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趁亂逃出京城,身邊只有幾百個侍衛,還有鄭喜。
一路上追殺不斷,身邊的侍衛也越來越少,到齊州的時候,身邊的人只餘下不到五分之一。之後數年裡,他召集兵馬和梁武帝派來的人手苦苦周旋,有幾次都是險象環生。最危急的,莫過於韓雲石領兵來追殺的那一回。韓雲石擅於兵法佈陣,本身更是箭術超絕。相隔了百米,準確無誤的射出了一箭。
是鄭喜搶在他身前,替他擋下了要命的一箭。
那一戰,以他親手斬殺了韓雲石而告終。可鄭喜,卻因為傷及心脈再也沒醒過來。他沉默著親自安葬了鄭喜,心裡的悲涼和難過無人可訴。
鄭喜自幼伴著他一起長大,主僕情分深厚。父皇母妃等所有親人都死在了梁武帝的手中,鄭喜幾乎是他最親近的人。鄭喜的死,將他心中最後一絲溫軟也帶走了。他暗暗立誓,一定要親手殺了梁武帝,奪回屬於周家的江山。
幾年後,他也真的做到了。雖然梁武帝不是死在他的手裡,可他到底奪回了一切,坐上了龍椅。然而,他的身體早就被長年的逃亡征戰熬垮了,登上皇位不到五年,便因為舊疾纏身病亡歸天。
睜開眼,他竟然攜帶著前世所有的記憶重生了。
他暗暗立誓,絕不再讓前世的慘劇重演,更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一死去。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鄭喜。
「殿下,你這麼看著奴才做什麼?」鄭喜被齊王深幽的目光看的心裡直發毛,小心翼翼的說道:「是不是奴才剛才的請求讓殿下為難了......」
「沒什麼為難的。」齊王淡淡一笑:「你既是喜歡石竹,本王一定會成全你的心意。」
就算是為了報答前世鄭喜的救命之恩,也該為鄭喜的親事盡心盡力。
有了齊王的承諾。鄭喜心裡的一塊石頭徹底放下了。
石竹是四小姐的貼身大丫鬟,等四小姐嫁到齊王府來,石竹肯定是陪嫁丫鬟。齊王殿下既肯出面為他保媒。四小姐豈有拒絕的道理。
......
此時的石竹,莫名的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手中的動作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石竹,好端端的,你怎麼發呆了?」慕念春敏感的察覺到石竹梳發的動作一頓,笑著問道。
石竹定定神應道:「沒什麼,奴婢剛才不小心走神了。」邊說邊繼續為慕念春梳發,並未提及心裡的異樣感覺。
慕念春也未追問,隨口說道:「以後值夜,你和冬晴輪換著來。」
石竹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覺得詫異,遲疑的問道:「是不是冬晴做了什麼錯事,惹得小姐不高興了?」
自從冬晴到小姐身邊之後,值夜的事就都落到了冬晴的身上。冬晴耳力過人,身手又厲害,有冬晴在,小姐可以安枕無憂。小姐此時忽然提起值夜的事,讓她想不多心都不行。
再細細一想,這兩天,小姐對冬晴似乎格外的冷淡。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麼?
慕念春想起昨天夜裡齊王闖進她閨房的事。餘怒未消,輕哼了一聲:「冬晴畢竟是齊王派來的人,關鍵時候肯定聽齊王的命令行事。她值夜。我睡的更不安心。」
石竹:「.,....」
短短幾句話,似乎透露出了什麼。
石竹想到了一個可能,驚詫的瞪圓了眼睛,連話都說的不利索了:「昨天夜裡,齊王殿下該不是偷偷溜進小姐閨房了吧!」
齊王可是有過前科的,也怪不得石竹這麼快就猜中了事實。
慕念春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石竹又氣又惱,清秀的臉孔飛快的染上了憤怒的紅暈:「齊王殿下也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冬晴呢。她也沒攔著齊王殿下?」
何止是沒攔著,還幫著放風......
慕念春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算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總之,對冬晴不能太過信任。你心中有數就好。」
石竹鄭重的點頭應下了。
之後一連幾天。石竹對著冬晴都沒什麼好臉色。
冬晴心知肚明是因為什麼,卻無從辯解,只能暗暗歎息。
......
趙州。
趙王府修建了約有十幾年,佔地足有五百餘畝。府內雕樑畫棟奢華之極,比起京城的趙王府甚至更甚一籌。
趙王身為藩王,在趙州自是威信赫赫。每天除了處理日常事務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訓練士兵。按著朝廷的規定,藩王有領兵駐兵之權,不過,士兵不能超過三萬。可趙王暗中招兵買馬,士兵的人數早已超過兩倍不止,而且都是身強力壯的精兵。更不乏善於衝鋒陷陣的猛將。
韓越,是趙王最倚重的心腹。
在趙州,韓越的名聲絲毫不弱於趙王。驍勇善戰,治兵甚嚴,鐵血無情,手段狠辣。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韓府緊緊挨著趙王府。韓府的規格比起趙王府自是遜色了不少,只有趙王府三分之一大小。韓越的正妻小楊氏和趙王妃是同胞姐妹,關係親密自不用說。兩府之間只隔了一道牆院,後來趙王妃命人在牆上開了一道門。來往愈發方便。
白日裡,男人們都有公務要忙,晚上也常設宴應酬。趙王妃時常召小楊氏來說話解悶。
趙王妃和小楊氏雖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年齡卻相差了十幾歲。趙王妃今年正好四旬,雖然精心保養,卻已是美人遲暮,淺笑低語時,眼角滿是魚尾紋。
小楊氏卻只有二十五六歲,正值一個女子容顏最盛最有風情的年齡。和趙王妃有幾分肖似卻更美麗嫵媚。身側站著一個五六歲的男童和一個三歲的女童。
男童乳名坤哥兒,是韓越長子。女童乳名秀姐兒,是韓越幼女。
坤哥兒容貌肖似其父韓越,小小年紀卻生的十分俊俏。站在那兒十分規矩,既不亂動也不說話,像個小大人似的。
秀姐兒也乖乖的坐在小楊氏的腿上,乖巧又可愛。
趙王妃顯然十分喜歡秀姐兒,沖秀姐兒招招手:「秀姐兒,過來坐我的腿上。」
秀姐兒每日出入趙王府,和趙王妃十分熟悉。聞言從小楊氏的膝蓋上滑下去,邁著小腿到了趙王妃身前。
趙王妃笑吟吟的將秀姐兒抱了過去,在秀姐兒白嫩的小臉蛋上親了親。又命人拿些糕點零食之類的來,親自餵秀姐兒吃了幾口。
小楊氏笑道:「大姐你可別總慣著秀姐兒了。若是夫君知道秀姐兒這麼沒規矩,又要訓斥我了。」
姐妹兩個私下說話,自是親暱隨意。
「我喜歡秀姐兒,抱一抱怎麼就是沒規矩了。」趙王妃不以為然的笑道:「韓越治兵嚴苛,還把這一套用到你和孩子們身上來了。也虧得你能受得了。」
趙王雖然威儀甚重,在妻兒面前還算溫和。韓越卻似乎是天生的冷情冷性,對著妻兒也是那副冷凝的模樣。
小楊氏沒有辯駁,只抿唇笑了笑。
怎麼會受不了?
當年她待字閨中,在趙王府偶遇韓越,幾乎第一面就被神色冰冷英俊逼人的黑衣少年吸引。為了能嫁給他,甚至私下求了身為趙王妃的姐姐親自保媒。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成了他的妻子,為他生了一雙兒女。夫妻數年,她已經習慣了他不近人情的冷漠和嚴苛。
趙王妃瞄了容貌嬌艷中帶著一絲嬌羞的小楊氏,也想起了這段往事,忍不住取笑道:「韓越整日板著臉孔,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真不知道你當年是怎麼迷上了他,一門心思的非要嫁給他不可......」
小楊氏有些羞窘的打斷了趙王妃:「坤哥兒和秀姐兒都在呢,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秀姐兒還小,坤哥兒卻十分早慧,讓兒女聽到這些多羞人。
趙王妃莞爾一笑:「是是是,我不說總行了吧!對了,韓越已經從京城回來了吧!」
話題扯開,小楊氏便自在多了,笑著應道:「他三日前就回來了。」
「回來了怎麼也不到王府來轉轉。」趙王妃略有些嗔怪的說道:「我還是今日聽王爺提起,才知道他回來了。」
小楊氏忙為韓越開解:「他走了近一個月,堆積了不少公務,實在繁忙。所以無暇來王府請安。大姐可莫要怪他。」
趙王妃笑道:「我就是隨口說說罷了,何曾怪過他了。」頓了頓又好奇的問道:「他此次回京城是為了在韓大將軍忌日燒一炷香,怎麼耽擱了幾天才回來?」
小楊氏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韓越比預定的日子遲了好幾天才回來。她心裡也覺得奇怪,張口詢問,韓越卻什麼也沒說,只皺著眉頭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噤若寒蟬,不敢再追問了。
趙王妃頗為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你啊,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軟了。連句話都不敢問清楚!」
小楊氏低著頭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