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再現銀面

露稀從採薇口中知道了這個風暖的來歷,自然也就不會真的將她當做丫鬟看待,而且都知道她身懷武功,跟在端木青身邊對端木青來說也是好事,能夠護著她的安危。

是以黃芪也就是風暖住進來了之後,並沒有什麼事情,只要跟在端木青身邊就行了。

見採薇和露稀在端木青的面前與別個大不相同,便知這兩個是端木青的心腹,而她兩個對自己又是十分的尊重,如客人般對待,心中原本因為要來永定侯府當丫鬟的不快和忐忑也拋得一乾二淨。

躺在屋簷上,晚風吹在身上十分愜意,風暖身形一動不動,眼睛看著夜空,視線卻不知道落在了哪裡,突然從這兩個月來逃命的生涯到如今這樣安寧平和的生活中,有一種她從未有過的不真實感。

這裡的人和她認識的都不一樣,沒有刀劍,沒有任務,沒有血腥,這裡的人忙忙碌碌的都是為了那些吃穿,甚至於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簪子吵得面紅耳赤。

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到陌生,這是一個她從未涉足過的世界。

一百多個人都生活在這個院子裡,有主人,有下人,他們是一家人,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大堆的人,好像很複雜。

但是她就只有一個人,從小到大就只有一個人,只是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了,傷好了沒有。

突然一絲極小的聲響落入耳朵裡,猛然間回過神,眼睛裡閃過一絲殺氣,這樣的聲響她太熟悉了,是高手靠近了。

藉著星光,立刻便發現一個黑影落在了端木青住的窗戶邊,銀色的面具尤其明顯。

正要推窗而入,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殺氣,幾乎是立刻,便有一絲寒光迎面刺來。

心神一斂,堪堪避過一劍,才發現襲擊自己的是一個神情冷峻的少女,暗紫色的衣裳幾乎要融入到夜色裡,從她剛才那一招來看,竟然還是個高手。

不敢掉以輕心,抽出軟件便與眼前的女子顫抖在了一起。

越打心裡越是心驚,卻越是沉著,此女武功路數與永定候的護衛所習外加功夫相差太遠,也高明太多,最讓他驚訝的是,此女武功毒辣,幾乎招招致命,沒有花哨的東西,彷彿手裡的那把劍就只有一個作用——殺人。

同時,風暖也是十分吃驚,就連老掌門都說自己是練武的奇才,從小便接受嚴格的訓練,加上自己的刻苦才爬到正三級的位置,在整個聽風樓還沒有人這樣年輕就坐到這個位置。

是隨便開始接任務殺人,從小到大從未失手,除了聽風樓裡幾個比自己等級高的人,還未曾遇到過敵手。

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在與自己打鬥之時,雖然不敢分心,卻似乎並未用全力,無論自己用幾成功力攻擊,他卻總是能夠剛剛好的避開,他到底是誰?武功到底有多高?

如此見招拆招,雙方來往足足五六百招之後,風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體力不支起來,心下猛然想起,端木青不過是一個深閨小姐,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高手來要她性命,那麼這個人十有**是來找她的。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難道是聽雨樓的神秘長老?難道長老也倒戈了?

如此一想,頓時覺得前路一片黑暗,又想到還在醫治的他,一時間心痛難忍,手上的劍勢也不由自主弱了幾分,立刻被尋了一個破綻,只覺得對方的劍氣如同泰山一般壓頂而來,頓時措手不及。

「閣下夜闖舞墨閣,好大的架勢啊!」幽幽間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聲音不大,平淡無波,卻充滿寒氣。

欺身的劍氣陡然間消失殆盡,風暖站定,那銀面男子已經飛身落在了端木素的屋頂上。

端木青一身素白,長發披散著,落在肩頭,隨著夜風起舞,素淨的面孔在夜色中泛著寒意。

銀面男子目光陰冷地看了一眼端木青,依舊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小姐……」風暖走過來,才開口,就被端木青制止了,「回屋。」

「都是我不好,連累小姐了。」風暖一進屋便冷然道,接著便拔出腿上的匕首往右臂上刺。

「慢著!」端木青一見她這架勢,委實也吃了一驚,「這人是衝著我來的,不是第一次了。」

「什麼?!」終於聽到動靜的採薇和露稀趕了進來,聽到這話,都是吃了一驚。

只有風暖一臉鎮定,隨即開口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測,武功路數也是五花八門,難以看出他師承何處,小姐可是惹上了什麼人?」

自從那一夜之後,端木青便再也沒有見過這個銀面人,雖然想起過幾次,卻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又來了。

「我除了兩歲以前跟著母親在外,後來便一直都在永定侯府,基本上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實在是想不起來到底得罪了誰。」

「會不會是夫人?」

「不會,」端木青想都沒有想便否認了,「母親性子冷清,在進府之前一直帶著我在小巷子裡租了個屋子,靠賣刺繡度日,很少與人打交道,不可能會跟別人結上樑子。」

「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露稀顧不得許多,急忙忙問。

採薇到了杯茶,端到端木青手裡,「要不要跟老爺說下?」

端木青也陷入了沉思,究竟是為什麼會被這樣的一個人盯上?

「算了,這件事暫時沒有頭緒,我們仔細些就是了,」端木青擺了擺手,如此沒有目標的思考,也是浪費時間和精力,乾脆先放一邊,「明天我們去小兒胡同。」

燈光下,風暖的眸子陡然間便亮了起來,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雲千見到端木青,臉上沒有一絲好顏色,一語不發,只讓小廝帶著風暖去了後院,任端木青站在院子裡。

兩個時辰過去,風暖從後院回來,眼中盛滿了笑意,看到端木青還是自己離開時候的樣子立在屋外,頓時收斂了神色,沉默地站在了她旁邊。

夕陽西下,從旁邊看過去,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發著閃閃的亮光,瞬間,似乎全世界都浸潤在這一份溫暖中。

秋蟲聲起,金烏西沉,一絲絲寒意染上背脊,端木青的身姿依舊筆直,眼神同樣堅定。

雲千從屋子裡出來,看到院子裡的端木青,心底裡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還是氣憤難消,「知道錯在哪裡了麼?」

「不知道。」端木青的聲音裡沒有一絲遲疑。

「哼!不知道!」雲千頓時被氣得頭頂冒煙,「站在這裡一下午,你竟然還是一句不知道。」

「徒兒確實不知,自拜師以來,師父並未對徒兒立過規矩,是以徒兒也並不知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還望師父明示。」不卑不亢,端木青挺直了背脊,看著雲千,卻沒有一絲的倨傲和不尊。

「好好好,你倒是性子倔強!」雲千冷不丁丟下一本書到端木青身前,「你要多管閒事,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這樣不管是什麼人,不管自己有多少能耐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哪一天死在誰手裡的都不知道了。」

說完就自己往房間裡去了,讓小廝將她們送出門去。

端木青撿起腳下的書,才發現,竟然是一本《毒典》,開篇扉頁,藉著闇弱的光線,是幾個剛勁有力的小楷,「凡天下萬物,相生相剋,醫毒相聲,有醫無毒,雖有卻弱,有毒無醫,未之有也」。

看著已經被緊緊關上的大門,端木青一揖到底,「徒兒謝師父賜教,定當謹記師父教誨,不負師父所望。」

雲千站在燈前,小心地將手裡的毒箭搗碎,唇邊卻溢出一絲笑容,小徒弟還是挺有意思的。

回到舞墨閣的時候,前院燈火輝煌,院子裡傳來一陣吵鬧聲。

端木青帶著採薇和風暖站到了暗處。

只聽到李凝霜冷笑道:「我奉老夫人之命給大小姐送禮服過來,大小姐好大的架子,竟然門都不開。」

露稀一臉不耐煩,「我說了多少遍了,小姐身體不太舒服,早早地歇下了,姨娘把衣服放下就是,等小姐精神好些,試過了再跟姨娘說就是了。」

「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離離老夫人壽辰就剩下兩三天了,就讓小姐現在試穿一下,立刻就可以拿去改了,又不是只有小姐一個人的禮服,這一大家子呢!」李姨娘倨傲道,「大小姐當真就病得爬不起來了麼?」

「李姨娘,中午姐姐就躺下了,說是身子不爽快,此刻定然是難受得緊才沒有起床,您先讓別人試試吧!」說話的是從東廂房走出來的端木素,孱弱的身體,素白的衣裳在燈光下尤其顯得單薄。

「李姨娘若是嫌當家太累,府上又不是沒有能夠主持中饋能力的人,何必巴巴地要把對牌都握在手上,何苦在這裡哭累。」露稀反唇相譏,絲毫不退讓。

「你……」沒想到端木青房裡的一個丫鬟也這樣嘴皮子利索。

心下一狠,扭頭對旁邊的李嬤嬤道:「李嬤嬤,帶人將這個目無主上的丫鬟給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傚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