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蘇沫回家,把那枚莫名其妙的鑰匙收進抽屜,熬夜做完工作,第二天一早遞交總經理辦公室,王居安不在,秘書收了。

  中午,接到面談通知。

  她過去時,王居安坐大班桌後看文件,秘書在外間忙碌,辦公室門大敞。

  半月前才打電話向人義憤填膺地控訴,她何曾想過會跟這人再有交集,如今雖是公事公辦的臉孔,心底仍滑過一絲不自在。

  對方顯然缺乏這樣感性的體會,需求書直接扔到跟前,簡明扼要指出不足。

  蘇沫站在桌旁,一頁頁翻過去,有些詞句段落被人重點標記,她自持做事細心,不想這人遣詞造句更加嚴謹,連標點也不放過,重頭至尾過完一遍,三言兩語間,又定下初步的跟進方案。

  若是換成旁人,她早已流露欣賞和欽佩,這會兒卻只是認真傾聽,努力吸收,又像好學生一樣低頭做筆記。

  王居安看一眼手錶,午休時間過半,問也不問,直接讓人從員工餐廳送兩份飯菜上來。王居安吃得快,吃完後,又拿起其他文檔不緊不慢地翻閱,蘇沫默默吃了幾口,食不下嚥,等候批示。

  不多時,秘書叩門,問:「王總,兩點約了南建三局的人開會,是不是讓老張先把車開到樓下備著?」

  他點頭,文件遞過來說:「沒有邏輯關係圖,補上,過兩天,我這邊就要標書的初稿。」

  蘇沫應了,出去前收拾餐盤。

  王居安抬頭看她一眼,忽然問:「不能吃辣?」

  蘇沫不防,匆忙說是。

  她去洗手間洗漱,發覺鏡子裡的人雙唇豔紅,眼含水光,多了點似怨似嗔的氣質,趕緊捧一把清水擦了擦臉。

  第二天,蘇沫把修改後的文件再次提交,中午又被叫去談話。

  秘書忙碌,辦公室門稍掩,過後,兩人一同吃飯,菜仍是辣的。

  王居安佈置完任務,照舊出門辦事。

  之後幾天,再無任何傳喚。

  蘇沫拿到項目估價,開始擬定標書初稿,正忙著,接到電話,莫蔚清問:「你跟他說了沒有?」

  蘇沫忽然想起來,答:「一直沒碰見周律師。」

  莫蔚清猛烈咳嗽幾聲,病懨懨道:「你打他電話試試。」

  蘇沫問:「你生病了?」

  「感冒,有點發燒。」

  蘇沫不放心,下班後順道去瞧,莫蔚清的家靜得像墳墓,窗簾放下,沒有燈光。

  莫蔚清勉強起來開門,又摔回沙發裡蜷著,身上裹一層薄毯。

  蘇沫在廚房熬上一小鍋粥,讓她回臥室休息,莫蔚清閉眼道:「那間房,只有一張床,床頭對著梳妝台的鏡子,我一個人睡不著,總是做噩夢。」她喝了半碗粥,又躺下,拿藥給她吃,卻不理。

  蘇沫進廚房收拾,水槽裡已堆疊好幾天的碗。

  她擦淨碗碟,聽見大門那邊有動靜,有人拿鑰匙開了門,走進來。

  尚淳的聲音響起:「要我來看你,你卻每天都是這種樣子。」

  蘇沫立時停下動作,待在裡頭不肯露面。

  過了好一會兒,莫蔚清才答:「我病了,」又說,「你知道我昨晚夢見誰了?」

  「誰?」尚淳按亮客廳的燈,又去開窗。

  莫蔚清說:「我兒子啊,大胖兒子,長得真好看呀,他怨我,我就說,找你爸去,別來找我,是他不要你。」

  尚淳不耐煩:「沒完沒了的,整天拿這些說事。」

  莫蔚清氣極,幾乎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你做也做了,還不許人說?你現在一邊著急離婚一邊和我們撇清關係,是要娶新老婆了吧?聽說她家世好得很,人家拼爹,你家孩子多,只能拼老丈人,新老婆厲害啊,年輕氣盛,眼裡揉不得沙子,你哄著她,就挨個收拾掉我們。」

  尚淳沒做聲。

  莫蔚清冷笑:「你這人不止花心,愛玩十幾歲的小姑娘,就不知再婚以後,能不能管住下面那東西,不如我先說給她聽……」

  尚淳立馬道:「你閉嘴。」

  莫蔚清越發傷心:「以為我待家裡,就什麼都不知道呢?連自己的孩子都算計,你也不怕遭報應。」

  尚淳惱羞成怒:「莫蔚清,你別倒打一耙,那孩子誰的,只有你自己清楚。」

  莫蔚清哭道:「你真沒良心,除了你,我還能跟誰,我不到十七就跟了你,這麼些年,我最好的時候,就只跟著你。」

  尚淳笑:「怎麼?那姓周的又甩了你麼?」

  莫蔚清把抱枕扔過去:「滾,你給我滾,我看見你就噁心,你他媽的戀童癖,噁心……」

  「匡當」一聲門響,屋裡立時安靜。

  莫蔚清從嗚咽變成痛哭,幾近崩潰。

  蘇沫聽得心驚肉跳,各種安慰都是空談,不敢走開,一直陪她到深夜。

  這一晚,蘇沫沒睡好,早上起來時,心裡仍不好受,恰巧從蓉休假,就請她過去瞧瞧,只說莫蔚清生病,其他沒多講。

  荒廢一整晚,初稿尚未完成,蘇沫趕去公司,直到中午才把文檔提交上去。

  沒多久,王居安打電話叫她過去,言辭裡似不太滿意。

  他要求嚴苛,蘇沫也有心理準備。

  王居安開門見山:「有一處連招標方的名稱都沒改過來,摘要部分單薄了點,缺少吸引讀者眼球的內容,蘇助,你的工作勁頭只能延續兩天?」

  蘇沫自知理虧,擔心對方出言不遜,忙說:「我昨晚臨時有事,沒時間加班,我爭取明早之前一定做好。」

  王居安「嗯」了一聲:「到底是爭取還是一定?這兩詞要是放合同裡是要被摳字眼的。」

  他神色溫和,讓人有些不適應。

  王居安起身道:「先這樣吧,我現在要出去,今天不在公司吃飯,明天……你中午之前交過來。」

  蘇沫趕緊答應。

  王居安見她這樣,又說:「食堂的菜最近有些辣,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四川廚子。」

  蘇沫沒說話。

  他問:「你們那邊的人應該能吃辣吧?」

  蘇沫說:「是的,只是我個人口味偏清淡些。」

  王居安頓一頓:「明天出去換個口味,浙菜,粵菜或者日本菜,你想吃什麼?邊吃邊說,不必挨餓。」

  蘇沫心裡微怔,答:「不,謝謝,我可以帶三明治,在辦公室裡吃。」

  他不再說話,逕自往外走。

  蘇沫跟在後面,出了房間,才瞧見王居安的幾個下屬全在外頭候著,周遠山也在其中。

  互相打了聲招呼,那幾人隨王居安進了電梯間。

  眼見周遠山神色如常,蘇沫又猶豫了一回,最後仍趕緊跟上去,小聲道:「周律師,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周遠山瞧了老闆一眼:「蘇助,你想說什麼我也明白,這會兒要和王總出去辦事,有空再談吧。」

  蘇沫把後半句嚥回肚子。

  下午,從蓉給她電話,說去瞧過了,莫蔚清已退燒,就是不怎麼吃飯,又問:「你覺不覺得莫蔚清現在變得有些神經兮兮,好奇怪。」

  蘇沫暗自嘆息,臨下班時又撥給莫蔚清,說明天有時間再去瞧她。

  莫蔚清只問:「你和周遠山說了嗎?」

  蘇沫安慰:「我一直沒見著他,出差去了吧,你先別急。」不知是昨晚睡眠不足,還是被莫蔚清傳染上感冒病毒,她這會兒只覺得腦袋發沉,眼皮泛酸,想早些回去休息,再起來開夜車。

  前腳才出辦公室,桌上電話就瞎鬧騰,轉身接了,內線。

  總助說:「蘇助,王總請你把標書拿給他。」

  蘇沫奇道:「不是說明天中午才交嗎?」

  總助答:「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只說如果沒做完,晚上必須加班,因為明天下午開會,最好能先定稿,」這回沒等她問,又道,「今天都要加的,誰叫我們跟著個急性子老闆呢。」

  蘇沫重新開筆記本電腦。

  太陽穴隱隱脹痛,蘇沫勉強做完,時間已過八點,全無胃口,她在桌上趴了會兒,聽見走廊上仍有人聲,打起精神,整理好文檔給人送過去。

  王居安那邊果然還有人在加班,外間,幾個同事圍在一起爭論去哪裡宵夜划算管飽。

  蘇沫走近看了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裡間隱有燈光,王居安站在落地窗前和人講電話,最近,他似乎心情不錯,整個人看上去更顯意氣風發。

  王居安對那邊人道:「不急,先穩住,這只是冰山一角……玩就玩一把大的……她懷疑有人查?隨她……疑心重,才開了個人……」

  蘇沫正想離開,被人瞧見。

  王居安略說幾句掛了電話,對她道:「進來。」

  蘇沫站在門口:「王總,我來交初稿。」

  王居安過來接了文檔:「先進來,等我看看。」

  蘇沫走近,聞見他一身酒氣,猶豫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請問能早些下班嗎?」

  王居安站在那兒看文檔,頭也未抬:「你是不舒服還是約了人?」

  她避開話題:「我明早修改,應該趕得及下午開會,您看這樣行麼?」

  王居安一頁頁翻過去,好一會兒才答:「不行,」他抬眼瞧著她,「我明天早上不在公司,你當我改行了,其他業務不用管,整天教學生,還得配合你的時間上課?」

  蘇沫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居安又走近些:「我大概能猜著,你是什麼意思,」他隨手關門,落了鎖。

  蘇沫心裡直跳,條件反射地去開門,反倒撞人懷裡,酒味不輕。

  他說:「關門談工作,不違規不犯法,你這麼害怕做什麼?」

  蘇沫忙站開些:「你,你就是見不得我好,讓我每天往你這兒跑,故意讓人瞧見……」

  王居安笑起來:「你不是還挺配合。」

  蘇沫眼圈發紅,沒做聲。

  他繼續輕描淡寫:「你要是直接給我當助理,也用不著怕人閒話。」

  蘇沫忍不住道:「我拒絕你,不是賭氣,也不是用什麼勾引人的手段,你不要誤會,」一時心緒不平,深知他最忌諱什麼樣的話題,打蛇打七寸,「我是怕你給的位置做不長久,現在安盛到底誰說了算呢?我想公司裡的人都知道,肯定不是你這樣的小開。」

  王居安低頭瞧著她,沒說話,臉上喜怒不顯,過了一會,卻對她點頭笑道:「你過來。」

  她被人拽至窗前。

  熄了燈,窗外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璀璨無邊。

  王居安站在她身後,指著城中心方向:「遍佈城中的大小商舖,是安盛除去電子公司以外最早的投資業務,之後是南瞻國貿大廈,中心花園酒店,接著,是各大城市的房地產開發……」

  「東面那塊,臨海路商務區,以後是本省最大的金融中心。」

  「西面,在建的科技園區,可以帶動那裡的地產發展,增加成千上萬的的就業機會。還有典當、證券,銀行入股,即將開展的能源項目,還有這裡……」最後,他指著自己腳下,「這裡,所有的一切,用不了多久……」

  他貼向她耳邊,低聲道:「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一切,只能是我王居安的。」

  蘇沫靜佇良久,在他這番言語的刺激下,竟也跟著心潮起伏,和著百米之下的車流聲,只覺身後那人的心跳猶如雷鳴。

  他一身酒氣,靠過來:「即使搏命,我也比她活得長久,沒有人,會把希望放在一個傻子身上。」

  蘇沫回神,勉力避開:「你喝多了,」又輕輕道,「貪多務得,細大不捐,未必是好事,再多的,也追不上人的慾望。」

  他低笑,張嘴含住她的耳垂,手掌炙熱,慢慢滑過她的腰間,引得她脊樑一陣酥麻。

  襯衣前襟的紐扣被人盡解,他隔著胸衣握住她的乳,慢慢揉捏:「無所謂多少,我更喜歡一手掌控。」

  感冒症狀再次侵襲,她把額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彷彿腳邊空無一物,整個人在黑夜裡飄蕩沉浮。

  氣息交疊,呼吸漸重,王居安一把將人按窗戶上,剝光她上身衣物。

  他力氣很大,蘇沫慌了神。

  掙不脫,跑不掉,只能雙手撐窗,又擔心玻璃隨時會破裂,胸前被人捏得酸脹生痛,腰臀間明顯感到被那東西使勁頂著,模模糊糊裡瞧見玻璃上映出兩人幾乎半`裸的身影,她潔白豐潤柔弱無力,而身後那人結實健壯陽剛粗獷,對比十分鮮明,給人極強的視覺衝擊。

  一時間腦袋裡升騰出莫名興奮,她沒忍住,低吟出聲,卻被人摀住嘴。

  王居安喘著氣去親她的後頸和臉頰:「刺激嗎?待會兒更刺激……」

  她搖一搖頭,嘴裡嗚嗚哀求。

  他捲起她的短裙:「你叫小點聲,不能再像前幾次,」說著伸手向她腿間。

  蘇沫心裡一凜,有些清醒了,使勁掙脫他的手:「不行……」又問,「有攝像頭嗎?」

  王居安低笑:「沒有,」他親完她的臉,又想含住她的唇。

  蘇沫側開臉:「別騙我。」

  「不騙你。」

  「外面還有人。」

  「不要管。」

  「還是不要了……」

  「想要就要,別忍著。」

  「不……」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錯的,錯得離譜,卻想不起緣由,腦子裡儘是茫然。

  正待入港,敲門聲驟起。

  兩人的身體都是一僵,蘇沫嚇得半死,大氣也不敢出。

  外面那人敲了會兒,又試著擰門把手,擰不開,像是在和旁邊人說:「王總走了?剛才不是還在嗎?」

  「走了吧。」

  「剛才燈還是亮的。」

  「肯定走了,他走了,我們才能下班,走吧走吧……」

  人聲漸遠。

  蘇沫半天才緩過勁,身子骨軟成泥一樣,掙紮著挪去旁邊,穿好衣服。她腦袋裡漸漸清明,後怕不已,小聲說:「不行,這樣肯定不行。」

  王居安的胸膛微微起伏,仍是氣息不平。

  他看了看那女人,又側頭看向窗外,低罵一句:「我操!」

  蘇沫走近門邊,等了一會兒,直到外面再無聲響,立即開門出去,也不知怎樣下的樓,怎樣攔的車,怎樣回的家。

  到家後,她立即進了浴室,脫下被人拉扯跳了絲的透明長襪和一身皺巴巴的職業女裝。

  鏡中女人,胸前佈滿淡紅抓痕,髮絲散下幾縷,眼神虛浮,模樣放浪。

  她不敢再看,擰開蓮蓬頭沖洗,涼水兜頭而至,心想:我真是越來越不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