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傳來輕輕的「簌簌」聲,蘇錦棉挑了簾子看出去,原來是下雪了,雪下得又急又大,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倒是美得很。
蘇錦棉定了定心思,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我不是不願意嫁給你……」說罷,自己的眉頭就是一皺。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順耳呢。
八王爺的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看。
蘇錦棉這回斟酌了片刻才說道:「我只是害怕。」
八王爺聽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片刻才把玩著手裡不知何時拿下來的玉器問道:「害怕?」
蘇錦棉心裡打著鼓,一邊暗忖伺候人不好伺候啊,發個脾氣還得自己哄回來。當下微微憂愁地看了八王爺一眼,幽怨至極。「韶國可是有明令,嫁入皇族的人若非有聖上的旨意不得改嫁……」
話音一落,八王爺的雙眸就是一眯,他緩緩,緩緩的一笑,「棉兒還存了改嫁的心思?」
蘇錦棉有些話如今是不敢開口說的,只能敷衍道:「不是我存了這個心思,而是王爺讓我必須防患於未然。」
這話倒是越說越有趣了,防患於未然?
八王爺轉了眸子看過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你還未過門就想這些,誰給你的膽子。」
蘇錦棉雖然知道他大概只是語氣用得重了些,但那股凜然的氣勢還是讓她一顫,有些膽寒。「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你又是位高權重的八王爺日後自然又是要納妾填房的。我不想說我是否在意,也不知道王爺你對我存了什麼心思。只是我就是接受不了這些,我爹爹如今也只有我娘親一人,我要的不過如此。」
她說的鏗鏘有力,讓他都暫時找不到話頭來挑她的刺。
其實蘇錦棉這麼一說也是有試探的成分在裡面,她對感情之事雖然遲鈍卻也是明白一二的,她喜歡八王爺,時間越久感情越深。
如今她就有些控制不知,更何況日後成了夫妻,日日相隨。
任是她的性子寡淡,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三天兩頭的納妾來堵她的心窩,讓她不好受。
並且,八王爺的心思她多少明白幾分,知道他是上了心,但有沒有動心卻不得而知。
顯然她提出這件事,八王爺心裡也有了衡量。
他似在回味她話裡的意思,眯了眼凝視著她,這明晃晃暖洋洋的馬車氣氛卻是一度陷入了僵持之中。
半晌,他才低低地笑出聲來。「棉兒可是對本王動了心?」
蘇錦棉沒料到他會直接這麼問,既然問了也定然有幾分把握的,當下咬咬牙,凜然的點了點頭,「是,動了心。」
這回驚愣的便變成了八王爺,蘇錦棉毫不扭捏的回答他是,那聲音清冷又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卻難得得讓他覺得胸口砰然一動。
「是,動了心。」
是這樣麼?
他噙著笑,半晌才道:「所以害怕,不情願了?」
蘇錦棉裹在狐裘下的手緊緊的相握,又點了點頭。「是。」
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出乎他的意料還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八王爺揚聲笑了片刻,這才一把俯低了身子,把臉湊到了她的跟前,一字一句道:「那你說,要本王允諾你什麼?」
蘇錦棉只覺得他的鼻息溫熱,讓她著實有些緊張。
她其實並沒有想好要他允諾些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亂得根本找不出一絲頭緒,順著他的話下來這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情緒。
二月成親。
掐指一算,這日子還是很緊湊的,再過小半個月就是春節了。春節過完便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她原本還想等自己及笄了再去考慮這件事,如今卻是趕鴨子上架,她沒有多餘的選擇。
見她不說話,他扣著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臉來,仔細的看了看。
她一雙眸子如小鹿一般清澈還有些驚慌,那微微無措的樣子看在他的眼裡真是可愛極了。蘇錦棉一向是清冷淡然的,鮮少能有什麼事讓她不知所措,到不料今夜倒是能看見這麼動人的一幕。
他微微沉了聲音,追問。「嗯?不說?」
蘇錦棉張了張唇,還未說話,他便直接壓低了唇吻在她幹燥微涼的唇上。輕輕一觸,隨即就著她微微張開的唇長驅直入。
蘇錦棉被突襲了一個措手不及,微微瞪大了眼,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牢牢壓在了身下。唇上一片火熱,他睜著眼,眼底還有淺淺的笑意,顯然是愉悅至極。
蘇錦棉腦子一熱,突然就知道要他允諾什麼了,掙了掙,微微偏頭,手指抵住他的唇。剛想說話,就覺得手指上有異樣的觸感,她微垂了眸子,就看見他把她的指尖含進了嘴裡。
蘇錦棉渾身一怔,錯愕得連忙縮了手,一把掙開他往後挪了好些遠,這才驚魂未定的喘著氣。「王……王爺。」
見她這反應,他不覺有趣,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又上前幾步,直逼得她無處可退了這才挑了挑眉,調侃道:「棉兒何故擺出這副表情來,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蘇錦棉怎麼說也是女兒家,當下紅了臉,有些緊張起來。
見她抿嘴,他又靠近了些。「棉兒害怕了?本王又不吃了你……」
蘇錦棉見他唇角還含著笑意,那雙眸子也都是戲謔的成分居多,這才知道他是逗自己呢。當下暗鬆了一口氣,也不再躲避,直接滾了一圈從他的懷裡翻出來整了整歪斜的狐裘這才揉著臉,輕聲道:「王爺莫要捉弄我了。」
「這怎麼是捉弄呢?」他無賴的笑道:「這不是疼惜憐愛嗎?」
蘇錦棉只想翻白眼,話還未出口,輕咳了幾聲。「王爺能允諾棉兒,若是不願意……便不碰我嗎?」
他斜靠在車廂一側,聞言,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詫異頓了頓才問:「為何?」
蘇錦棉掩著唇又咳了好幾聲才止住,伸了伸袖口,她垂眸答道:「若是八王爺都不曾愛惜我,那便只有我能憐惜我自己。倒不是在意什麼完璧之身,嫁入王府我便沒想著有一日能跟王府脫離關係。」
她前面那句話倒是中聽,八王爺斜睨了她半晌,才冷笑道:「本王答應你,如非你不願意我便不碰你。」
蘇錦棉聽了這話才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她這麼一段時間與他相處下來,他的脾氣也就摸清了七八分,知道什麼話他愛聽什麼不愛聽。便都戳中他的心窩子說話,稱了他的心如了她的意。
目的達到,蘇錦棉便想著回去了,出來了好一會也不知道阿蘿會不會過去看看她,這麼一過去大概全府的人都知道她不見了。
「時間不早了,王爺送我回去吧。」
八王爺原本還想扣著她多扣會的,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剛才又咳了好幾聲,沒有皺了皺這才道:「那我過幾日找你過來見過教規矩的姑姑。」
「教規矩的姑姑?」她啞然。
八王爺點點頭,抓過她的發在手裡摩挲,半晌才道:「棉兒早年學的規矩大概都忘了個差不多了,便再學一次。」
蘇錦棉頓時怨念了。
蘇錦棉回去之後還真感染了風寒,這大雪天的,她卻只能捂在被窩裡,真是憋屈死了。
家宅上下都忙著置辦過年要用的年貨,間或還要忙活她的嫁妝,一時府裡團團轉,忙得不可開交。
這日,她的氣色剛好些,便梳妝起來。
阿蘿最喜歡幫她梳頭了,梳著梳著便讚道:「小姐梳什麼發都好看。」她的手巧,一有新花樣便試驗在蘇錦棉的身上。
阿蘿幫她梳著髮髻,蘇錦棉看得認真,片刻才嘆道:「這髮髻也梳不了多久了。」
阿蘿聽她這語氣就知蘇錦棉那是不快活了,遂安慰道:「小姐說哪的話,姑爺位高權重以後金銀珠寶少不了阿蘿能給小姐梳更好看的發髻。」
蘇錦棉聞言笑道:「難道在蘇府我爹爹就虧待我了不成?」
阿蘿吐吐舌頭,「是阿蘿說錯話了。」
吃過清粥小菜,蘇錦棉便有些犯懶,靠在軟榻上。
屋裡燒著暖爐,雖然暖和卻有些悶,她坐了片刻便讓阿蘿去開了門。
阿蘿正在給她收拾書桌呢,聞言轉過身來。「外面下著雪呢,風也大。」
蘇錦棉只覺得悶得厲害,「那你抱了暖手爐子給我,開了窗吧,我悶得難受。」
阿蘿也拿她沒辦法,見她臉色不好,一臉的憂愁。開了門就一股冷風,她蹙了蹙眉,把手爐給她捧了過去又去拿薄毯。
蘇錦棉本就是悶熱,她雖是怕她凍著了,但是拿了薄毯她卻不想蓋,搖搖頭。
阿蘿這回犯了難了,愁眉不展。「小姐,你還是蓋著吧,凍著了怎麼是好?」
蘇錦棉也還是有些小脾氣的,說了不要那就是不要,搖搖頭,眉頭也是一皺,「我說了不要你便收回去。」
話音一落,門外邊傳來蘇錦城訓斥的聲音:「阿蘿可不是為了你好,就你這病弱身子別說現在已經染了風寒就是好端端的吹了一會冷風便能傷風。」
蘇錦棉抬眼看去,倒不僅僅只是看見了蘇錦城,還看見了一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阿蘿見了人,忙行了禮。「奴才參見八王爺。」
八王爺看了阿蘿一眼,輕哼了一聲示意她起身。見蘇錦棉要起來,便拿過阿蘿手裡的薄毯道:「你就別動了。」
說話間,人也走了過去,壓住她的肩頭按下,展開了薄毯蓋在她的身上。「怎麼又染上風寒了,可是又沒注意身子。」
蘇錦棉暗暗腹誹,就你會裝,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還不是那晚你強擄了她去。
面上卻是乖巧跟蘇錦城和八王爺都見了禮。「身子無礙,過幾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