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入夜,暗淡的月被墨黑的烏雲掩蓋住,顯得今夜越發陰沈,一股濃濃的不安氛圍,籠罩著整個別院。

下人們來來回回的奔忙著,從寢房內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又到灶房提來一壺壺的熱水,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傳遞著一個信息──定是出事了。

夏川唯一坐在床榻邊,晦暗不明的月光從屋中的高處的微開的軒窗縫隙中射入,整個屋子被分割出明暗壘塊,光明處似有浮沈遊蕩,幽暗處,是她眼帶淚痕,將身上帶傷的男人雙手死死抓著不放。

子虛道人得到自己愛徒重傷的消息,披星戴月的連夜趕至,看見的便是這幅景象。

自己那一直以來都是笑意妍妍的小外甥女,雙眸垂著淚,他從未在她臉上見識過那種神態,像是風起雲湧般的帶著一種絕望。

小丫頭真的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扭在自己懷中撒著嬌,被長輩護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也懂得情愛惆悵,箇中滋味。

雖說對象是自己的大徒弟,也能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可子虛道人依舊有種酸溜溜的心態,無關其他,僅僅是長輩的感慨罷了。

「舅舅……嗚嗚嗚……」經過一宿的折騰,那張麗顏儘管憔悴了些,但看見子虛道人,眸光卻閃著希翼的明澈光芒。

「哎,好了,丫頭,先別哭,讓舅舅先看看我那傻徒兒的情況。」幽幽的歎出一口氣,子虛道人也顧不得其他,走到床榻之前,瞧著胸口處仍舊插著匕首的玉瑾之,探出兩指搭上了他的手脈,而後滿面凝重的緊蹙著眉頭。

「舅舅……」一瞬不瞬的盯著子虛道人的夏川唯一,見他深情沈重,更是焦急萬分。

「唯一,從小你就最愛胡鬧,但是這次將自個兒鬧成了別人家的,倒是讓我始料未及……」子虛道人輕笑,在她急切的注視下,替自己昏迷的大徒弟封住大穴,手起手落,迅速的拔出刀刃。

夏川唯一根本無心聽他說的話,一門心思都在玉瑾之身上。

當匕首拔出,噴出的鮮血無可避免的將離得極近的她,濺上了不少鮮血。

她毫不在乎,只是緊張萬分的拿著金瘡藥與紗布,忙著替傷處止血包紮,密密實實的圍上了一圈又一圈。

子虛道人眼帶探究,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良久,最後雙肩微聳,一臉玩味。

不知是否因傷口的疼痛,玉瑾之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硬是撐開了眼皮,抬眼見了來人,嗓中澀啞,有些費力的輕聲喊道:「師傅,你怎麼來了?」

子虛道人也不回答,伸手指向他的心口:「你啊你啊……」搖著頭,也不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便自顧自得踱步出了房門。

「玉瑾之,還好有舅舅,還好,還好……」他看見她的雪頰上淚映淡光,嗓音嘶啞。

「你看……我……我不是沒事了麼……別哭……別怕……」他衝著那張小臉低喃,強壓下胸口的咳意,安慰著他。

「玉瑾之,真的嚇死我了。我從未這般害怕過!」她心中不住發涼,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對了,我餵你血,你喝了定會很快好起來的。是不是?」

說完,她瞬間就劃破了自己的腕子,將傷處對準那張血色盡失的薄唇。

溫熱的液體滑過他的咽喉,帶著熟悉的味道,微腥甘甜,滿滿藥香,那是她獨有的。

只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那一刀,不偏不倚,正中了他的心脈。所以往後,估摸著她的純陰女血,也不能將再次失衡的兩方力量牽扯住了。

不過她沒事就好,哪怕自己會因此命不久矣,他也未曾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