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的馬車已經在後門口停了一會,蘇錦棉一拉開門就能看見那輛雖然低調但還是處處透著奢華的馬車正在小巷門口靜靜的等著。
她撇了撇嘴,甚是不歡喜。
等上了馬車,還未等她行禮問好,就看見坐在車廂裡的男人招了招手,「過來這邊坐。」
蘇錦棉皺了皺眉,看了他幾眼,這才慢吞吞地移過去。
他似乎是看透了她在想什麼,冷笑一聲,「怕本皇子非禮你不成?」
蘇錦棉心情本來就極差,懶得搭理他,只在心裡暗暗腹誹,「就算你想非禮也不會將就在這裡。」
所幸,相安無事。
馬車往前奔行,蘇錦棉靠在門邊,暖爐的暖意陣陣地烘過來,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但等馬車出了城門,蘇錦棉才開始意識到不對。「我們去哪裡?」
八皇子淡淡地抬眼掃了過來,「現在知道要擔心了?」
蘇錦棉抿著唇不說話,只聽他低低地說道,「莫慌,只是去城外的畫舫罷了。」
畫舫?
蘇錦棉皺眉,「去哪裡幹嘛?」
「這關你何事?」他一句話堵得她不知道要應什麼,索性閉了眼靠在一邊小憩。
閉上眼的瞬間,她突然不得了的發現——最近似乎她膽子越發的大了,頂撞他質疑他反抗他的次數加起來是十根手指都開始數不過來了。
畫舫是在城外那條仙女湖上,仙女湖算是京城的一大名點。
蘇錦棉和八皇子一起上了畫舫,水面淒淒,冬日的冷風肆意。一踏進畫舫裡面卻是溫暖如春,一入眼就是一排的歌妓正在伴舞助興,來來往往的人綾羅綢緞,好不熱鬧。
最明顯最讓人覺得印象深刻的卻是二樓獨獨那一層的一個房間,說房間也不是房間,只見那一層是沒有人涉足的,那一張印著美人圖顏色豔麗的屏風甚是顯眼,讓人不留意也難。
蘇錦棉倒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盛況,當下有些不自然地往八皇子的身邊靠了靠。
八皇子倒是留意到了她這個動作,當下側了側眼,伸出手去,「挽著本皇子吧。」
蘇錦棉猶豫了下,有些防備地看著他。
八皇子卻難得地挑了挑眉,任她自己選擇。見她僵在那裡,也懶得再等她,逕直縮回手往前走去。
在場的人,蘇錦棉倒是有好些都認識的。
哪一家哪一戶,甚至是家裡排行家世背景都記得清清楚楚。她這幾年跟著蘇錦城在京城管些商店,又接觸過一些人早就練就了對合作方過目不忘的本事。此下就算是沒有合作過生意但凡她是有見過聽聞過的,都能記得清楚。
輕輕推開門扉,裡面卻是一處清靜的地方。
八皇子走在前面,過了一個迴廊,他推開門,竟然是個閣樓。
蘇錦棉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走著,直到他停了下來,她才開始打量四周。
「棉兒怕是沒有來過這地方吧,所以好奇地緊?」他淡笑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錦棉這才看見面前橫著的這副牆壁哪裡是牆壁,分明就是剛才她讚不絕口覺得分外好看的屏風。
「這裡?」她皺眉,微微有些遲疑。
八皇子手指微抬,指了指他旁邊的那個座位,「坐下吧,還要等上一會呢。」
蘇錦棉也不反駁,乖乖地在他身邊坐下。
這算是一個房間吧,忽略到那個分明與畫舫大廳連在一起的屏風的話。
「這畫舫……應該是八皇子的吧?」遲疑了片刻,她還是開口問道。
他自斟自飲了口酒,眯著眼看著屏風外人來人往的大廳,「棉兒這倒是聰明。」
蘇錦棉差點沒翻白眼,若你不是這個畫舫的主人,哪裡有這麼好的位置讓你能看到這個畫舫的情況。想必不管是誰再大度都不會願意把這一切攤在他的面前的吧,畢竟眼前這個人手段雷厲風行,果斷利落。
見她不說話,他雙目直直地看向蘇錦棉,直截了當地說道:「棉兒日後嫁進八皇子府,勢必是要管家的。這畫舫本皇子已經無心關照了,不如棉兒做主如何?」
蘇錦棉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那八皇子還真是信得過我。」
他眼光流轉,眼底瞬間略過一絲陰狠,「棉兒這話說得那麼見外,讓本皇子又想起些不好的回憶來。」
蘇錦棉大致是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事,抿了抿唇一聲不吭。
「說起來這畫舫也算是煙花之地,客流有固定也有更新,但是這畫舫的招牌卻得保持新意。本皇子向來只知道用粗的,到不知道如何委婉的做到賓主盡歡,不知道棉兒有何高見?」他轉開話題,但話裡句句都是要她接手了的意思。
她沉默了會,想著若不是自己以後也得逼良為娼做起老鴇的買賣來?當下就抗拒道:「這件事沒轍,八皇子另請高明吧。」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棉兒倒是想錯了。」
想錯了?她略一沉思,蹙了蹙眉,「哪裡有錯?」
他略一沉吟,「這畫舫並不是煙花之地。」
他僅就這一句,就讓蘇錦棉心生不滿,「哼,八皇子敢說這裡沒有尋花問柳之人嗎?」
八皇子撫了撫被水沾濕的袖口,漫不經心地抬眼回答:「你也說了,只是尋花問柳。本皇子手下哪有上不了檯面的人,這裡既然是雅座,必然有歌妓伴舞。那麼誰在這裡看上了本皇子的人那也是自然的事情,但人要帶走必須付給本皇子贖金,這哪裡有錯了?」
蘇錦棉差點被他繞了進去,當下眉一皺,「可你分明就沒有管他們把人要去做什麼。」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不是買賣基本的形式?」見她抿了唇不說話,他繼續道:「那人家付得起贖金,我也得交人。至於怎麼使用又豈是我們所能控制的?難不成棉兒賣了一個花瓶,只許人家當物件擺設用,不讓人家當夜壺用麼?」調侃完,見蘇錦棉面色抽動了下,他笑得開懷,「付了錢拿了貨你管人家怎麼做。」
蘇錦棉卻只留意了他說的那句「花瓶只許人家當物件擺設用不讓人當夜壺用」當下唇角抽了抽,冷汗直冒。這種比喻,估計也只有他說出來才能讓人覺得半點猥褻的感覺也沒有了。
既然話說到了這裡,蘇錦棉再不答應也不可能了。但她卻知道的清楚,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忙得抽不開身去管理畫舫了所以才把這交給她。與其相信他的這句話還不如相信他突然開竅,懂得尊老愛幼了。
蘇錦棉是聰明人,在某一種程度上她是知道八皇子對她並沒有所謂的男女之情,而是和當初的皇帝一樣。
只是當初的皇帝是讓她進宮陪讀來牽制蘇家,他卻是讓她嫁於他為妻用蘇家的勢力來一起牽制皇家。
蘇家早年因為蘇錦棉的這件事,和皇家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狀態上。如今太子人選未定,皇子黨派之爭慘烈,堪稱你死我活。只有這個人一直置身事外,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經有這個能力選擇對手。
試問,就連當今皇上都要忌憚幾分的暗帝八皇子,誰能與其爭鋒或者比肩而立?
結果也明顯的很,自然是無一人。
但蘇家在京城卻是佔了一個很大的位置,一旦別人拉了蘇家去做其的後盾雖然不動其根本,卻也是一股大勢力,有了蘇家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蘇家和皇家不和,早已經不是秘密的秘密了。當年蘇錦棉被皇子推下水差點死於非命的事情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蘇遮木痛失愛女幾年,更是讓人看的分明,這個蘇錦棉到底是一個多大的寶藏。說得了蘇錦棉就得了一整個蘇家的話倒是也不盡然,畢竟蘇家還有兩位公子,都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存在。但有了蘇錦棉,就有了蘇家的全力撐持倒是鐵打鐵的事實。
一來,蘇錦棉未及笄;二來,蘇家不與皇家人打交道;三來,還從未有人見過蘇錦棉。這三個原因讓皇室所有動著歪腦筋的人都望而卻步的時候,獨獨便宜了先下手為強的八皇子坐享其成。
那麼這一切都可以很好的解釋了。
蘇錦棉不是不諳世事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家,她早年懂事起,林素心就在邊上教著她為人處事,如今長大了更是明白事情輕重。
既然已經被八皇子招惹了,那麼不論你再怎麼不樂意,在別人的眼裡都已經把你劃分到了八皇子的黨派裡去。就算哪一天能從八皇子那裡全身而退,想必也會陷進這個皇朝的更替當中去,生命堪憂。
既然八皇子一手遮天,那蘇家自然是不妨一試的。
成之,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雖然這些蘇家如今便有了。敗之,滿族滅門或流放,再輕也不過隱姓埋名,風光不再。
蘇錦棉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陷進了什麼地方去,八皇子在依附蘇家的同時,蘇家也在依附他的勢力。
他不成王,誰人成王?
魚和水,莫不過於是這種關係罷了。
想到這裡,她乾脆地說道:「你便直接說你的目的吧。」
蘇錦棉聰明這件事八皇子打小時候認識她的時候就知道,但如今卻能那麼快的知道他想要做什麼,當下還是詫異地挑了挑眉。但表面卻是穩如泰山,「如這一事辦好了,本皇子重重有賞。」
蘇錦棉挑了挑眉,突然對他口中的這件事有了分外的好奇和期待。躊躇半晌,她舒展了眉頭,「八皇子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