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說:「你晚上想吃什麼?吃完飯我給你揉揉。」
「隨便好了。」
於是,管子顛顛的叫了連奕喜歡的披薩口味,讓外賣小弟加急送到。
連奕坐在地上抽煙,指揮著管子說:「用大杯子,我嘗嘗這酒怎麼樣!」
管子趕緊又顛顛的奉上,倒了一杯給遞過去,連奕一大口咽下,滿滿的藍莓香氣,順著她剛剛被灰狼熏燎過的喉管而下,回味甘甜,果汁的味道在口腔漸漸變得真切。
「好喝。」
「哈!那當然!爺家祖傳的!」管子聽到自己家的酒被誇獎了,小驕傲一把。
在連奕喝了兩杯下肚後,外賣小弟到了。
「來來,小奕你不要一直喝酒嘛!先吃點東西墊點肚子啊!」管子一副老媽子的模樣。
「哦。」連奕點頭,就著管子的手咬下一口。
「小丫頭!」管子微笑。
「你說什麼?」連奕抬起頭來。
「小丫頭啊!」管子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寵溺柔軟,餵著連奕的手還乖乖放在連奕臉旁。
「再說一遍。」連奕抓住他的手。
「小丫頭。」
「……兩個字。」
「丫頭……?」
「恩。」
「丫頭!」管子很高興的又叫了一遍。
丫頭……丫頭……一個小時前,電話裡有個人也這樣叫她的。
「小奕?」管子這回是真正的被嚇到,時間好像回到了他小的時候,非常調皮把前桌小姑娘的大麻花辮解開的時候,小姑娘哭了,老師要他道歉,那個時候,他的媽媽說:「小二你是男子漢,不可以欺負女孩子的。」
可是,他今天只是說了兩個字,小姑娘就哭了,哭什麼?為什麼那麼傷心?
「……小奕?」
連奕連聲音都沒有,只是眼淚滴在地上,肩膀無聲抖動。
「……小奕你怎麼了?哭什麼?餓了?哪裡疼?你別嚇我啊!」
連奕說不出話來,她要很用力的咬住牙齒,才能默默的哭上一會兒,多久沒哭了?最近十年她唯一一次哭,還是童小蝶住院的時候,小女人滿身的刀疤卻勇敢又甜美的朝她微笑的時候。
管子桎悎住連奕的肩膀,那麼瘦,那麼小的骨架,去喜歡穿寬大的衣服,把自己統統遮蓋在單一的顏色下面。
「小奕……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連奕把頭靠在管子的肩膀上,平時看起來討喜又可愛的小家伙,其實肩膀夠寬也夠厚,足夠放進她的臉。
一個人在哭泣的時候抖的如同秋天的落葉,那會在怎樣的傷心?
管子心裡也難受,卻知道不該多問。
他能做的,只是陪伴,人與人為什麼會在一起會想要結婚?因為需要陪伴。
當年輕時的愛戀和衝動漸漸平淡,所有的感情,往日強烈的感覺,會統統變成一種感情,那是親情。
有了家人一般融入血脈的感情,才能不離不棄。
管子的手,一下一下拍著連奕的後背,連奕很少哭,可以說,她並不會哭。
一個非常正宗的女孩子,哭泣的時候會招人憐愛,會兩樣通紅的倒在戀人的懷裡尋求安慰,但連奕是這樣的,她默默的哭,連頭都不肯抬起來,仿佛哭泣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只有管子身上的毛衣傳來的濕濡才能知道,這個小丫頭,哭了。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管子想,那個時候,我在她懷裡哭的時候,原來是這種感覺。
連奕把眼淚和鼻涕都糊在管子非常貴的毛衣上面,看著他假裝可憐的表情,又笑了,「傻瓜。」
「嘿!爺要拿你一件限量版穿穿!」管子努力調節氣氛中。
「小白兔。」
「恩?」
「……沒事,我餓了。」
「哦,來吃東西啊!」管子把披薩都堆在連奕面前,還幫著倒酒,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讓她多喝一點好了。
哦,還有煙,雖然家裡現在已經煙霧繚繞了,但還是讓她高興的抽吧!
管子不禁想,等爺把你娶回家,第一個就要你戒煙!!
連奕很沒形像的大口吃東西,嘴邊的渣渣還沒抹去就捧著酒杯灌一口,然後抽一口煙,從鼻子出來,噴上管子的臉,她笑了。
管子摸著自己的臉說:「上個月我做臉的錢都貴了好幾倍!小奕你還要怎樣!!」
連奕說:「你皮糙一點比較好看。」
切!管子才不會相信,他在暗暗較勁,雖然天生麗質,但一千只小雞的那張臉擺在那裡,他怎麼能夠被比下去?!!
於是,展千基那張斯文敗類膚質超好的臉浮現在管子腦中,然後被裡面的小人揍扁。
管子一個撒嬌靠過去,「小奕小奕,我的皮膚比較好對不對?」
「嘶!」連奕急促的吸氣,左手下意識的捂住肋骨。
「怎麼了?」管子趕緊起來,看向剛剛自己腦袋撞向的的肋骨處。
連奕的臉有些白,卻還是笑了一下,那樣的勉強。
「沒事。」
「你怎麼了?說話!你到底哪兒疼?」管子後退一步看著連奕巴掌大的臉,急到不行,卻又不舍得大聲。
「管小天……」
「……恩?」
「不許娘們唧唧的!」連奕說著,左手拉開背心,露出一塊面巾紙,上面透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就好像,那一天,她留在掃把小二樓休息室裡床上的那些,縮小迷你版。
管子一動都不動,直直盯著那張面巾紙看,小奕說了不能娘們唧唧的,所以,他要怎麼辦?他現在非常生氣,非常想要娘們唧唧。
是誰敢這樣做?在這裡,絕對是自己,但是,小奕為什麼要這樣?天天混跡在醉生夢死的地方,管子當然知道這樣的傷口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管子把面巾紙拿掉,扯到了皮肉,連奕咬著嘴唇死死忍著。
連奕的肋骨清晰的鮮明的顯在管子面前,挺白的皮膚,那上面有一個圈,小小深深的圈。
「我們回房間,你躺好來我幫你消毒。」管子的聲音打著顫,卻努力鎮定。
「恩。」連奕應著,想要從地板上站起來。
管子彎下腰一勾手,那麼輕的一個小丫頭抱在手上一點都不累,這是,管子第一次抱她。
連奕說:「幹什麼?我又不是腿傷了。」
管子沉著臉,「疼就別說話。」
連奕被輕輕放在臥室的床上,露出的傷口不大,有兩個水泡,其中一個已經破掉了,所以流出的血水粘在了紙上,還有一個沒破,管子唏噓,趕緊去廚房找東西。
連奕家沒有應急藥品,但管子要找的東西,她都有。
一瓶白酒,高度數,一盒牙膏。
管子說:「你放心好了我從小被我爸打到大,我很懂的這些的!」
剛剛還僵硬的小臉,此刻為了讓連奕放鬆,柔軟了下來,但聲音卻淡淡的,刻意掩飾了自己的心疼。
看著你這樣,我很心疼,為什麼要這樣做?到底是有多疼?你,能不能跟我說說?
管子把高度的白酒倒在碗裡,用連奕的打火機點燃,冒出一圈藍白的火光,之後被扇風熄滅,管子先把自己的手用燒過的白酒消毒,然後拿著小棉棒對連奕說:「我的屁股給你捏,會很疼你就捏我。」
連奕仰面看著管子,恩,今天不會娘們唧唧的了。
管子用小棉棒沾著白酒輕輕點在連奕的傷口上,他能感覺到連奕瞬間就繃緊了自己的身體,雙手抓住身下的被單。
漸漸有淡粉的血水冒出來,從肋骨上流下,滴在被單上面。
管子小心的避開小水泡,等白酒被蒸發後,旋開牙膏沾了一點,往傷口上抹。
馬上,就有一股清涼代替了原本的灼燒,連奕微微呼出一口氣,疼痛稍稍減輕了一點。
管子的頭,埋在她的胸口,仔細的給傷口上著涼涼的牙膏,聲音悶悶的傳進連奕的耳朵:「要小心不能弄破了哦,看看明天有沒有感染,如果還不行我就帶你上醫院。」
連奕把手揉上管子的腦袋,安撫似地拍拍。
管子問她:「你想跟我說嗎?我做你的樹洞好不好?」
連奕笑著點點他的臉頰,沒有說話。
管子知道,她現在不會說,「那麼,什麼時候你想說了,第一個告訴我好麼?」
連奕點頭說好。
就只是這樣,管子就高興了,我雖然很想嘮嘮叨叨說一句:你這孩子怎麼自殘呢?多不好啊!你疼不疼?很疼吧!恩恩,以後不許你這樣啦!但我怕吵到你你會更疼,所以我願意等待,等傷口好了之後就只是一個煙疤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什麼事我都陪著你一起。
幸好今天我來找你了,冥冥之中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