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吧,本來應該挺好的。
當然,這說得是在初見接到那個電話前的氣氛。
陌生號碼打進來,初見也沒心理准備,接起來喂了聲,那邊就有輕微的呼吸聲,特別像是有時候檢邊林和她打電話的樣子,如果不是檢邊林在開車,她甚至會以為就是他丟了手機換了個號碼打來的……
直到:「初見,是我。」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初見蹙眉想了會兒,徐經?她立刻有點不自在,想掩飾:「啊,是我……你有事嗎?」
她瞄了眼檢邊林。
信號斷了。
這小區什麼都好,就是停車場沒信號。
結果,反倒有種她心虛斷了電話的感覺。
「誰?」檢邊林察覺了。
……「徐經。」
檢邊林也沒說話,關門鎖車,和她沿著中庭的木質樓梯,走上小區中央花園。初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心虛,總覺得他腳步聲很重。
刷卡,進大門,等電梯。
電話又來……
初見這次認識號碼了,沒接,反正一百年沒見也不怕得罪人。等兩個人出了電梯,初見從包裡翻鑰匙,剛摸到,就被檢邊林手掌壓在後頸上一聲不吭地拉到他身上,按到懷裡。
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呵成,就是忒冷不防了,初見額頭撞得悶悶得疼,指尖剛摸到的鑰匙又滑走了。親上來的時候她還在想,是不是談戀愛都要這麼沒事就親一口,不膩嗎……
兩個人嘴唇都冰涼涼的,因為室外的溫度,這麼挨上,就覺得他嘴唇有點發乾。
舌頭直接被勾帶去檢邊林口中,被狠狠吮住。
她跌撞到電梯門上,被他這麼二話不說劈頭蓋臉一通狠親,舌根撕破似的沙沙得疼,不得不使勁用手肘頂開他:「疼。」
……
檢邊林後退著,背脊壓上走廊牆壁。
回來半天沒什麼都沒做就是邊看台詞本邊給她熬湯,削下來的冬筍薄片稍老點怕她不愛吃口感不好的全都一點點剔除了。她愛吃的他都會做,但每次全都做完被自己或是父親消滅了,畢竟同樣的油鹽醬醋從不同人手裡調出來就天差地別,對於自己做菜是不是合乎她的口味他不那麼自信。
想把她喂飽讓氣氛好點兒,再告訴她,這幾天滿腦子都是她就想趕緊中途在上海停一下,見見她。
可完全變了樣。就因為那個電話。
初見繃著臉,低頭在包裡掏了半天鑰匙,開了自己家的房門後,反手撞上。廚房爐子上真有一鍋冬筍骨頭湯,餐桌上碗筷都有,還有一小碟辣椒醬伴著麻油。
他很了解她喜歡把筍都撈出來沾這種醬料吃的習慣。
在門廊站了會兒,初見也清醒了。
她轉過身,開門,果然他還靠在走廊的牆上。
幸虧這裡是一梯兩戶,就連快遞都是扔到門口收發室不讓入小區,否則這麼個大明星以這種頹態靠在白牆壁上站著的樣子被拍下來一定會讓人浮想聯翩。
「我畢業後就沒見過徐經。」她走到他面前。
他知道。檢邊林抬眼,看她。
初見咬了下嘴唇,克制情緒:「在澳門就和你說了,電話號碼是你爸給的,他打來電話你也聽到了,我也不知道他想找我幹什麼。」再說了,當初就三天,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答應時被拉了下手……你已經親了很多次了好嗎……
他低聲回:「我知道。」
她愕然:「那你生什麼氣?」
檢邊林抬頭看了眼電梯上的上下樓標示:「聽到那個名字就不舒服。」
「……你這是不講理。」
他竟然還低低地「嗯」了聲,承認了:「這事沒法講理。」
就算清楚他們不可能再有關系也不舒服,他壓根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講理,一點苗頭都不能有,幻想的苗頭都不行。
初見憋著口氣,脫口而出:「你比賽時候,不是和個女孩關系好嗎?我要是不講理你受得了嗎?」
檢邊林愣住,蹙眉:「誰說的?」
她不打算繼續說。
「你相信?」他追著問。
還沒等她答,檢邊林一伸手就想把她扯過去抱著,初見直覺躲開了。
檢邊林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半晌,壓著氣息,啞著嗓子追了一句:
「結婚,好不好?」
……
四周空蕩蕩,靜悄悄的。
夜風嗖嗖的,從走廊窗戶打著小回旋兒吹進來,吹得她太陽穴一窩窩地疼。
……
他這麼一句,完全把她砸懵了。
她是真被嚇著了。好像是不太敢蕩秋千的人好不容鼓起勇氣坐上去,身子還沒擺正呢,就背後被人抽冷子那麼一推,沖著甩到最高點,啪地一聲繩子齊生生就斷了沖了出去……
初見站了足足半分鍾,完全沒看清他臉上的神情就丟下句:「你自己冷靜冷靜吧。」
回了家。
門關上,還從內反鎖了。
她背靠上去。
雖然有這麼多年認識的基礎,不用從了解互相的家庭背景甚至是生活習慣開始,可才剛在一起,她剛找到點喜歡的感覺。
結婚,多嚴肅的事。起碼要有愛情吧?後半輩子,到老到死都和一個人在一起,不管生老病死都就這麼守著一個人,還要和檢邊林有個孩子……她從沒想過。
走廊裡。
檢邊林簡直是,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沒頭沒腦的一句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完才悔得不行。
他兩手手掌同時壓上額頭,閉了眼,過了好會兒,摸出鑰匙開了自己家的門。
「哎呦回來了?我都要餓死了,」謝斌放下易拉罐,張望,「你媳婦兒呢?」
檢邊林搖頭。
「不是去接了嗎?沒找到?沒找到你給童菲電話啊。一大活人還找不到啊?」謝斌餓得頭昏眼花,天曉得,他等得都前心貼後背了,檢邊林也沒吭聲,指了指廚房:「自己弄,我睡會兒。」
結果這一覺就睡到半夜。
快十二點了,他從床上起來,脫了套頭衫想去洗個澡。估計謝斌是聽到動靜了,推門進來把他扯出去了:「洗什麼澡,先給我吃飯。」
謝斌說完就去廚房把火開了,拿著個湯勺劃了個圈:「說吧,去接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連人都帶不回家門?」
謝斌說完,也不指望檢邊林能告訴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嘟嘟囔囔的,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然後看了一眼客廳,人不見了,再張望了眼,陽台上吹風去了。
謝斌盛了湯,丟餐桌上。
「我啊就沒這麼喜歡過一個姑娘,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感覺?」謝斌顛了顛煙盒,抽出根,點燃猛吸了口,「估計長得太帥了,都是姑娘對我要死要活的,都習慣了。」
檢邊林默。
「當然比你還差點,」謝斌樂了,「說真的,是什麼感覺?」
謝斌扒拉過來一個剛喝完的易拉罐當煙灰缸。
感覺?
他靠著籐椅,手掌壓著額頭,探手,撈過來謝斌手裡的煙盒,悶悶地抖出來一根。
他沒什麼煙癮,有時候拍戲需要就要抽。
後來,就心情煩躁時用來打發時間,點著了也就咬著,找點事做:「我是不是挺差勁?」
謝斌被他沒頭沒尾這麼句話,問得愣了愣,笑了:「在你粉絲眼裡,你完美無缺。」
檢邊林壓低下巴頦,視線也隨著低下來,去看陽台上瓷磚的蜿蜒圖案:「我特別愛她。」
「我知道。」要不還幫你騙她過去見你?謝斌腹誹。
他又是一陣沉默,末了,單調重復:「特別愛。」
說不清,就知道自己能等她一輩子。
十幾歲時候會自暴自棄想象她以後愛上別人結婚了,他就等著,等到她離婚,她過得好那就給她錦上添花讓她過得更好,她要過得不好,二話不說把那男的揍一頓,領她回家。二十歲出頭他還沒看到自己事業前途,又不能常有借口見到初見的那陣子,都還能夢到初見淚眼汪汪地撲到自己懷裡大哭,說別人對她不好欺負她的種種惡行,他都會驚醒,五髒六腑都翻騰得難受,靠上床頭,一坐就是整晚,從黑夜到天光。
那種怕她吃虧受罪的心悸感,一言難盡。
火星一抖,戳上易拉罐邊沿,謝斌剛巧也去彈煙灰,險些被煙頭燙到,「呲」地抽了口冷氣:「幹嘛呢。」
戳滅煙頭的人急步出了陽台:「她還沒吃飯,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