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在慈雲庵幾天,慕長栩不用去齊王府。每天散學之後便回慕家。
再有一個月就是會試,慕長栩不敢有絲毫鬆懈,每日晚上溫習四書五經,過了子時才肯入睡。
慕正善對他的勤勉刻苦十分滿意,在張氏面前誇讚道:「長栩天資聰穎,又肯用功苦讀,這次會試十有*能考中。」
張氏將心裡的酸意按捺下去,著意的誇讚了慕長栩一番。將繼母的胸襟和寬厚顯露無遺。慕正善聽了果然高興,笑著說道:「家業和睦才能諸事興旺順利。你能將長栩和元春視為己出,實在令我欣慰。」
視若己出?怎麼可能!
不是從自己肚皮生出來的,總是隔了一層。能將表面功夫做好已經算不錯了。退一步說,就算她想對慕長栩兄妹好一些,人家也未必肯領情。慕長栩也就罷了,慕元春擅長裝模作樣心思又縝密狠辣。這樣的「好女兒」,她這個繼母可消受不起。
張氏心裡嘀咕著,口中卻順著慕正善的話音說道:「老爺說的是。妾身往日見識淺薄,難免有疏漏之處。現在總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了。長栩謙和有禮,元春溫柔仔細,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
這話聽著別提多順耳了。
慕正善笑著看向張氏,聲音多了幾分溫柔:「你還要照顧念春和楓哥兒,一時疏忽也怪不得你。」頓了頓又道:「對了,念春這些日子獨自待在慈雲庵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小小年紀,性子又衝動。可別一個不慎惹怒了容妃娘娘。」
張氏一心以女兒為傲,聞言立刻笑道:「老爺就放心好了。念春又聰慧又伶俐,容妃娘娘是喜歡她才特地留下她陪伴,怎麼會惹出亂子。」
又特意將容妃賞賜慕念春宮花一事告訴了慕正善,末了又喜滋滋的說道:「......容妃對念春處處另眼相看。說不定,是相中了我們念春呢!」
慕正善到底在朝堂多年。思慮的比張氏更深了一層,想了想說道:「這應該不太可能。容妃雖然貴為宮妃,卻出身低微。齊王沒有得力的外家,比起其他皇子來也差了一籌。容妃必然會為齊王挑一個門第顯赫的齊王妃。成為齊王的助力。我們慕家只有清名,卻無實權,容妃大抵是相不中我們慕家的。」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想反駁也無從反駁起。
張氏啞然片刻,不怎麼服氣的說道:「可是,齊王對念春......」
「這些話以後休得再提。」慕正善皺著眉頭打斷了張氏:「若是不小心傳入他人的耳中,念春日後還怎麼見人?」
張氏略有些委屈的應了聲是。這點輕重她豈能不知,不過是夫妻私話,才脫口而出罷了。
慕正善見張氏眼中泛起水光,才驚覺自己語氣過重。立刻放軟了語氣:「你一向最疼念春,一心為她籌謀打算,希望她將來能嫁一門好親事。這樣的心情我能諒解。我也由衷的希望女兒將來嫁的好。可齊大非偶,我們慕家的門第,實在高攀不起齊王府。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才好。」
說著。主動握起張氏的手:「剛才是我語氣不好,你別往心裡去。」
張氏臉頰微微一紅,順勢依偎進慕正善的懷裡。
接下來是夫妻親密交流時刻,閒雜人等速速退散,不得圍觀。
......
松濤院的書房裡,此時依然燈火通明。
慕長栩坐在書桌前,專注的溫習書本。書房的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慕長栩一抬頭,卻見慕元春含笑走了進來:「大哥,這麼晚了還在讀書,一定餓了吧!我特地給你做了宵夜,先趁熱吃了。」
說著,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書桌上。熱騰騰的銀耳燕窩粥。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慕長栩笑著放下書本:「我正好有些餓了。你這碗夜宵,送的可真是時候。」
慕元春的廚藝自然比不了慕念春,這碗銀耳燕窩粥不算特別美味。可慕長栩喝著妹妹親手熬的粥,卻覺得分外有滋味,連讚了幾聲好。
慕元春抿唇一笑:「大哥。你誇我詩詞琴藝也就罷了,論廚藝卻實在平平。比起四妹可差的遠了。」
提到慕念春,慕元春的語氣平靜淡然,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冷意。
此次去慈雲庵,慕念春得了容妃的青睞,不僅得了賞賜,還被留在慈雲庵裡陪伴容妃。這幾天裡,每每想及此事,慕元春便覺得胸口發悶。
慕長栩動作一頓,抬頭看嚮慕元春,目光有些微妙和複雜。
慕元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大哥,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慕長栩低聲說道:「四妹近來出了不少風頭,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不過,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慪氣......」
「這哪裡是一點小事!」慕元春眼中閃過嫉恨:「齊王擺明對她有意,如今容妃娘娘又青睞於她。說不准她日後真的有幸嫁到齊王府,成為齊王妃。到那個時候,張氏母子可就威風了。到那個時候,慕家那裡還有我們兄妹的容身之地!」
「你想的太多了。」慕長栩安撫道:「齊王再任性再荒唐,畢竟是大秦朝的皇子,身份尊貴無比。他的親事絕不會隨隨便便就定下。我們慕家還不夠資格成為齊王的岳家。這門親事十有*是成不了的。」
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性,也足以令她心生警惕了!
她絕不容忍慕念春壓過自己一頭。哪怕是有一點點可能,她也無法忍受!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忽的問道:「大哥,齊王這幾日去了慈雲庵是麼?」
話題陡然轉的這麼快,慕長栩不由得一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是,齊王已經去了三天。這幾天他不在,我倒是輕鬆了不少。」
慕元春欲言又止。
慕長栩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今晚是怎麼了?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在我面前還有什麼話是不能直說的?」
慕元春抬起眼眸,輕輕的問道:「大哥,你有機會見到表哥嗎?」
原來是惦記羅鈺了。
慕長栩自以為猜中了慕元春的心思,笑著說道:「當然有了。我們同在上書房讀書,見面的機會多的是。想私下說幾句話方便的很。你若是有什麼話,我替你帶給他就是了。」
慕元春長長的睫毛閃了一閃,終於將這幾日一直在心裡盤桓的話說出了口:「你既是有機會單獨和表哥說話,也該有機會私下和太孫殿下說話吧!」
......慕長栩笑容一頓,震驚的看著慕元春:「你、你說什麼?」
最難以啟齒的話已經說出了口,慕元春反而冷靜了下來,清晰又緩慢的重複了一遍:「你能為我帶個信給太孫殿下嗎?」
慕長栩:「......」
不知過了多久,慕長栩才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表哥?你們兩個雖未正式定親,可表哥對你一直情深意重......」
她怎麼可以生出別的心思來?
幾個月前就曾生出的不妙預感,此時終於得到了證實。可慕長栩心中毫無歡喜,只有濃濃的失望和悲涼。
「大哥,我這麼做,確實有些對不住表哥。」慕元春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和軟弱,很快就恢復了堅定:「可這麼好的機會就放在我眼前,不試試,我實在心有不甘。太孫殿下對我頗有好感,只要我稍假辭色,他一定會動心。等我將來做了太孫妃,就再也沒人敢小瞧我們兄妹半分......」
「這樣的高看,我寧可不要。」慕長栩想也不想的打斷了慕元春。然後,語氣又軟了下來:「我用功苦讀,考取功名,照樣能出人頭地。到時候,有我給你撐腰,張氏母女休想再欺負你。這樣有什麼不好?」
為什麼還要背叛青梅竹馬的表哥,去接近太孫殿下?在她心中,太孫妃的位置,比兩情相悅更重要嗎?
慕元春聽出慕長栩語氣中的譴責,默然了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大哥,你真的不願幫我嗎?」
慕長栩想拒絕,可看著慕元春眼中流露的祈求,那個不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母親去世的時候,他還小,對母親沒什麼印象。和父親感情又生疏,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妹相依為命,感情極為深厚。慕元春雖是妹妹,卻沉穩細心聰慧伶俐,更勝過他這個兄長。平日,一直是她在默默的照顧他。
這還是她第一次張口求他......
慕元春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中帶著軟弱和懇求。
慕長栩天人交戰許久,痛苦的閉了閉眼睛,終於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慕元春暗暗鬆了口氣,展顏一笑:「謝謝大哥。」
她就知道,大哥肯定會答應的。
慕長栩俊臉沒什麼表情,淡淡的問道:「你要我帶什麼信?這兒有現成的筆墨,你寫好給我。」
慕元春卻從袖中拿了一封信出來:「信已經寫好了。」
慕長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