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春只覺得全身熱血上湧,臉頰緋紅,目光亮的驚人。
韓越面色陰沉的可怕,卻意外的沒有暴怒:「你心裡只記得這些。我對你的好,你為何一句不提?」
對她好?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我不過是你養在鳥籠裡的金絲雀,高興了餵些食物和水,不高興的時候就餓上幾天。惹怒了你可以隨時殺了。在你心情好的時候,才能偶爾出去透透氣。你心情不好了,這隻金絲雀就得戰戰兢兢又溫馴的哄你高興討你歡心。這麼多寵物中,你大概是喜歡這隻金絲雀的,為這隻金絲雀鑄了一個最精緻豪華的鳥籠。可是,這只沒了自由沒了親人的金絲雀,其實恨那個鳥籠,更恨將她囚禁在籠子裡的人。」
「你是不是還要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你?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沒有!一天都沒有!我恨你怕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喜歡你。我對你百依百順,竭力討你歡心,都是為了博你寵愛信任,令你失去戒心。伺機在你的宵夜裡下毒,和你同歸於盡!」
 ≡≠小≡說 .;話說到這一步,已經沒了任何遮掩的必要,更沒了迴旋的餘地。
此時此刻,激怒韓越無疑是不明智的。以慕念春的聰慧冷靜,本可以避免這樣針鋒相對的局面。只要裝模作樣的懺悔掉幾滴眼淚,或許就能讓韓越心軟。以她的演技,不算什麼難事。
可是。她卻做了一回不冷靜不理智的選擇。
真是暢快淋漓!
前世委屈求全卑微討好,今生若是依然這麼窩囊憋屈,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哪怕下一刻韓越就拔刀相向,她也會挺直了胸膛去面對。
韓越眼中射出怒火,右手緊緊的按在刀鞘上。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沒拔出刀。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了你?」
面對著陰冷暴怒的韓越,慕念春竟沒半點懼怕,有種豁出一切的暢快:「我怎麼敢這麼以為。從昨天被你擄走開始,我就做好了隨時丟命的心理準備。你要打要殺要報仇,只管衝著我來就是了。」
兩人又像昨夜一般僵持了片刻。
表面看來。慕念春是處於弱勢的那一個。她被韓越擄來關在屋子裡。手無縛雞之力,韓越想殺了她動動手就可以做到。
可事實上,韓越才是憤怒又憋屈的那一個。明明恨之入骨,卻又無法狠心殺了她。滿腔的怒火在胸膛湧動不息。卻找不到可以發洩的出口。
「彭」的一聲巨響!
韓越猛然拔刀。凌厲的刀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桌子頓時轟然倒下。木屑四處飛濺,其中一片飛濺掠過慕念春的臉頰。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也不算很痛!和前世在宮中吃過的苦頭相比,這簡直不值一提。以韓越暴戾無情的性子,到現在還沒一刀殺了她,真是奇跡。
慕念春苦中作樂的自嘲。
這樣一個冷厲殘忍性情反覆隨時都會翻臉的男人,前世的她害怕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對他生出愛意?她想要的,不是所謂的寵愛和風光,而是關切和尊重。
韓越永遠也不會懂這些。
韓越的目光落在她臉頰細細的傷痕上,嗜血的快意和難言的懊惱後悔交織在一起,複雜的無法用言語描述
這一聲巨響傳到了屋外。
守在門外幾米遠的侍衛們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站好,只當什麼也沒聽到。善能的屋子離的遠了些,卻也聽到了這聲巨響。
石竹想也不想的衝了出來。
可還沒等她靠近屋子,侍衛們便抽出刀,面無表情的攔住了她。石竹無奈的退回了善能的屋子裡,焦急氣惱的紅了眼圈,淚水大顆大顆的湧出來。
善能懨懨的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說道:「石竹,那聲動靜是怎麼回事,四小姐沒事吧!」
「侍衛們攔著不讓我過去,我也不知道小姐現在怎麼樣了。」石竹哽咽著說道:「我真是沒用。要是換了冬晴,至少還能和他們動手闖過去。」
善能心裡也是一陣難受,卻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低聲道:「他不會真的對四小姐動手的。你不用擔心。」
這可說不準。連她這個親娘生病,韓越都能狠心不聞不問,對小姐又怎麼會心慈手軟?
石竹生性厚道,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善能已經夠可憐了。還是別再說這些刺激她了
屋內,兩人遙遙相對。
韓越眼中怒火尚未完全褪去,右手持著長刀,氣勢凌厲逼人。
相較之下,慕念春卻是那樣的嬌弱無助,那絲血痕映襯的臉頰愈發蒼白。眼中卻再無一絲驚懼害怕,就這麼平靜的和韓越對視。
韓越忽的張口道:「你這麼恨我,是不是還因為當年掉了的那個孩子?」
慕念春全身一顫,一剎那間,表情似凝固了一般。
當年慕家被滅了門,她痛苦之餘,暗暗下決心要殺了韓越為家人報仇。為了博得韓越的歡心和信任,她戰戰兢兢費盡心機。她也確實做到了,短短幾年間,就成了最受寵的妃子。也因此成了小楊氏的眼中釘肉中刺。她被診出有喜之後,小楊氏嫉恨交加,唯恐她生下兒子危及自己的皇后之位,暗中指使宮女在她的安胎藥中做了手腳。
腹中的孩子落了胎,果然是一個男嬰。她也差點血崩而死。後來雖然被及時救治了回來,卻從此再也不能懷孕了
「我知道那件事是小楊氏暗中命人做的,可她畢竟是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就算為了太子,我也得給她留幾分顏面。」韓越沉聲道:「所以,我沒有深究此事,放過了她一回。不過,之後的幾年,我對她冷淡疏遠,只專寵你一人。她雖是六宮之後,卻遠不及你風光」
說到這兒,韓越頓了一頓。暗暗惱怒自己的語氣太過示弱,正想說些強硬的話挽回顏面。
慕念春卻淡淡的說道:「孩子沒了,我確實難過了一陣子。不過,後來我很快就釋懷了。」她一個人在宮中苦熬已經夠淒涼了,又何必再添上孩子一起遭罪。
而且,她已經決意要和他同歸於盡。若是多了孩子,只怕她的決心會動搖,未必能下得了手。
韓越聽出她的話外之意,眼中又射出了怒焰。
慕念春神色平靜漠然,然而,說出口的話語卻一句比一句犀利尖銳:「你千方百計費盡心思將我擄來,就是為了問清前世我對你動手的緣由。現在一切都清楚了。下面,你要怎麼辦?將我一直軟禁在這個院子裡?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齊王一定會派出所有的人手暗中搜尋你的下落,你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總有一天會露出行跡。更何況,你還要『圖謀大業』,總得回趙州和趙王會合。你總不會打算將我一起帶回趙州吧!此事難度有多大,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就算是替我也易容改裝,也很難瞞得過齊王耳目。到趙州需要幾日路程,只要你一現身,齊王就會領兵追來。你身邊只有這幾個侍衛,根本不是齊王對手。」
韓越竟沒動怒,反而用奇異的目光看了慕念春許久。
前世的她,溫柔似水,善解人意。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幡然醒悟,這些不過是她的偽裝。
真正的她,冷靜果決,十分聰慧,對人對己同樣心狠手辣!
此時她明明居於劣勢,卻沒有半分慌亂,侃侃而談。讓人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禁不住打從心底裡生出一絲激賞
慕念春抬眸和他對視:「你要麼現在就殺了我,一勞永逸永絕後患。要麼就早些放了我。將我關在這裡,對你來說已經毫無益處,只會激怒齊王」
「激怒他又能如何?」韓越冷冷的打斷慕念春:「我和他前世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今生也注定要鬥個你死我活。他越憤怒越焦急,我心裡越是快意。你說的沒錯,現在關著你確實沒太大用途,不過,只這一條,已經足夠了。」
「你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裡待著,別想著逃出去,最好連這個念頭都別有。如果有任何異動,我就先殺了石竹!」
慕念春一直平靜無波,此時終於變了臉色,眼眸閃出怒火:「你要殺就殺我,對我身邊的丫鬟動手算什麼本事。」
兩人的對峙裡,韓越終於佔了上風。
看著慕念春憤怒的俏臉,韓越心中掠過一陣快意,扯了扯唇角說道:「你果然在意石竹那個丫鬟。既然如此,那就安分老實些。別逼著我對石竹動手。」
他一時興起將石竹一併擄了過來,果然是明智的決定。
「卑鄙!無恥!」慕念春全身的血液上湧,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剛一出口就後悔了。
韓越喜怒無常,動輒翻臉。她這麼罵他,他一氣之下對石竹動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