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站在窗邊,看著外面這座仍然陌生的城市,天色灰濛,窗外下起了雨。
她握著手機,沒回短信,卻不由嘆息:誰沒有慾望?誰不想擁有激情?你認為滿足慾望是一種拚搏,我卻覺得,那是在向自己妥協。
連日來她一直躊躇,總覺得走前應該去瞧瞧王亞男,卻明日復明日,始終鼓不起勇氣。
蘇沫又拖延了半日,想著,要不下午再去,或者晚上?
從蓉卻提早打來電話,約她中午在酒店見面,從蓉很熱心:「這麼大的雨,你現在沒車不方便,我叫老趙來接你,他差不多也快到了。」
隨後就聽樓下有人按喇叭。
蘇沫往外一瞧,果然是老趙的車,更不好再推,直接打了傘出去。
兩人碰了面,她心裡多少有些尷尬,老趙卻隻字不提,只說那家酒店什麼什麼好吃,今天要去嘗嘗,又說從蓉的孩子怎麼調皮,再說從蓉應該點好菜了吧,早些過去路上不堵車……似乎沒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
又是包間。
蘇沫跟著老趙進去,只看到從蓉一個人在裡面,服務員過來問是否到齊能否上菜之類。
從蓉手一揮:「快些吧,餓了。」
蘇沫放鬆許多,問了句:「其他人呢?」
老趙看了從蓉一眼:「應該沒人了吧,就我們幾個,先吃吧。」
從蓉沒做聲。
老趙說了一會話,吃了一會菜,指著湯發牢騷:「我讓你點的不是這個啊?」
從蓉說:「我在電話裡問你,你就是說的這個啊?」
老趙嘟囔:「我說的是這個嗎,我怎麼記得不是啊。」
蘇沫勸:「都一樣。」
老趙說:「這湯偏油膩,我讓你點的那個有筍乾……」他忽然打住,不說了。
蘇沫低頭吃菜。
從蓉有些兒煩:「你們這些男人也真是的,要麼說完就忘了,要不來來去去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些場面話都說給外人聽的,誰知道是不是公關危機在作秀呢,要不就乾脆點,讓人心裡有底……」
老趙「嘖」一聲:「你少說兩句。」
蘇沫心裡七上八下,忽然門開,進來的果然是王居安。
從蓉當即閉了嘴,老趙笑著打招呼。
王居安衝他倆點一點頭,看了蘇沫一眼,似乎猶豫,最後仍去老趙近旁坐下,又隔了一個位子,正好在蘇沫對面。
除了趙祥慶,其餘三人話都不多,蘇沫低頭夾菜,從蓉顧著吃喝,忽被老趙一拉袖子:「你不是要早些接孩子嗎?」
從蓉沒理,又吃了一會,趁著趙祥慶在人前插科打諢的功夫,湊去蘇沫耳邊道:「別怨我,我也沒辦法,我老公還要跟著他混,你也給你老公一點面子吧,啊?這樣對大家都好。」
她說完,也不打招呼,起身就走,老趙不防,一邊忙不迭地跟在後面一邊又回頭賠笑。
等人出去了,王居安一邊喝酒一邊瞧過來,見蘇沫只淺淺喝了點湯,才道:「吃這麼少,你不餓?」
「還好。」
他頓一頓:「過了這幾天,我想你現在應該冷靜了。」
蘇沫沒說話。
他又問:「還想不想吃點什麼?」
「不了,這麼多菜,吃不完。」
「要不再來個蟲草燕窩……」
蘇沫忙道:「真的不用,我已經吃好了。」
他這才打住。
她不想再動筷子,更覺得無所事事,抬頭朝門那裡望了眼,王居安會意:「現在走?」
蘇沫只好起身,兩人一起出門,風大雨大,她一時撐不開傘,王居安把傘拿過去,稍微使點力就撐開了,遮在她頭頂,蘇沫下意識去接,他卻不放手。
蘇沫低頭往外走,伸手去捉亂飛的髮絲,忽然觸到他的下巴,感覺到硬硬的胡茬。她回頭,才發現他離自己這樣近,嘴唇幾乎碰到她的額角,他看了她一眼,稍微離開了些,幫她撫開臉邊的髮絲,隨即吻上來,不容推諉,十分固執。
她心裡輕輕嘆息。
他動作狂熱,嘴唇也熱熱的帶著酒氣,換做其他男人,她應該會討厭,可是現在她就像戒酒遇到瓶頸期,用一隻手掌徒勞的隔著他,在推與不推之間糾結了一會,還沒怎麼想明白就放下了。
身體裡的熱潮似乎最先瞞不住人,蘇沫有些記不起來上一次是多久之前,而這會兒,他掐住她的腰使勁攬向自己時就像要把一塊濕噠噠的軟布擰乾。
蘇沫再睜開眼時,雨水落進眼裡,傘被吹到路邊,兩人在酒店門口貼在一起,如同浸過熱水的衣服黏在身上一樣,不能擺脫。
他喘著氣在耳邊問:「噁心?」
「噁心。」
他笑,瞧一眼她腦袋上的濕髮,白潤潤的一張臉,直接握住她的胳膊:「進去,上樓。」
蘇沫微愣,忽想他是不是連房間也早已預定好。
王居安問:「又怎麼了?」
「沒什麼……」他這樣小心翼翼忽然讓她想起佟瑞安極力討求第一次時既裝模作樣又急吼吼的模樣,蘇沫想了想,「樓上沒衣服換……去我住的地方吧。」
他拖她上車,路上時常把手擱在她腿上,偶爾側過臉來觀察她臉上的神情。
蘇沫把玩他的手指,大手,斷掌,粗骨節,掌心有些粗糲,被它撫摸過的女人們一定和自己一樣,知道那種銷魂蝕骨的滋味。她輕輕說:「我喜歡你的手,不過,它打人一定很疼。」
王居安笑笑:「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蘇沫心裡一晃,又怕勾起他對兒子的傷心,忙轉移話題:「一直往前開,前面有家藥房,左轉就到了。」
他答:「我知道。」
蘇沫瞧著他。
他說:「我想知道的事一定會知道。」
她沒搭話。
他又說:「我想辦的事也一定能辦成,我要留住的人她也離不開我,我想追到手的女人,她一定會對我死心塌地。」
蘇沫看向窗外:「因為你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嗎?」
王居安一笑,伸手捏她的臉:「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都沉默,下了車,才進樓道卻又抱在一起親吻,似乎身體的糾纏更能輕易的表述,蘇沫騰出一隻手開了門,屋裡空得只剩一張床,王居安低頭去親她的耳垂:「特地留著的?」
她沒說話,只略微仰起臉,他明白過來,竟有些意料之外的樣子,慢半拍地呆了呆,才閉眼含住她的嘴,過了一會伸手揉她的臀,再過一會摸到裙底,沒見她有絲毫抗拒,乾脆就把人推到床上,拉開長褲拉鏈,直接進去。
蘇沫伏在被子裡,身體微微發顫,他也有些激動,喘息出聲,忽地衝撞幾次方緩下來,像是稍微解了些渴,倒還記得幫忙脫去兩人身上的濕衣。蘇沫感到他的手在自己腰間不斷撫摸,她稍微動了動,想起那裡紋了只蝴蝶,許久沒人提醒,她已經有些忘了,現在回憶以前那些事,又好像昨天才發生。
他退出去,俯身親吻她腰間,末了才把人翻了個身,重新入港,動作了一回,忽然趴到她耳邊道:「你的身材很好,不穿衣服比穿上的時候更好。」
蘇沫輕撫他胸膛:「你也是。」
「還噁心嗎?」
「噁心。」
「哪裡?」
「全身上下,沒有不噁心的。」
他往裡頂了頂:「這裡呢?」
「嗯。」
「再噁心一樣把你治的服服帖帖。」
他使了勁,蘇沫受不住,哀叫著求饒,他一臉得意,吻她,□和呼吸全都熔化。蘇沫想,就像吸毒一樣。
兩人完事了一回,天色暗下來,蘇沫漸漸有些餓,又有些想睡覺,身上的人卻像不知疲乏,她故意推他:「你吃藥了?」
王居安回:「過三十年再說這事。」
她嗤地一笑,他竟有些著惱:「你笑我?」
蘇沫笑著沒搭理,過一會才問:「你餓不餓,剛才好像也沒吃什麼?」
他說:「我剛才喝了湯。」
她又笑。
他接著道:「我和老趙從蓉三個人加起來一百多歲,還要陪你這個小姑娘做遊戲,你叫我把面子往哪裡擱?」
蘇沫說:「我三十了。」
「不管幾歲都比我小。」
她轉身過去,伸手摟住他脖子,又去摸他鬢角上的白髮,想起他受的那些苦,心裡越發軟得一塌糊塗,不禁把人抱緊了些,抬臉輕吻他的額心。
他順勢低下腦袋,捧住她的胸狠吃了幾口,又使勁咬了咬。她疼得叫出聲,輕捶他肩,雙腿卻被人分開再次攻佔。
兩人邊吻邊做,如膠似漆。王居安覺得似在拔插酒瓶塞子,進退皆難,一時也顧不得怕傷了她,橫衝直撞,卻也在她的低靡呻吟裡憋得滿頭大汗。
一個強硬似鐵,一個早已化成了水,他粗魯堅硬,反被她柔軟地顫慄著包裹,所謂男歡女愛,卻不見人說男愛女歡,是否男人的愛僅是佔用,女人的愛卻要接納和包容。
蘇沫被他予取予求,懵懂中想起他先時在車上說的話,背脊上忽冷忽熱,
又動作了幾回,身上的人忍受不住,眉心滴汗,壓抑地低吼一聲,盡數播撒。
天已黑,蘇沫累極,腰間仍被人摟住,一時就想要是躺在床上就能過日子該有多好,她披上睡衣勉強起身,又被人拽回去,問:「你怎麼想?」
她說:「很舒服,很不錯。」
他失笑:「誰問你這個。」
她果真想了想,老實答:「我也不知道,說不準。」
「說不準什麼?」
她答不出來。
王居安道:「別想太多,想太多就沒快感了。」
蘇沫覺得這話耳熟,又聽他問:「記者一直為那事騷擾你,怎麼不跟我說?」
她身上有些冷,本不願多想,誰知又被人提起,心裡道,幾年前的事都能被挖出來,明擺著有人想落井下石,就算跟你說了,也未必能起作用。
蘇沫顧及他的大男人自尊,只道:「說了,不是又讓你多一件煩心事麼?」
這話才出口,她便覺得自己輕賤,誰想他卻使勁摟住自己,只用胡茬輕輕摩擦她的臉,蘇沫猶豫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有些事,總歸是生活裡的污點,一時半會我也不知道……」
他動作一頓:「污點,我是你的污點?」
蘇沫忙說:「你再給我點時間行嗎,我是想,如果以前的事傳出去,我孩子,清泉有一天長大了懂事了,萬一問起來,我怎麼跟她解釋,她是女孩,要是以後聽說了什麼,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王居安忽然道:「結婚,一了百了。」
蘇沫眼見他不耐煩,心裡有些慌,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翻身坐起:「你是什麼意思?」
蘇沫沉默,過一會道:「我又沒逼著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想冷靜幾天。」
「那幾天不是已經過了麼?」
她沒說話。
他看著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話都說了,不結婚還能怎麼辦?」
蘇沫彷彿被人兜頭一盆冷水,她心跳極快,嘴唇哆嗦:「你覺得這是我想攀上你的手段?」
「不是,」他很煩躁,卻笑,「我王居安也有這一天,讓一個女人罩著才能狼狽不堪地逃過一劫。」
蘇沫無所適從,顫聲問:「你的意思是,我反倒讓你在人前沒面子?」
他很久不說話,忽然低聲道:「我寧願讓人指著鼻子罵強暴犯!」
兩人背對背,蘇沫沒再搭話,過了一會道:「你走吧,我累了。」
王居安說:「抹去污點其實很容易。」
「你走,」她終是哭起來,「你就是看我好欺負,你就是看我一次次容忍你……」
他看著她,起身穿好衣服,一邊扣袖扣一邊點頭道:「你太完美,所以早不該容忍我,跟著宋天保多好,一個純潔無私一個完美無暇,很配。」
「你……」她氣得不行,「你王居安不是人,你是神,你永遠不會犯錯,不能軟弱,有事必須硬扛著,你回頭想一想,這事你敢說自己一點錯沒有?所有的虧都是別人吃的,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犯的,」她原本還想說他兒子以及安盛的事,心卻不夠狠,只放低聲音道,「其實你心裡明白,就是不敢承認,孬種。」
他怒極,抬手點著她:「我警告你,別再提那些破事。」
蘇沫也覺的自己這話說得重了,一時不做聲,停了片刻才緩和道:「有件事……鐘聲把東西拷貝了,給了尚淳。」
他回頭瞧她一眼,低哼:「已經不重要了,」說完仍是摔門出去。
蘇沫擁被低泣,心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她又蠢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