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也正舉行家宴。
家宴設在了仁明殿內。皇上皇后坐在上首,太子太子妃坐在下首,然後是各宮的妃嬪。齊王和周琰等人,則坐的更遠了一些。
畢竟是家宴,少了平日的拘謹。交頭接耳的說話也無妨,再加上美酒佳餚絲竹樂舞,十分熱鬧。
皇上目光一掃,發現少了容妃的身影,忍不住低聲問皇后:「容妃怎麼沒來赴宴?」
皇后眸光一閃,笑著應道:「容妃今天上午就說身子不適,回了寢宮休息。到了傍晚,臣妾命人去昭陽宮請她來赴宴,她說頭還有些昏沉,不願掃了大傢伙的興致。所以就沒來。」
皇上對容妃確實格外關切,聞言立刻皺眉道:「沒讓太醫去瞧瞧嗎?」
「臣妾打發太醫去看過了,可容妃推說沒什麼大礙,不用勞煩太醫,把太醫打發回來了。」皇后略有些無奈的解釋。
皇上嗯了一聲,又問道:「對了,今日有不少適齡的少女進宮覲見。你相中了哪一個府上的小姐?」
皇后笑了笑:「不瞞皇上,臣妾今日一連做了兩次媒呢!」
皇上一聽,也來了興致:「哦?竟有這樣的喜事,說來給朕聽聽。」
「永寧侯府的陸大小姐,家世顯赫,又貌美多才,臣妾一看便十分喜歡。」皇后笑吟吟的說起了陸無雙。
皇上的眉頭舒展開來。這個陸大小姐,容妃也在他耳邊念叨過兩回了。家世好,容貌也生的美,確實是齊王妃的最佳人選......
皇后不疾不徐的說了下去:「所以,臣妾就為她和喬勉做了媒。」
......皇上難得的楞了一愣,以為是自己不慎聽錯了:「你說什麼?」
「陸大小姐和臣妾的侄兒喬勉門當戶對。年齡也相當。臣妾一喜之下,便親口保媒。鎮國公夫人和永寧侯夫人,對這門親事都很滿意呢!」皇后看著皇上錯愕的表情。心裡很是快意,面上卻不動聲色。
皇上皺了皺眉:「可是。容妃已經私下求過朕,將陸大小姐賜婚給齊王,朕也答應過她了。」
皇后臉上的驚訝和委屈恰到好處:「這麼要緊的事,皇上怎麼也不和臣妾說一聲?現在臣妾已經張了口,鎮國公夫人和永寧侯夫人都應下了這門親事。就連今日進宮的女眷們也都知道了......」
現在再指婚陸無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皇上就算再偏心容妃,也得考慮到皇后的顏面。更要顧慮到鎮國公府和永寧侯府的反應。
皇上略一權衡,便做了決定:「也罷。這門親事也算合適。京城才貌雙全的千金這麼多,再為齊王另挑一個可心合意的就是了。」
這個結果,早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皇后故作歉然的歎道:「沒想到臣妾一時好心,竟辦了樁錯事。怪不得今日容妃面色不好看,原來還有這麼一樁緣故。」頓了頓又嗔道:「容妃也真是太小心了。這樣的事,為什麼不來和臣妾說?若是早知道她有這份心,臣妾也不至於點錯了鴛鴦譜。」
這才是上眼藥的最高境界。不動聲色的就抹黑了容妃幾句。
皇上對容妃的顧忌也知曉一些,當著皇后的面卻不好明說,隨意的笑了笑。
皇后又說道:「臣妾今日其實已經為齊王相中了一個合意的人選。」
皇上訝然的挑眉:「哦?是哪個府上的小姐?」
「是慕太傅府上的四小姐。」皇后笑著說道:「這位慕四小姐年齡稍小了一些,卻生的一副好相貌。又伶俐討喜。而且,廚藝十分出眾。臣妾看了她很是中意,便動了心思......」
「等等!」皇上這次是真的擰起了眉頭。語氣中也有了一絲不快:「朕記得沒錯的話,慕大小姐已經賜婚為太孫側妃了吧!這位慕四小姐是慕大小姐嫡親的妹妹,若是做了齊王妃,豈不是亂了輩分。」
面對皇上的不悅,皇后表現的十分鎮定:「皇上先息怒,臣妾的話還沒說完。有件事皇上還不知道吧!齊王今日偷偷溜到了仁明殿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和慕四小姐神態親暱。臣妾為他們兩個指婚,也是順水推舟......」
接下來的話不用多說也能意會。齊王中意的就是這位慕四小姐,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諱的表露心意。若是不指婚。要怎麼嚮慕家交代?
皇上聽的臉色都黑了,半晌才吐出幾個字:「荒唐!胡鬧!」
這個齊王。自小到大從來都不省心。就連終身大事都這麼任性!
皇上越是惱怒,皇后心裡越覺得愉快。
皇上平日最寵愛幼子。別說太子,就是太孫也遠遠不及。雖然齊王自幼就不成器,構不成什麼威脅。可這樣的恩寵,總令人心裡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如今齊王為了親事和容妃鬧翻了,又惹的皇上不快......
皇后深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齊王赤子之心,生性熱情坦誠,不善做偽,臣妾倒是喜歡他這樣的性子。」皇后笑著為齊王說情:「身為皇子,身份已經足夠尊貴。家世顯赫些,不過是錦上添花。最要緊的是他自己中意,或許成了親之後,他的輕狂任性也會收斂一些。」
這話也有些道理。
皇上想了想,終於笑著罵道:「這個混賬東西!不隨著他的心意,不知還要鬧出多少事來。罷了罷了,朕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兒媳。」
總算說服皇上了!
皇后暗暗鬆口氣。想到憋屈又氣悶的容妃,更覺快意。
......
「十四叔,你一直看著皇祖父母那邊做什麼?」
家宴開始不久,周琰就被周珣他們幾個輪番上陣灌了一通酒,已經有了五六分酒意,白胖的臉孔紅通通的。虧得他還能發現齊王的心神不寧。
齊王自然不會說實話,隨口笑道:「沒什麼。父皇母后一直在說話,我心裡有些好奇,所以多看了幾眼。」
周琰看著齊王,忽的咧嘴笑了起來:「十四叔,你就別蒙我了。你今日偷跑來仁明殿的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聽說你和慕四小姐眉來眼去親親我我,皇祖母差點當場就給你們兩個指婚。你現在是擔心皇祖父不同意這門親事吧!」
齊王被說破了心思,沒半點羞愧,挑眉笑道:「母后肯定能說服父皇,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皇后畢竟是六宮之後,說出口的話豈能隨意更改。皇上為了保全皇后的顏面,這門親事肯定是要認下的。至於之後狠罵他一頓什麼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周琰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笑著調侃道:「挨一頓罵,就能娶回心儀的佳人,這筆買賣可划算的很。」
為什麼他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想娶慕元春,卻被另外塞了兩個根本不喜歡的女子。而且,到了四月初就要大婚,先娶蔣馨過門。半年之後,才能再迎娶慕元春......
想到這些,周琰的心情瞬間低沉了不少。拉著齊王喝起酒來:「不說這些了,我們來喝酒。」
幾杯酒下肚之後,周琰酒意上湧,天旋地轉,趴到桌子上再也起不來了。
齊王趁著這個機會悄然溜出了仁明殿。鄭喜伶俐的跟了上來,低聲問道:「殿下是要去昭陽宮?」
這個鄭喜,簡直快成他肚子裡的蛔蟲了。
齊王嗯了一聲。
鄭喜敏感的察覺出主子的心情不算特別好,立刻識趣的住了嘴。
......
昭陽宮外,厚厚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到了一邊,路面只餘一層薄薄的雪。
幾個小太監邊掃雪邊說著閒話。其中一個眼尖的小太監,遠遠的瞄到了走過來的熟悉身影,立刻低聲提醒:「齊王殿下來了。」
幾個小太監忙放下手中的掃帚,上前給齊王行禮請安。
齊王隨口應了一聲,進了昭陽宮。
皇宮裡處處張燈結綵十分熱鬧,昭陽宮卻顯得有些冷清。守在寢宮外的綠蘿見齊王來了,忙笑著行禮:「奴婢見過齊王殿下。」
「進去稟報母妃一聲,就說我來看她。」
綠蘿應了一聲,進去通傳。片刻之後,一臉忐忑的回轉:「回稟殿下,容妃娘娘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請殿下過幾日再來。」
齊王每次來昭陽宮都是暢通無阻,這還是第一次被拒之門外。
看來,今天的事著實把容妃氣的不輕。
齊王早有心理準備,聽了此話並不惱怒,淡淡的說道:「你進去告訴母妃一聲,我明日再來看她。」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待齊王走後,綠蘿又進了寢宮。
容妃衣衫齊整,陰沉著臉坐在那兒。屋子裡燃了幾個火盆,明明是暖融融的。可看著容妃的面色,愣是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啟稟娘娘,殿下已經走了。」綠蘿小心翼翼的稟報:「殿下臨走之前說了,他明日會再來看您......」
「不見!」容妃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從今天開始,只要是齊王來了,就說本宮身體有恙,一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