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趙祥慶二話不說,迅速拐彎。

  到了會所樓下,欲言又止,一路早已思緒亂飛,終於含糊道:「頭兒,這都半個多小時了。」言下之意,要是機能還不錯,事情能辦完兩輪。

  車停,王居安卻在後座沒動,只說:「你上去。」

  老趙心下怔愕,暗想這叫什麼事,要是真撞見什麼,豈不兩頭不是人?不得以,勸:「頭兒,求人辦事,得罪人不太好。」

  王居安說:「所以才讓你上去。」

  趙祥慶度他神色,知道拗不過,無奈只能暗罵兩聲,下了車。

  進門,搭電梯,心裡打鼓,終於摸去套間門口,側耳細聽,沒聽見什麼蹊蹺響動,鬆了半口氣,又伸兩根指頭去點那門,竟發現房門虛掩,才歇下的半口氣重又提上來,手一抖,沒掌控好力道,那門就被他推開了。

  一時額上冒汗,眼前逐漸敞亮,他立馬抬手,在門板上不管不顧敲了兩下。

  再張眼,左右一瞧,對上屋裡人的視線,眼見那一男一女正邊喝酒邊說著話,心放下一半,又見女方衣衫還算齊整,一頭烏黑髮絲分毫未亂,那臉白裡帶紅卻也並非醺醺然,趙祥慶徹底笑逐顏開,伸手抹汗:「小蘇,太好了……你,還在呀。」

  他揚一揚手機:「你爸媽打電話到處找你,打到公司你沒在,又打給從經理,從經理找到我這兒了,老人家急得不行,說你們家孩子病了……啊?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怎麼打不通呢?」

  蘇沫也是一驚,趕緊接過電話去聽,那邊哪有人聲。

  她鬆一口氣,卻仍走到門口對著手機說了幾句,隨後掏出自己的電話瞧:「真沒電了,」末了面帶難色看向尚淳,「尚總,真不好意思,我家裡臨時有事,您看……我們是不是改天再聊?」

  尚淳看著他倆,一直沒做聲,這會兒想了想,一抬下頜:「你去吧,」等人走到門口,忽又喊,「趙祥慶。」

  兩人一起回頭,尚淳笑:「送出來了又收回去,王居安這小子的氣度不如以前。」

  趙祥慶又傷一回神,臉上賠笑:「尚總,不能呀,也不敢呀,事趕事,事有湊巧嘛。」

  尚淳只笑,不言語。

  出了這門,老趙一路默不作聲,卻側頭瞧了她一眼,瞧得蘇沫平白添了些負罪感,等電梯門關,聽他輕籲一口氣。

  才到大廳,就望見外面停的車,和車裡的人影,蘇沫腳下微頓。

  趙祥慶搶先一步,去開左後方的車門,她當沒看見,坐到副駕。

  車行大路,這回換做三人全不說話,趙祥慶尋思要不放點音樂,卻瞧見蘇沫又拿出手機講電話。

  她壓抑了一整晚,情緒複雜,想起趙祥慶才說的事心裡不安,於是打電話回家,聽見那端語氣如常,這才舒坦了點,誰知清泉還沒睡著,吵著要媽媽嚮往常那樣,在電話裡唱兒歌說故事。

  蘇沫聽出孩子精神很好,心裡更放鬆一些,卻想旁邊供著兩羅漢,氣氛十足尷尬,如何又說又唱,心下有歉意,只能柔聲哄她早睡,又說自己才下班,累了。

  清泉情緒好,小嘴很甜:「媽媽乖,早點睡覺,我會想你。」

  蘇沫心裡一暖,忙捂著話筒小聲道:「媽媽也想你。」

  兩人又磨嘰一回才收線。

  車裡再無人聲,趙祥慶無論如何忍受不住,打開收音機,聽交通路況,夜已深,路況很好,鮮有堵塞,主持人無話可說,一時情歌盈耳:

  除非是你的溫柔,不做別的追求,除非是你跟我走,沒有別的等候,我的愛不再沉默,聽見你呼喚我,我的心起起落落,像在跳動的火,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離開我,世界已經太寂寞。

  趙祥慶挺喜歡這種老歌,從裡到外浸透著年輕那會兒渾身湧動的荷爾蒙氣息,尤其在深夜裡回味無窮,讓人心裡發騷身上發癢。

  聽聽老歌,養條老狗,陪伴老妻,安安穩穩下半輩子,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卻見一旁的女人說了句什麼,沒聽清,調小音樂,才知她報了自家地址並客氣道謝。趙祥慶忙說:「不謝。」沒多久把人送到,她只和自己道別,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祥慶聽著音樂,不急發車,心裡開始默數。

  王居安仍然一言不發,忽然推門,跨出去。

  趙祥慶歇一口氣,胳膊隨意搭上方向盤,並不刻意地往外瞧。次次押中,難免小得意。

  夜裡安靜得很,王居安說:「給我站著。」

  蘇沫停下,也不轉身,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就有些著急,腦瓜子轉不停,努力思索各種對策,竟比先前應付尚淳還緊張。

  到了跟前,王居安見她低著頭,耳根暈紅,眼珠子亂轉,越發氣不順道:「你別再給我惹事了。」

  蘇沫想好的應對全不作數,慌裡慌張回了句:「你才惹事。」

  他沉默少許,轉移話題:「一身酒氣,哪裡像個女人。」

  蘇沫答:「今天喝多了點,我想上去休息。」

  他不搭話。

  蘇沫不自覺地伸手去捂胃部。

  「胃疼?」

  「嗯。」

  「疼死你。」

  「……」

  「拼酒能解決問題?」

  她想一想:「我聽過有人喝完半斤白干,簽下幾百萬的單子,還有人喝掉兩打啤酒,當場敲定生意,在南瞻這裡,沒什麼不可能。今天是求人幫忙,我……你,你實在沒必要這樣。」

  王居安沒說話。

  到了這一步,她懶得再裝傻,小聲說:「有些事講究兩廂情願,那裡是安盛的地方,我是老總的助理,不像以前……如果我不願意,他不能把我怎樣。再說……我親眼見過他女人是怎麼死的,他該是看到我就嫌膈應吧。」

  王居安瞧著她。

  她硬起頭皮,話音更小:「尚淳什麼都知道,今天這事砸你手上,你怎麼向她交代呢?」

  他仍不答,忽然低頭封住她的唇。

  四周萬家燈火,身後車水馬龍,大庭廣眾,忽地被人掌住後腦勺,攬腰按向懷裡,蘇沫嚇得抬手去打,手指觸及他**的胸膛,拂過心跳,那裡竟熱烈之極,她吃了一驚,慌忙收回手,腦子裡又開始亂轉,一時想怎麼辦有人看著呢,一時想這人發什麼瘋力氣這樣大,忽地又想:他上次咬過我,誰讓他咬我呢,我……

  一氣之下,也張嘴咬住他。

  王居安吃痛,果然收斂了,卻仍不放。

  兩人唇間氣息混亂、糾結、等待。

  她又加了些力道,不見效,再使勁,沒用處,未見血腥,有人卻已心軟,只稍微猶豫,便被人抵開齒關深吻,呼吸交疊,唇舌痴纏,比先時更孟浪。

  趙祥慶在車裡聽歌,手指和著節奏輕敲方向盤,跟著小聲哼道:「你給我小雨點滋潤我心窩,我給你小微風吹開你花朵,愛情裡小花朵屬於你和我,我們倆的愛情就像熱情的沙漠……」

  他自覺唱功不俗,正陶醉,忽然手機震動,摸出來接了,那邊人問:「喂,在哪裡?怎麼還在外頭?」

  趙祥慶本想答我在你家樓下,末了卻說:「陪老闆辦事呢。」

  那邊說:「辦什麼事啊?都這麼晚了。」

  「還不是汽車項目投標的事。」

  「怎麼樣了?」

  「難辦啊,越來越麻煩。」

  「怎麼了?」

  「有人壞事唄?」

  「誰啊?」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

  趙祥慶伸了個懶腰:「年輕啊,還是年輕,」他繼續哼歌。

  那邊大笑:「趙祥慶,你做什麼呢?」

  「唱歌給你聽,好聽嗎?喜歡嗎?唱的就是我倆現在這樣。」

  「滾你媽的蛋,一邊去……」

  「這可是我的心裡話。」

  「滾。」

  「太陽見了你,也會躲著你,它也會怕你這把愛情的火啊。」

  他長嘆,又聽後座上的手機也響,忙伸手撈過來瞧。

  軀體密實貼合,蘇沫正被人親得渾身燥熱,忽又被他執起手,與那抵住她的一處硬物稍作接觸,蘇沫腦子裡轟的一炸,臉更紅,慌忙丟開去。

  王居安低低一笑,終是放過她,兩人面對面站著,都有些氣喘。

  蘇沫想走,腳像生了根一樣,拔不動。

  他眼裡有笑意,瞧著她:「斬釘截鐵地,說什麼別再騷擾你,你對我沒感覺麼?」

  蘇沫撇開眼。

  他又上前:「你對我真的沒感覺?」

  她不作聲。

  過了很久,只聽得見呼吸聲響。

  他淡淡開口:「我對你很有感覺。」

  她哪敢有回應,一時間不止胃疼,頭也疼起來。

  身後,那車輕輕響一聲喇叭,王居安回頭瞧了眼,趙祥慶拿出手機示意。

  他又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你先上去。」

  蘇沫如釋重負,「嗯」一聲轉身便走,等進了樓道,聽見車子發動後馬達聲響,頓時軟了身子骨,只靠在牆邊不想動彈。

  趙祥慶邊開車邊說:「好像是王工打來的。」

  王居安打開電話一瞧,果然是,再響,仍不接,扔去一邊,坐在那兒用手往後一捋短髮,想了會兒道:「你明天,幫我聯繫孔書記的秘書,約個時間,盡快見一面。」

  趙祥慶應了。

  手機又響,不依不饒,無法,拿過來看了,陌生號碼。

  鬼使神差地接了,卻是王翦。

  王翦試探:「爸,你在做什麼呢?」

  王居安心裡意外,心說這傢伙只要離了家,就難得主動打電話回來,一時顧不上深想,只答:「沒做什麼,你又在做什麼?」

  王翦怪笑:「我在給你打電話啊,怎樣,沒打擾你做壞事吧?」

  王居安皺眉:「有屁快放。」

  王翦說:「我一會兒去上課,上課要關手機,你別找不著我又生氣。」

  王居安說:「你還在家?你這是什麼怪電話號碼?」

  王翦說:「我用網絡電話打的,省錢。」

  王居安笑起來:「你還知道省錢?」

  王翦說:「你看,我就是怕你擔心才提前打給你,還不是被你罵。」

  「我說什麼就是罵你了,」王居安緩和語氣,「去吧,用點功,好好學。」

  「知道知道。」

  「注意身體,想吃中餐讓阿姨給你做,別總吃薯條炸雞。」

  「好好好。」

  「沒事出去跑幾圈,別老打遊戲。」

  「是的是的。」

  旁邊有人喊他,王翦忙摀住話筒,趕緊收線,三步兩步竄過去問:「她來了嗎?」

  「說了半天,她不來。也難怪,人家一進大學就很多人追。」

  「她是不是又看上誰了?」

  「誰知道,也許吧。」

  王翦失魂落魄跌回沙發裡,同伴一拍他的肩:「算了,那個綠茶婊,別想了,我給你介紹個帶勁的,兩點鐘方向。」

  王翦推他一把:「你他媽才婊,」又道,「什麼樣的我都沒興趣。」

  同伴把著他的腦袋狠狠轉過去瞧。

  燈光閃爍,王翦眯眼瞧了半天才看清楚,心想他媽的確實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