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迷糊了。
屍體還有搬不動這一說?死者難不成是個幾百斤的大胖子?
見我一臉的疑惑,周岩苦笑了一聲,緩緩說道:「別他嗎瞎猜了,死者就跟普通中年人的體型差不多,頂破天也就是一百四五的樣子,但那屍體就跟被膠水粘在地上了一樣,任憑局裡的警察再怎麼用力,就是搬不動。」
「搬不動」我好像明白周岩來找我的原因了,病急亂投醫這話果真不假,沒見科學份子都找到我這神棍頭上了?
我低下頭琢磨了一下,試探著問:「那屍體還在現場?」
周岩點了點頭。
「能帶我去看看嗎?」我問道。
周岩思索了一下,低聲說:「行,這屍體有點邪門,局裡都傳開了,如果不是上頭下了死命令,估計這案子早就被人給捅出去了,帶你去現場也行,但你得保密。」
我點點頭,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要是真被外人知道了,說不準引起騷亂恐慌都是有可能的事兒。
今年我才滿二十五,我可不想被大好社會給和諧了。
「你來找我的原因就是諮詢怎麼把屍體搬走?」我問道,周岩很直接的點了點頭。
得,看來學霸也有腦抽的時候。
屍體搬走了你們就能調查出來真相?開玩笑呢?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賺錢的點子,絕對的金點子。
「幫你們把屍體弄走,給錢嗎?」我掃了一眼桌上的海鮮殘肢,咧了咧嘴:「不給錢我可不去。」
聽見我這話,周岩眉頭一皺就要開口,顯然他是想罵髒話了,但最終周岩還是把難聽的話嚥了下去,對我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搞定了就一千,搞不定你就得請我十頓海鮮樓。」
「一千?」我挑了挑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打土豪的機會可不多,一千就想打發我?
雖然這麼想,但我還是問了一句:「那屍體搬不搬走關你什麼事?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啊。」
「搬走了才能做全面檢查,只有這樣才能研究出死者的死因,而且屍體老放在那兒也不是個事兒啊。」周岩搖頭苦笑。
「就一千,走吧。」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岩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估計是對我不抬價的行為表示不解。
我撓了撓頭:「你這小子就是屬鐵公雞的濫好人,這錢我估計是你私自出的,我也不好抬價了不是?」
周岩這小子一直就屬於小雷鋒的類型,自從我認識他開始,周岩在我眼裡經常都掛著濫好人這三個字,當然,也可以說他就是個充滿著正義感的鐵公雞。
如果不是我最近經濟情況不佳,這次的活兒我肯定不會收他的錢,大家都是兄弟,怎麼能提錢呢!
對了,紅包除外。
「咱們現在就去現場,這種事早點解決比較好。」周岩焦急的催促道,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著急。
「服務員!再來一盤鮑魚兩盤生蚝!打包!」
半小時後,在周岩仇恨的目光中,我拎著兩袋吃的緩緩走向了花圈店的側門。
周岩沒跟著我進來,用他的說法,他是怕自己忍不住趁黑掏刀子捅死我。
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我熟悉的伸出手在牆壁上摸索了一陣,按開了老式燈的開關。
花圈店其實就是我住的地方,大廳是用來做生意的,倉庫則是儲放雜物的地方,裡屋則是我睡覺的窩,也是供著老爺子跟祖師爺的地兒。
藉著昏暗的燈光,我打著哈欠走進了裡屋。
比起做生意的大廳,裡屋則顯得雜亂了些許,不少木箱子都隨意的擺放在牆角,供桌下面也是雜七雜八的放了一堆子古書,打眼一看這就跟幾百年沒收拾過的宅男臥室一樣亂。
供桌上的長明燈依舊閃爍著細微的火光,牆上掛著的畫像似乎也被這火光所染,從彩色畫像盡變成了橙黃色的畫像。
我蹲下身子從供桌下面拿出了一把貢香,掏出火機點燃之後,我恭恭敬敬的對著畫像跪下,頭碰地的拜了三拜:「望喜神保佑弟子易林今夜馬到功成。」
念叨完,我一本正經的把貢香插在了香爐裡。
畫像上的祖師爺正是我們湘西一脈最為尊崇的神明,喜神。
自從我記事開始,這畫像一直就掛在家裡供著,哪怕是我十五歲那年被老爺子帶著從湘西龍山逃到貴陽,這畫像也一樣的隨著我們來了。
湘西一脈似乎是以趕屍最為出名,但行裡人才知道,趕屍不過是湘西秘術中的皮毛功夫,湘西秘術的真正厲害之處則是古時傳下的五大門。
只不過到了現在,五大門已經徹底沒落,將五大門傳承下來的先生不過寥寥數幾,傳承得比較完整的就有我們易家。
驅鬼,鎮邪,趕屍,相術,治病。
老爺子教給我的就只有前三樣,壓根就沒教給我後兩樣,這也是我窮了三個月找不著出路的緣故。
這也怪我懶。
相術,治病,學這兩門最主要的就是背書,枯燥得不行,而且相術治病又沒前三門「刺激」。
種種客觀因素之下,就導致了我學後兩門本事的時候就跟大學時學高數一樣,屬於學了就忘的類型,老爺子也拿我沒轍。
現在我可是後悔得不行。
想靠前三門的本事賺錢?難!
大好的和諧社會哪兒有屍體給我趕?哪兒有那麼多邪地給我處理?哪兒有那麼多的鬼給我抓?
要是我學了相術或者治病,那也能去天橋底下弄個卦攤或者開個小診所混日子不是?
話說回來,屍體搬不走這種事兒在八九十年代的湘西很常見,我也見老爺子處理過不少這種活兒,怎麼也算是有經驗的人物了。
雖不敢說輕車熟路,但我也應該能照葫蘆畫瓢把這事給辦了。
如果不是缺錢缺得厲害,今兒我也不會答應周岩接下這活。
官家的麻煩能少沾就少沾,老爺子的話準沒錯。
「都好幾年沒動手了,這還真有點手癢癢的意思。」我搓了搓手掌,眼裡閃過了一抹興奮。
雖然我打小就被老爺子拉著學了一身的本事,但真正出過手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而且我出手解決的都不是什麼大事,基本都是給老爺子打下手當助理,這次可算是撞著機會了。
屍不離地,這在湘西秘術中可是有說法的。
在老爺子傳下的《湘密》一書中就有這麼一句話。
「屍者,散也,若氣未散,則存十關,重千斤。」
這句話翻譯過來可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如果老爺子當初沒給我解釋,估計我也會翻譯錯,因為有的東西壓根就沒寫出來。
翻譯過來的意思其實是:
所謂屍,就是散,散三魂七魄,散陽氣,散陰氣,散屍氣,無氣無魂無魄,這才是普通屍體的狀態。
如果屍氣不散,這股氣就會存於十關,屍體則會憑空重千斤,任由外人怎麼使勁都不可能動彈這屍體半分。
至於何為十關,這就是後文了,稍後則會為大家解釋。
「老爺子,你的法器今兒可派上用場了。」我又點燃了一炷貢香,笑著插在了畫像旁的黑白照片前,看著照片裡滿臉慈祥的老爺子,忽然我鼻子又有點酸了。
我是被老爺子撿來的,親生父母早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自己能長這麼大全都是老爺子的功勞。
如果沒有老爺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將我拉扯大,恐怕自己早就在二十幾年前凍死在龍山縣外了。
跪在地上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我揉了揉眼睛站起身。
我走到一旁把背包拿了過來,一言不發的將供桌上的銅鑼跟匕首拿起放進了背包裡。
這兩個法器是今天晚上必須要用的東西,沒這兩玩意兒,估計這活兒就不好辦了。
做完這些,我又拿了一把貢香跟一疊黃紙放進了背包,看了看老爺子的照片,又看了看喜神的畫像,轉身走出了裡屋關上了門。
說句不敬的話,喜神的樣子可真是夠奇怪的,我從小就這麼認為,到現在也是這樣認為。
喜神的身上朦朦朧朧的罩著一層白霧,身形模樣完全看不清楚,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出是一個人形。
在這人形的頭部,五官俱被薄霧所蓋,可嘴卻露了出來。
嘴角向著兩邊咧著,似在哈哈大笑,雖然看著詭異,但仔細一瞧卻讓人有種喜從心來的感覺。
就因如此,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愛去看祖師爺的畫像,看著看著就樂了。
樂了之後就得被抽,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沒少抽我,罵我的話也很經典:「細伢子,你怎麼笑得跟個傻逼似的?祖師爺很好笑嗎?」
恕罪恕罪,祖師爺,我剛嘀咕的話都是放屁,您當沒聽見就成。
我前腳剛踏出花圈店鎖門,後腳就被周岩給拉上了車,看他一臉的不耐煩估計是等急了。
「小周啊,今天辦這事,應該沒外人知道吧?」我擔心的問道,按理來說,屍體擺放的地方絕對有人看守,當著警察叔叔的面玩迷信,那不是找死嗎?
「我剛給張叔打電話了,他說現場沒人看著,樓下有人。」周岩笑了笑:「那死者的屍體太邪門,大晚上的誰敢去看著?」
我點了點頭,隨口問了句:「那張叔是誰?」
「我家老頭子的部下,張立國,刑警大隊隊長。」周岩想了想,囑咐了我一句:「一會你表現得靠譜點,張叔最恨的就是裝神弄鬼的人,你待會看著辦。」
周岩是個土豪,這話我在前文就提過了。
他家老頭子就是市公安局的局長周建國,很有實權的一個人物,用現在的話來說,周岩就是官二代,而且是標準的那種上頭有實權的官二代。
雖然如此,但這官二代可不愛借他爹的權勢搞特殊化,這點從他願意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法醫就能看出來。
聽見周岩這麼說,我下意識的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是裝神弄鬼的嗎?」
周岩先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隨即確定的點了點頭:「像。」
「我像你大爺。」我萬分沒好氣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