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舟內風波已平,艙內寧靜。

錦被之下的兩條交纏著的身軀赤裸裸的,有種說不上的浮光,叫他覺得彷彿之前的癲狂餘熱未退,仍在血液中流竄。

緩緩的抬手按於丹田之上,他呼吸吐納,綿長深重,如此做了好幾回,真氣的凝聚叫那混沌的腦子也終於清明了些兒。

雙目未張,他低幽的呢喃道:「唯一……妳可還醒著?」

她嘟囔著應了聲,累的不願開口一般,雙手雙腳仍纏緊著他不放,卻又怕他聽不真切,很勉強的擠出聲音:「雖說是醒著的,可我真、真累的慌呀。你這小賊殺的,後頭這回怎如此歡狎無度,生生的差點叫兒我去了半條命呢。」

他墨睫略動,突然徐徐掀起,深幽的青蓮色瞳眸鎖住她,平聲道:「那若比之妳那新歡『銀筆俏書生』如何?他莫非沒那叫妳欲仙欲死的本事,如此說來那人定是個皮相顏色更勝於我的,才能叫妳看得上眼吧。」

他這話彷彿在她的心湖投入了一塊石頭,並且不是那小石,而是巨岩。彭的一聲落入其中,掀起了真真驚濤駭浪。

她必須很吃力,很吃力的才能忍住自己驚愕不已的心意。

「玉瑾之……你……」

「嗯?」男子並未多話,似在耐心候著她的答案。

躊躇了會兒,她悶聲問:「你後面那般瘋狂,莫非是因著那『銀筆俏書生』之事醋了?其實吧……我是想……想說,那人與我之間,實際上並非是你想的這般關係的。」

他模糊一笑,「原來他還未曾得手啊。那人看來還真是沒用,亦或是你認為該同我先斷了個乾淨才好與他安心在一塊兒?也是,你之前說過,同我好時,只要我一人,若是與我相好之時又和他人好在一塊,這倒並非是你的為人處事之道。」

「玉瑾之!你是練功走火入魔燒了腦子嗎?竟滿嘴嚼著混話了,我在你眼中就是那般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一個的女子呀!」她臉紅氣急,原本昏昏欲睡的腦子也被他刺激的清醒無比。

聞言,他沒答話,唇角勾著一抹外人眼中熟悉的無心微笑,雙目合起。

「玉瑾之!」

「嗯?」

她心虛的苦苦掙扎了半響,才擠出聲音,鼓著勇氣,小心翼翼道:「那個,我若坦白一件事兒,你聽後可千萬要忍住,別動氣才行。」抿抿唇又補充了一句:「你能否先答應我,知道了以後不動怒啊!」

「唯一,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我累了,想睡會兒了。」下斂的墨睫並未抬起,兩眉微蹙,彷彿真要睡著一般:「你願意如何,那是你自己選的路,我無權干涉的。若你真的想同他在一塊兒,我便放手。」說話時,語氣平淡的可以,全無高低起伏。他依舊蹙眉合目,看都沒看她一眼,卻突然握住她的手,包在掌中:「哪怕真的想離開,可否等我醒來再將手抽出。」

艙內好安靜,靜到似乎連心跳聲、呼吸聲都能細細捕捉。或許是貼得太近,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內,彼此的氣息避無可避的交融,他嗅到她發間身上的竹墨香氣,微的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那氣味是被自個兒所沾染上的。他身上的味道悄悄流向了她啊……

說放手,就能瀟灑放手嗎?若真放手了,那為何想想而已,便能時時刻刻感覺到心房疼的不行?

他沒辦法捉摸她的心思,但知曉有什麼在自個的內心翻騰變化著。強自按捺住,未爆發出來,那是他的陰暗面,卻是最最真實。

好半響過去,她突然將手貼到了他的臉上。像被吸住一般,輕輕的碰觸著他面龐的輪廓,似帶著滿滿的情愫。

「瑾之……玉瑾之……」她恍惚喚著。

兩人側臥在榻上,面對著面,離得好近好近,近到只需把臉往前一湊,就能親到對方。

「瑾之……玉郎……」他仍舊不語,真是睡熟了似得,於是她把臉湊近……親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輕輕相貼,柔軟輕觸,她不敢壓太緊,就這樣大膽卻又無膽的偷香竊玉,只是眸中竟已湧淚。

頭往後撤,離開他的嘴,她平復了呼吸,淚水卻也跟著溢出眼眶。

為何要哭?她也鬧不明白,或許只是覺得被誤解了委屈,或許只是覺得他彆扭的脾氣讓她氣惱?

用手背擦掉眸底的迷濛,揚睫,她整個愣了住。

男人那雙桃花長目此時正凝望著她,眼神沈靜,最深最深的黛紫色瞳心卻閃爍著似笑非笑的不明渦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