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安慰了趙王妃一通之後,小楊氏才回了韓府。
韓雲石父子隨韓越逃回趙州之後,便安頓在韓府裡。韓雲石擅長領兵,韓騏年紀雖輕,卻也自小長在軍營裡,勇猛過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猛將。有了他們兩個幫著領兵練兵,韓越才能騰出時間來幫著趙王打理趙州。在趙王「重病不起」趙州人心惶惶的情況下,韓越憑藉著凌厲狠辣果決的手段,很快將趙州控制在手中。
韓越前世做了十年的皇帝,對一應政務都很熟悉。區區一個州的政務,自然不在話下。小楊氏自然不清楚這一點,心中暗暗以丈夫為傲。
韓越太忙了,白天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到了晚上,不是在韓府設宴應酬就是到別的府上應酬,深更半夜回府是常有的事。
小楊氏每天硬撐著等到半夜,可是等來的,卻從來不是韓越的感動和溫柔
「我不是讓你別等了嗎?」子時三刻才回府的韓越一身的酒氣,眼神銳利而冷漠。彷彿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仇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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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氏在他的目光瑟縮了一下,努力擠出笑容說道:「妾身習慣了。若是夫君沒回府,妾身總覺得心中不安,想睡也睡不著。所以就等了一會兒。」
大概是因為京城出事的緣故,韓越逃回趙州之後,脾氣愈發暴戾無常。在府中幾乎再也沒了笑臉。小楊氏每次和他說話,都是戰戰兢兢的。唯恐一句說的不對惹的他不高興。
韓越面無表情的說道:「行了,我已經回府了,你可以放心去睡了。」
小楊氏低低的應了一聲,卻沒動彈。
韓越不耐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還有什麼事?」
小楊氏鼓起勇氣說道:「今天妾身去了王府,大姐心裡很著急。那兩個太醫一直守在王爺身邊,難不成王爺要一直這麼裝病下去麼?」
韓越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冷意,語氣卻意外的和緩了不少:「王爺裝病只是緩兵之計,先拖延上一段日子再說。此時舉旗絕不是好時機,王爺在道義上落了下風,舉旗只怕也無人響應。單憑趙州之力。根本無法和整個大秦的兵力抗爭。成事的可能性連一成都沒有。所以只能忍只能等。你明天去王府的時候。好好開導安慰王妃,讓她不要著急。」
韓越難得的態度和善,令小楊氏心中暗暗歡喜,忙應道:「好。妾身明日就去王府安慰王妃。」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道:「夫君和王爺是不是已經暗中商量好了對策?」
韓越嗯了一聲。卻沒有解釋什麼。
小楊氏不敢再多問了,小心翼翼的說道:「夫君日日歇在書房,沒個人在身邊伺候。妾身去吩咐姣娘伺候夫君」
「不用了!」韓越冷冷的打斷小楊氏:「我現在沒這份心思。不用任何人伺候。」
說完,便拂袖而去。
小楊氏尷尬又難堪的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韓越心裡一定是有了別的女子!所以才天天一個人獨自睡在書房,從不歇在她的屋裡,就連侍妾侍寢都不要。
女人在這方面都是很敏感的。韓越又表現的這般明顯,小楊氏很自然的有了這方面的聯想猜測。
那個女子會是誰?韓越隻字不提,顯然這個女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然,大可以納回府中做妾室。或許是京城哪一個府上的千金小姐
小楊氏心中又酸又氣又哭。陡然生出追上前追問根底的衝動。然而只邁開一步,第二步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了。
丫鬟如意等了半天,見小楊氏僵硬的站在那兒,忍不住上前來勸道:「夜深露重,太太還是歇了吧!」
小楊氏嗯了一聲,聲音裡依稀已經有了鼻音。如意心中為主子難過,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攙扶著小楊氏回轉
韓越回了書房之後,並未入睡。
他站在窗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書房的門被輕輕的敲了幾下。這個時候,會到書房來找他的除了韓雲石再無別人——府中再沒第二個人有這個膽子在此時靠近他的書房。
韓越定定神,迅速的開了門。
來人果然是韓雲石。
韓雲石正值盛年,身手過人,目光冷冽銳利。論相貌,韓越和韓雲石其實沒什麼相似之處,渾身的氣質卻像足了八分。
韓越出生不久,韓雲海就領兵去了邊關。韓雲石對這個侄兒十分疼愛,親自教他練武。在韓越心裡,最敬重最親近的人就是韓雲石。也只有在韓雲石面前,韓越才會稍稍褪去全身的冰冷:「二叔,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韓雲石輕歎一聲:「滿腹心事,實在難以入眠。索性來找你說說話。」頓了頓又低聲道:「皇上派了太醫來給王爺診治,王爺想不露馬腳實在很難。」
韓越眸光一閃,淡淡說道:「也不算難。只要不給王爺服下解藥,拖到年底就行了。」
年底?
韓雲石一驚,脫口而出道:「可是那種藥對身體的傷害極大,要是超過三個月不服解藥,只怕日後服了解藥也會留下後遺症」
所謂的後遺症,就是服下解藥也沒用了。到時候趙王依然能呼吸能聽見有意識,全身卻動也不能動。
這味藥,是韓越從暗中搜羅來的江湖高手中弄來的。個中弊處韓越比誰都清楚。
韓越意味深長的扯了扯唇角:「只要王爺還活著,有沒有後遺症卻沒什麼妨礙。」
短短兩句話裡,卻透露出了太過的東西。
韓雲石面色一變,霍然看了過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是」該不是想趁機奪了趙王手中的精兵,自己謀逆造反吧!
韓越沒有否認:「是,我想的,真是你現在想到的事!」
韓雲石倒抽一口涼氣,久久都沒說話。
書房裡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韓越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二叔,我爹是怎麼死的,你心裡很清楚。我娘也受了多年的羞辱,最後被逼殉夫。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年的惠妃心思不正,利用我娘的美貌為她爭寵。我口中不說,心中從未忘過這段血海深仇。惠妃已經死了,這段仇怨只能在趙王身上了結。我娶了趙王的妻妹,又特地來趙州投奔趙王。這麼多年來已經取得趙王的信任。此次我獻上裝病拖延這個計策,等的就是那一天。」
「趙王已經將印信交給了我。憑著這個印信和虎符,可以調動趙王麾下所有的精兵,和朝廷已經有了一戰之力。暗中計劃的事若是能成,勝算就有三成。」韓越的眼中閃出近乎瘋狂的光芒:「富貴險中求!有三成的可能性,已經值得我全力一博。萬一僥倖成功,我就能奪得周家的江山,坐上皇位。到時候,這天下就成了我們韓家的天下。」
韓雲石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著韓越這番野心勃勃的話,心中也漸漸燃起了火焰。
只要是男人,都有野心都渴望權力。如果真的如韓越所說或許,真的值得一試。
反正,韓家已經上了趙王這條賊船,再難脫身。回京城只有死路一條。倒不如搏的更大一些
韓雲石面色變幻不定。
韓越直直的看著韓雲石,神色冷靜。
他的身世秘密,韓雲石並不知曉。在韓雲石眼中,他是已故兄長留下的唯一血脈。韓雲石疼愛他甚至勝過韓騏韓勵兄弟兩人。韓雲石想為韓雲海報仇的心思,比他更急切。所以,他有把握,韓雲石一定會同意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
那一天晚上,他逃出京城之後,一路快馬飛馳。正好趕在聖旨到趙州的前一晚先一步趕回了趙州。
趙王已經從報信的人口中得知了周珣失手的事,已經打算抗旨不從趁機舉旗造反。是他竭力說服趙王改變了主意,改為裝病拖延時日。一邊暗中謀劃另一樁極要緊的事。只要那件事成功了,再趁機舉旗,成功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趙王對他信任有加,果然同意了他的計策。在太監宣讀聖旨的時候,悄悄將藏在口中的藥丸咬破,然後當場就昏迷不醒。他也如願以償的拿到了趙王的印信和虎符。
韓雲石深呼吸一口氣,張口道:「趙王麾下有不少忠心的猛將,萬一他們發現不對勁了怎麼辦?」
這麼說,也就表示韓雲石已經同意了這個大膽瘋狂的計劃。
韓越扯了扯唇角:「趙王裝病的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他們只會以為趙王是真的一病不起。而且,我一向得趙王信任。趙王如今將印信和虎符都交了給我,他們會慢慢習慣我代替趙王發令。等他們真正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天下已經在我手中。又有誰敢和我作對?」
韓雲石默然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好,我們就賭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