恐怕更加找不到蹤影了。」
可不是嗎?完全消失了呀,連那有可能殘留下的一點點痕跡也都已經被無數的路人湮滅。
「大姐。」旁邊的雲明浩卻又來勾引她的注意,「我想,把四妹從相府接出來,與我一起住。你覺得如何?」
雲映雪驚悚了,這傢伙,連他自己也才剛能養活,現在住的房子都還是她提供的呢,竟然就想養妹妹了?那她豈不是成了那冤大頭?
「你覺得這可能嗎?」
他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現在是沒可能,爹……雲相大人肯定不會答應。不過,我想要參加明年的春試,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高中狀元的話,我可不可以向皇上提這麼一個請求?」
「可以試一下,聽說皇上是個仁君,你說得懇切一些,聲情並茂一點,說不定就會答應你呢,不用狀元,能進前三甲就差不多了。不過你可別想著趁機請求皇上給你娘主持公道,一個新科狀元郎,跟丞相大人比較起來,屁都不是!」
「我明白。」
「你有信心嗎?」
他一下就靦腆了,輕聲說著:「或許,是我有些自大了。」
雲映雪跟著抽了抽嘴角,這傢伙是太謙虛了,還是剛才其實只是在暢想美好的未來而已?
「盡力就行了,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來找我。」
「謝謝大姐。」
「能別叫我大姐嗎?這個稱呼總是讓我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就是那虎背熊腰的中年婦人。」雲映雪皺著眉說道,她已經忍這兩個字忍很久了!
雲明浩微微一怔,然後有笑意從眼中蕩漾開來,異常輕快的喊了一聲:「姐姐。」
怎麼又感覺一下子好像變得親近起來了?
她抽著嘴角,再不想跟他說話,揮了揮手就直接離開了。
街旁,某間茶樓臨街的包廂內,一雙眼睛在透過窗戶靜靜的注視著她,身旁,安邑站著,似有些百無聊賴,突然看到從下方經過的雲映雪,頓時眼睛一亮,忙說道:「唉唉,主子您看,是雪姑娘呢!她都好些天沒有來找主子了,您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回了王府,她要來也不方便啊?」
「……」還沒回王府時候,她就不在他面前出現了。
「咦?她好像在找什麼的樣子,是在找什麼人嗎?」安邑還在喋喋不休,對雲映雪的出現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楚玥璃移開視線,又隨手合上了窗戶,反正不會是來找他的。
不過,真的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呢。
而雲映雪,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尋找,因為她決定要去守株待兔!
天守城,天守街,醉霞閣,後院某廂房之中,當流玥推開房門的時候,入目所及就是一片狼藉,比遭了賊還要恐怖。順著酒香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醉洶洶的丫頭盤腿坐在一堆的酒罈子中間,看到他進來還打了個酒嗝,笑瞇瞇的問道:「流玥公子,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流玥的視線從那些明顯已經空了的酒罈子上一一掃過,發現他收藏的所有美酒幾乎全都在這裡了,頓時心疼得渾身直抽抽,看向那笑得陰森森的丫頭,欲哭無淚。
「好些天了。」
「好些天了你竟然都不來找我?」她一下就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道,卻起來得太用力,又醉洶洶的失了平衡感,眼看就要歪倒回地上去了。
流玥忙伸手扶住她,然後很自然的不放手,反而將她抱在了懷裡,笑著說道:「我見你好像很忙的樣子,就沒有去打擾你。」
「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忙的?」
她又要跳起來,他忙用力又將她給抱了回來,說道:「你不是忙著跟肅王殿下玩遊戲嗎?」
「沒有啊。」
「沒——有?」
「那本來就不是遊戲。」
「那你是認真的嗎?如果你輸了,就真的嫁給他?」
「我不會輸的!」
「……雪兒。」
「嗯?」
「沒什麼,只是你喝多了,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去拿水來,你洗漱一下就休息會吧。」
「你自己還不是一直喝一直喝的……」
她不滿的嘟囔著,卻只換來流玥的輕笑聲,將她放在床上後就轉身出去打水了。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雲映雪卻已經四仰八叉的躺著睡著了,好像她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幾個時辰,就只為了來喝光他的藏酒,再說上剛才那麼幾句話。
流玥莞爾,細心的為她擦拭著臉和手,漸漸的,停了手中的動作,只是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她,神情極其複雜,似有千萬種感情互相糾纏,交雜其中梳理不清。
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唇,最終停在她的臉頰輕撫著,如受到了蠱惑一般,俯身親吻上了她的唇,輕聲訴說著:「雪兒,你知不知道我愛你?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