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和好

「啟稟容妃娘娘,齊王殿下又來了。」綠蘿低聲稟報。

今天是正月十二。除了正月初八那一天齊王沒來昭陽宮,之後一連幾天都準時來探望容妃。每次照例是吃閉門羹。

今天會是例外嗎?

容妃默然片刻,似輕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讓他進來吧!」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兒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驕傲,也是她此生的依靠。她總不能和他一直這麼慪氣。趁著他現在的歉疚和誠心,或許還能爭奪回一些主動權。

他要娶慕念春,只能由著他娶了。等娶過門之後,她這個婆婆「教導」兒媳可是天經地義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容妃心裡的氣消褪了大半,終於有心情琢磨起以後的事情來了。

齊王邁步走了進來。

容妃反射性的就要起身迎過去。可一看到齊王的笑臉,就想起當日在仁明殿裡的難堪和羞辱。原本已經軟下來的心腸,頓時又硬了起來。將頭扭到了一邊,不肯正眼看他。

「兒臣見過母妃。」齊王對容妃的冷淡和彆扭早有心理準備,笑著行禮請安。

容妃瞄了齊王一眼,冷笑道:「你還記得我是你母妃嗎?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就和皇后聯合起來設局擺我一道,讓我在各宮嬪妃面前丟盡了臉。讓我一整個新年都躲在寢宮裡裝病,無顏出去見人。我真是生的好兒子!早知有這一天,當年有人端來放了紅花的補湯,我就該一口喝下。也省的今時今日受這樣的悶氣。」

生養之恩大於天。

哪怕容妃有再多的缺點,她也是孕育他生了他的那個人。而且,此事說起來。他也確實有些愧對自己的親娘。

齊王收斂了笑意,緩緩跪下:「都是兒子不孝,惹的母妃傷心難過。還請母妃責罰。我絕無半句怨言。」

容妃憋了十幾天的悶氣,在此刻盡數發洩了出來。言辭冷冽如刀:「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就算再生氣又能如何。下半輩子只能靠你。想來你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必擔心惹惱我。因為我無論如何不會真的和你翻臉成仇。」

被說中了心思的齊王沒多少自責和羞愧,反而坦然應道:「母子本就沒有隔夜仇。說到底是為了我娶妻的事。母妃希望我娶一個門第顯赫的妻子,我想娶的卻是我喜歡的女子,和她相攜到老共度一生。在這一點上,恕我不能退讓。眼下此事已經成了定局,母妃又何必耿耿於懷。」

容妃啞然。

齊王抬起頭。誠懇的說道:「母妃,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我好。可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也懂得該怎麼安排自己的人生。有我在,母妃一定能安享榮華富貴到老。請母妃相信我,我不需要什麼顯赫的岳家,也能保護所有在乎的人。」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素來嬉笑不正經的俊臉,此時散發出懾人的光芒。

容妃怔怔的看著齊王,心裡忽然有些莫名的酸澀。

這才是真正的齊王。聰明冷靜堅強果決,比起幾個兄長來也毫不遜色。就因為她這個母妃出身低微。在宮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著,沒辦法護著他不受欺壓。他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偽裝。這麼多年來,就連精明的皇后也被瞞了過去......

「我是宮女出身,這宮裡的妃嬪們都瞧不起我。」容妃似自言自語的低聲道:「我得皇上的寵愛,你也最得你父皇的歡心。她們一個個看著眼熱嫉恨,總是時時針對我。我只想著你能娶一個門第顯赫的王妃,今後不至於因為這些再受人嘲笑。我真沒想到,你竟為了慕念春,私下和皇后設局來對付我這個母妃......」

說到這兒,容妃的眼中閃出了水光。聲音顫抖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齊王見容妃這般模樣。心裡也頗不是滋味。是啊,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他這麼做,確實是傷害了自己的親娘......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齊王也不知該說什麼。

容妃將頭扭到一邊,肩膀微微聳動著,低聲的啜泣著。

齊王就這麼一直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容妃的心情終於稍稍平靜了一些。用帕子擦了眼淚,轉過頭來。見齊王還直挺挺的跪著,心裡有些心疼,語氣卻依舊冷淡:「還跪著做什麼。該做不該做的事你已經都做了,擺出這副樣子來給誰看。快些起來吧!」

話語雖然不中聽,不過,到底是心軟了。

齊王精神一振,卻不肯起來:「母妃還沒消氣,我就一直在這兒跪著。什麼時候母妃不生氣了,我什麼時候再起來。」

容妃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行了,你就別裝模作樣討好賣乖了。快點起來,總這麼跪著,膝蓋不疼麼?」

齊王油嘴滑舌的應道:「不疼。只要能讓母妃消氣,我跪再久也不疼。」

有多久沒聽到他近乎無賴的撒嬌了?容妃心裡有些唏噓,哪裡還能繃的住臉:「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不生氣總行了吧!快些起身。」

齊王咧嘴笑了笑,站了起來。容妃下意識的要伸手扶他一把。齊王跪了這麼半天,膝蓋肯定又痛又麻。

卻沒想到,齊王的動作異常利落,簡直不像一個剛跪了半天的人。

容妃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有些詫異的看了齊王一眼:「你的膝蓋不痛麼?」

齊王眨眨眼,自得的笑道:「我進宮前特意在膝蓋上綁了護膝,跪再久也沒事。」

容妃:「......」

容妃的表情瞬間扭曲了,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母妃,你忘了麼?這副護膝還是你親自縫了給我的。因為我經常逃課總被父皇責罰,你擔心我跪的久了膝蓋痛。」齊王笑著說道。

容妃的心裡又是一軟,唇角也微微揚了起來。原本還有些僵硬冷凝的氣氛。此時已大為緩和。

「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容妃故作不經意的問道:「當日我和皇后提起陸大小姐的事,她表現的十分冷淡。之後又故意促成陸大小姐和喬五公子的親事。這到底是為什麼?皇后雖然心胸狹窄一些,也不至於對這門親事反對的這麼厲害吧!」

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事到如今,齊王也沒了隱瞞的必要。聳聳肩說道:「因為我之前說動了妙雲大師,在皇后面前為陸無雙說幾句好話。」

好話?

容妃一怔:「妙雲大師在皇后面前說了什麼?」

齊王悠然笑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說陸大小姐天生旺夫,命格貴不可言。」

......容妃終於明白皇后異樣的反應是從何而來了。這句話,絕對是戳中了皇后的逆鱗。哪怕只是虛無縹緲的命格之說,皇后也絕不會冒這個風險。

容妃悻悻的瞪了齊王一眼:「你倒是用心良苦。」

齊王挑眉笑了一笑。

「你是怎麼說動妙雲大師的?」容妃忍不住追問道:「妙雲大師是方外中人,不喜金銀財物,而且極重視名聲。她怎麼肯為你說這個謊?」

齊王卻不肯說實話,狡黠的應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只要是人。都有弱點。

妙雲大師重視名聲不喜金銀,一心向佛。他許下承諾要為慈雲庵修一尊全京城最大的佛像。代價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還能成全一對有情人。妙雲大師又豈能拒絕得了?

......

日子一晃,到了上元節。

上元節是新年後最熱鬧的節日。家家戶戶都有做花燈的習俗,慕家的下人在幾天前就做了花燈和燈樹。剛到下午,花燈和燈樹都燃了起來,絢爛奪目,繽紛美麗。不過,比起外面的燈市盛景,卻不可同日而語。又差的遠了。

楓哥兒知道慕念春要出府看花燈,鬧騰著也要跟著去:「姐姐,我也要跟著你一起去看花燈。」

慕念春幾乎想也不想的板起了臉孔:「不行!你還小。燈市人多又擁擠,萬一擠丟了怎麼辦?」

前世發生的事,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厚厚的陰影。一聽到楓哥兒要出府,她的心裡瞬間浮起一陣驚懼,下意識的握緊了楓哥兒的手。

楓哥兒早已習慣了慕念春的百依百順,聽到此話,不依不饒的鬧騰起來:「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就要去......」

「不准去!」慕念春瞪了楓哥兒一眼。聲音不自覺的嚴厲了幾分。

楓哥兒委屈的扁扁嘴,轉頭撲到張氏的懷裡撒嬌:「娘。姐姐凶我!」

張氏摟著楓哥兒圓滾綿軟的身子,笑著安慰道:「你姐姐說的也有道理。燈市上人確實很多。擠來擠去的實在沒什麼意思。我們府裡也有不少花燈,娘帶著你在府裡看花燈。」

齊王和慕念春去燈市,楓哥兒跟著確實不妥。

楓哥兒鬧騰了半天也不管用,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胖乎乎的小臉蛋哭的紅通通的。

張氏頓時心軟了,猶豫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念春,要不然,就帶上楓哥兒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