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蒲公英的靈魂

連奕滿嘴的脆皮尖尖和巧克力,她說:「你不要被那個男人騙了。」

管子從連奕的側臉,看到了一種很深的情緒,被埋得太深了,帶著一絲苦澀的味道。

「小奕……」

連奕轉過臉,微微彎著嘴角說:「我們去個地方。」

管子其實想問:爺的求婚到底是要怎樣!!連小奕你倒是給個痛快啊!!啊啊啊啊!!但是,忍住了,因為,最起碼,你還讓我在你身旁,不是嗎?

小奕啊,如果不喜歡,那麼,我還是就像現在這樣,陪著你,就好了。

車子在高速上飛馳,管子剛剛吞進胃裡的冰淇淋瞬間有種想要向外噴湧而出的衝動。

當車子駛進市區,路燈發出漂亮的光芒,管子捂著胸口的手放下,連奕開始減速。

「傻子!」突然,連奕說了這麼一句。

管子傻兮兮的到處看,然後問:「誰?!」

「你。」說完,把車停下,拔了鑰匙下車。

管子跟著下來,一看,小小的一間店鋪,那麼不起眼,從裡面發出幽幽的光,幾乎,連門都找不到。

連奕指指說:「進去吧!」

管子點頭,在前面帶路,很熟悉的按了指紋。

連奕在後面微微的詫異了,還有哪個地方,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只小家伙不插手的?

這間店鋪,沒有名字,沒有地點,全靠行內的人口耳相傳,很多人不知道在哪裡,很多人就算知道在哪裡,也進不來。

進去以後才知道,一個東西的外表,真的不是那麼重要。

地下室,高高的旋轉樓梯一直向下,深深埋入土裡,期間,有壓抑的疼痛聲和呼喊可以傳入耳中,帶著絲絲涼意,讓人在這酷夏,突然打顫。

最終,腳尖踏上地面,很好的大理石,鋪平了整塊空間,地下的這塊地方,連奕環顧了一下,沒有評估出平方數,因為太大,而且,四周發出黑暗的氣息,看不到邊境。

管子很熟的坐下,把牆上的羚羊頭轉一圈,不久,就有一個滿身肌肉的家伙出現了。

連奕嘖嘖稱贊,真心覺得這裡酷斃了,她很喜歡。

管子對出來的人問:「小黑,今天又下手了幾個?」

連奕看一眼,這個壯碩的小黑臉上平靜的說:「不少。」

聲音,是那種很久沒有說話後的暗啞。

這個紋身店,真是太讓連奕驚喜了。

小黑看看連奕,問:「你?」

「恩。」連奕回答,被管子拉著坐下。

管子站起來,很熟稔的搭著小黑的肩膀指著坐在完全騷包的白色真皮沙發上的連奕說:「下手輕點,爺女人!」

連奕發現,自己坐著的這個沙發,某只小白兔家裡也有一個,只是顏色不一樣,而且,這個白色的沙發上,還被濺上了血跡,一條一條一看就知道是噴射出來的。

沒有再問任何問題,連奕脫了襯衫躺在一條長板凳上,露出粉嫩的煙疤。

一個真正的紋身師,可以看透靈魂,不是你想紋什麼,而是什麼適合你。

小黑的工具是一根特制的竹筷,細長,前端有一根針,這是傳統的手工紋身,

傳統的手工紋身,需要非常嫻熟的技藝,還有被紋身的人必須要有純淨的靈魂,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承受這種殊榮,這需要紋身師的判斷。

紋一個手工紋身,會讓紋身師耗盡心力,也會讓紋身者得到庇佑。

管子靠近長板凳坐在地上,大理石很涼,涼進他的心裡。

小丫頭,會很疼,這樣,你是不是能夠釋懷一些?

連奕的手,主動握住了管子的手,輕輕一捏,意思是,不用擔心。

原來,我們也可以,這麼心有靈犀。

原來,相愛人之間的默契,我們也有,而且一點也不差。

管子把頭挨上去,蹭著,就像小獸,心疼的用沒有語言的肢體動著撫慰著受傷的小獸。

小黑下手狠、准、快,臉上是狠絕的肅殺,因為是在肋骨上面,沒有多余的脂肪,排骨現出來,開始泛紅,有血水溢出。

一開始的疼,一旦適應了,就不覺得疼了,連奕放開咬著的唇,腦子開始放空。

那天晚上,連慶勇說:「丫頭,爸爸想你。」

媽媽,我想你。

場面,相當的安靜,甚至不會讓人覺得痛,好像,在享受。

管子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就死死的盯著,連奕的肋骨上,開始有圖案顯現,一點一點的,慢慢堆積,針刺進去,帶著顏料,變成永久不變的痕跡。

這裡,這個工具,這樣的小黑,管子以前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現在,他握緊了拳頭,不能代替著痛,那麼,我也就來承受一遍好了。

連奕的肋骨上,有一抹風景,搖曳的蒲公英,飄散天涯。

管子的眼睛通紅,「小奕啊,好了啊,沒事了啊!」

連奕點頭,回神,坐起來。

管子小心的扶著她,連奕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後低聲對小黑說:「謝謝。」

小黑滿頭大汗的扔掉一次性塑膠手套,對連奕點點頭。

氣氛,有些沉悶,主要是,連奕剛剛痛過,現在沒什麼力氣,小黑剛剛耗了心力,現在也更加不想說話。

於是,善於挑動氣氛的某小白兔從旁邊跳出來說:「爺也要紋一個!」

連奕對小黑說:「在他的屁股上紋一只小白兔。」

管子糾結了,「雖然,爺這樣帥,紋一只小白兔是很好啦!可是啊,小奕啊,我能不能跟你紋一樣的呢?」

紋一樣的,一模一樣,我們一起,好不好?

連奕看向小黑,小黑點頭,連奕說:「好。」

然後,第一針下去,管子狠狠的抽氣,怎麼會這麼痛!!!

他以前陪著現在的小宗市長來紋過一次,當時,人家那副淡定的模樣,硬是給了管子一種隨便刻,老子一點都不痛的感覺,但是,今天親身體驗一下,管子非常想說:浩子,你個面癱怪人!!

小奕啊,這樣痛,你怎麼忍過來?

凌晨,兩人又再次順著旋轉樓梯爬上地面,按著指紋開門,出來,呼吸,雖然身體有個地方隱隱作痛,但,心很近。

連奕覺得,自己對連慶勇沒有感情,或者說,是對那個家沒有感情,但,事情真的發生了,就會有許多變化。

最先接到電話的,是管子,連慶勇的隨身秘書在電話裡克制冷靜的說:「總裁腦溢血,正在第一醫院搶救。」

連奕像往常那樣看著管子,管子的嘴張了張,最後,他說:「小奕啊,爸爸出事了。」

手裡的車鑰匙被搶過去,管子不讓,他說:「我來開車。」

不再是安全行駛,曾經的管子,在靜謐的大街上飆車的管子,出現了。

連奕的拳頭握緊,她的心裡很堵。

車很快停下,連奕奔出來,不知道方向的亂跑,卻被拉住。

管子說:「跟著我,我帶你去。」

手術室前,圍著連慶勇的保鏢還有秘書,連奕站在不遠處,醫生出來說:「家屬在哪裡?」

家屬……管子轉頭看連奕。

連奕說:「我是。」

黑衣保鏢讓出一條路,彎腰行禮:「小姐!」

連奕走過去,「我是他女兒。」

「出血量很大,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連奕就這樣站著,很直的站著,她說:「好的。」

管子過去,把她摟在臂彎裡,輕拍她的頭,「小奕啊,會沒事的。」

當小年輕還在夜店狂歡,當上班族正在睡眠,當小嬰兒半夜哭鬧,這裡,有一個人,倒下了,手術中,有一個人,在手術室外,哭了。

管子把連奕帶到樓梯間,把煙點上,遞給連奕。

連奕接過煙的手指在顫抖,她的睫毛掛著淚,狠狠的吸一口。

哭什麼?不是沒有感情麼?哭什麼?!

管子從後面抱住,在連奕耳邊說:「小奕啊,爸爸會沒事的。」

連奕說:「管小天,如果他死了,會不會遇到我媽媽?」

管子愣了一會兒,「說不定,你的媽媽和我的媽媽現在是好朋友。」

「恩。」

「小奕啊,不要討厭爸爸,他很好,很愛你。」

「是麼……」

「是的,我知道。」

因為,我也一樣愛你。

搶救結束,醫生說:「我們已經盡力。」

然後,連慶勇被推出來滿身的管子,直接送到重症監護室。

他沒有醒,一直躺著。

連奕說:「我要轉院,管小天,我要幫他轉院,我要再試一試。」

畢竟,L市很小,畢竟,外面還有更多的機會。

管子說:「好,我來安排。」

電話,打給管元帥,「爸爸,給我一架直升飛機,到第一醫院來接我。」

於是,這天的第一醫院停車場空蕩蕩的一片,完全見不到往日擁擠的狀況,一架迷彩直升飛機盤旋之後從天而降,從上面跳下幾個全副武裝的特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