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吃癟(一)

看來,昨天晚上,齊王經歷了一次「美妙非凡」「終生難忘」的夜探香閨啊!

慕念春絲毫沒有遮掩,眼底的笑意讓齊王看的清清楚楚。齊王靈光一閃,陡然明白了過來。

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不是意外......

慕念春笑瞇瞇的行禮問安:「見過殿下。」然後故作訝然的驚呼一聲:「殿下今日臉色似乎有些不佳,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齊王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有勞四妹妹關心,本王昨晚『好』的很。」那個好字,說的咬牙切齒。

慕念春看著齊王有些扭曲的表情,心情瞬間飆升。故意往齊王的傷口上撒鹽:「我昨晚倒是一夜都沒睡好。慧如的屋子裡半夜裡鬧了鬼,嚇的當時就暈了過去。醒了之後,哭著來找我。我素來膽子小,一聽說有鬼,也被嚇的睡不著了。來之前慧如還和我說了,一定要將此事告訴妙雲住持......」

「不行!」齊王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這種事一旦傳開了,他還怎麼見人?!

慕念春挑了挑眉,故作不解的追問:「為什麼不行?鬧鬼可不是小事,怎麼著也得做場法事超度了這個難纏的惡鬼,不然,以後再跑出來嚇人怎麼辦?」

齊王被噎住了。明知道慕念春是在指桑罵槐,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看著齊王扭曲的俊臉,慕念春心情別提多舒爽了。之前的閒氣悶氣一掃而空!

「殿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慕念春裝模作樣的關切道:「該不是你的屋子裡昨夜也鬧鬼了吧!」

話語中的揶揄和嘲弄,讓齊王的臉更黑了。

慕念春等了片刻,見齊王還是不吭聲,作勢往外走,口中還喃喃說道:「誒,果然是被嚇的魔怔了,連話都不會說了。我還是去找慧如說一聲。快些將此事告訴妙雲大師。」

擺明了是揪著他的痛處不放。就等著他低頭服軟!

齊王嘴角微微抽搐,終於咬牙說道:「等一等!」

慕念春笑吟吟的看了過來:「殿下有何指教?」

齊王吃癟的樣子,實在難得一見。不好好欣賞一番,簡直對不住自己!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低頭一回不算什麼。日後總有算回這筆賬的機會。齊王在心裡默念數次,才萬分不情願的張口道:「其實,昨天晚上......」

話音未落,便被一個聲音打斷了:「恪兒,你和慕四小姐在說什麼?」

容妃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笑容溫和,目光卻有些不善。顯然不樂見齊王和慕念春獨處說話。

齊王既覺得不快,又不自覺的鬆了口氣,敷衍的應道:「沒說什麼。」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齊王一眼。這一看,頓時察覺出不對勁來:「你的臉色怎麼如此難看。是不是身子不適?」

齊王面不改色的答道:「我昨夜將被子被踢下了床,一夜過來受了寒氣,所以有些不舒服。」

容妃一聽頓時心疼不已,也顧不上再追問別的,忙說道:「綠蘿。快去叫王太醫來。」幸好隨行帶了太醫來。

齊王清了清嗓子:「不用了,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你就是愛逞強!」容妃嗔怪道:「瞧瞧你的臉色,又憔悴又蒼白。」

......那是因為鬱悶懊惱的一夜沒睡好!齊王迅速的瞄了強忍笑意的慕念春一眼,心裡別提多慪了。

不管齊王怎麼說,容妃依然堅持叫了王太醫來。

王太醫年過四旬,個頭不高,其貌不揚。頜下幾縷稀疏的鬍鬚。他半閉著眼睛為齊王診脈,心裡暗暗奇怪。齊王的脈象十分正常,根本不像是受涼生病......

「王太醫,」容妃一臉擔憂焦急:「齊王的脈象如何?」

王太醫略一沉吟,正要張口,卻見齊王不動聲色的衝他使了個眼色。

在宮中做太醫的。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瓏之輩?王太醫幾乎立刻會意過來,正色說道:「齊王殿下確實受了些寒氣,導致經脈鬱結不通,面色泛白。好在殿下底子好,只消熬些驅寒的湯劑服下就行了。微臣這就開方子!」

容妃這才鬆了口氣。含笑說道:「有勞王太醫了。」

齊王也暗暗鬆口氣。

慕念春站在一旁,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王太醫很快開好了藥方,齊王順手將藥方遞給了鄭喜:「你去最近的藥鋪一趟,照著藥方把藥抓來。」在說到「照著藥方」四個字時,有意無意的看了鄭喜一眼。

鄭喜瞬間心領神會,領命去了。

......

因為齊王「生病體弱」,容妃不准他隨意走動,吩咐他在屋子裡好好待著靜養。熬藥這樣的差事自然輪不到慕念春。

慕念春優哉的回了院子。

石竹剛一關上門,就聽到自家主子歡快的輕笑聲,忍不住也抿起了唇角:「小姐,你可真是神機妙算。昨天晚上臨睡前和慧如師太換了屋子。沒想到,齊王殿下半夜居然真的來了。」

慕念春挑眉一笑。

她也是靈機一動,才想出了這麼一個妙計來。齊王果然「不負所望」,真的夜探香閨。估計這個美妙的回憶,足以令他終生難忘。更重要的是,以後他就落了話柄在她手裡。看他還拿什麼臉糾纏她不放。

「慧如師太的演技真是一等一的沒話說,竟然把齊王也唬住了!」慕念春想到慧如繪聲繪色的描述,忍俊不禁又笑了起來。

慧如昨晚根本就沒睡,一直清醒的豎著耳朵。齊王推門的動靜雖然輕,卻瞞不過慧如。之後的一番作態,更是巧妙之極渾然天成。鬱悶的快要吐血的齊王,肯定想不到真相會是這樣吧!

哈哈!真是越想越愉快!

石竹見主子這麼開心,也隨著高興起來:「小姐,你剛才為什麼不在容妃娘娘面前揭穿齊王的謊話?若是容妃娘娘知道了真相,肯定會很生氣。到時候齊王豈不是更難堪?」

「你這麼想就錯了!」慕念春笑吟吟的說道:「若是我真的說穿了,反而不美。他半夜翻牆,本是想到我的閨房來。說穿這一層,對我不利。這是其一。撕破臉皮,他就沒了顧忌,這件事也就成不了他的把柄。這是其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不想因此惹怒容妃。」

石竹聽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識的追問道:「齊王若是和你鬧翻了臉,容妃娘娘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會生氣?」

「兒子再荒唐,也是親娘的心頭寶。齊王被我這般戲弄,容妃知道了,心裡怎麼可能高興?」慕念春眼中閃著慧黠和自信:「所以,此事就這樣正好。我向你保證,接下來兩天,齊王都會乖乖在屋子裡『養病』,絕不會來煩我了。」

石竹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正說著話,門被敲響了。

石竹忙去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尼。一臉皺紋,容貌平庸,老邁不堪。正是慧如。

慕念春忙笑著起身:「慧如師太,快些請進。」

論輩分,慧如甚至比妙雲大師還要高一輩。不過,妙雲大師自幼出家,潛心修行,佛法奧妙精深。慧如卻對佛法沒什麼慧根。當年進慈雲庵,是因為災荒實在熬不下去了,這才狠狠心出了家。她的親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個壯年的兒子。

慧如年齡大了,平日在慈雲庵裡做些灑掃的粗活。到了晚上,便在這處院子裡守門。

慧如先合掌念了聲哦米拖佛,然後才低聲說道:「四小姐,貧尼這般捉弄齊王殿下。齊王殿下真的不會記恨在心嗎?」

慕念春笑著安慰道:「當然不會。這麼丟人的事,齊王殿下肯定不會和人提起,巴不得快點忘在腦後。怎麼可能來找師太的麻煩?再說了,師太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我的屋子裡睡了一晚。偏偏還『鬧了鬼』。從頭至尾也沒見過什麼齊王殿下,不是嗎?」

慧如會意過來,忙笑著點了點頭:「是是是,四小姐說的是,倒是貧尼一時糊塗了。」頓了頓,又陪笑著說道:「四小姐,你昨晚和貧尼說的事......」

「我答應的事,絕不會食言。」慕念春含笑說道:「你悄悄送個口信給你的孫子,讓他過些日子到慕家來,到時候報一聲我的名諱,自有人安排他在慕家做事。」

慧如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多謝四小姐。」

慧如人在空門,心卻念著紅塵。兒子家境尋常,自然供不起孫子讀書,又沒什麼手藝。一直為生計犯愁,總想著為孫子謀個生路。

也因此,慕念春昨晚略一試探,她便仗著膽子提了要求。

慧如心滿意足的走了。石竹看著那個傴僂的身影,忍不住歎了一句:「慧如師太也實在是夠苦的,入了空門還不得清淨,整日惦記著子孫後輩的生計。」

慕念春微笑不語。

是啊,這慈雲庵裡不僅有善能那樣的妙人,還有慧如這樣活的卑微艱辛的人。對自己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一句話的事,可對慧如來說,卻是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