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突然意識到,這裡是靠近夫人住的地方,一顆心緊接著便蹦蹦亂跳起來,又想到風暖武功高強,端木青跟過去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自己轉身便往文雅軒裡去。
看到她過來,秋恬顯然有些訝異,將手裡剛剛分好的線放到一邊,方才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小姐還陪著老夫人麼?」
按下心中洶湧的思潮,採薇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些,「是啊!小姐想著夫人一個人在文雅軒難免冷清寂寞,便讓奴婢帶了些好吃的吃食過來,這把花是小姐親自挑的,說是夫人喜歡花花草草。」
秋恬淡淡一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你去吧!我在這裡好得很,你們照顧好小姐就行了。」
這邊採薇心懷忐忑地走出文雅軒,端木青卻追了一路,早就不見了風暖和那個影子的蹤跡。
聽著從水面上傳來的琵琶和笑語,知道在這樣大動作的尋找,肯定會引來眾人的目光,努力按下心中的不安,整理了下臉上的情緒,便往假山走去,假山後面有個洞,是她小時候經常躲藏的地方,從那裡過,很快就可以到水榭了。
猛然間,一陣大力從背後襲來,接著便是翻天覆地的一陣翻滾,然後便是四面八方的水往自己的四肢百骸湧過來,落水的一瞬間,似乎有個黑影猛然間閃開。
身體在水裡面無處借力,腦子卻越發的清楚,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文雅軒附近?是對娘親不利還是對永定侯府不利?
推自己的人是誰?為什麼要置自己於死地?是不是跟那個神秘的銀面人有關?
再不能往後想,四面八方的水不停地湧入她的口鼻中,肺裡的氣都吐完了,再也無法呼吸,可以看到擺動的水草在不遠的地方搖搖晃晃,搖晃的頻率與自己的身子一樣。
頭髮從眼前飄過又遊走,眼眶被水浸潤得有些生疼,澀澀地也不知道有沒有流出眼淚。
可是眼皮卻變得沉重起來,好像承載不起水的重量。
朦朧中,有個白色的身影靠過來,腦袋還來不及思考,就觸到一個穩實的胸膛,一條有力的臂膀纏上了自己的腰,然後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帶著自己一直往上游去。
她看到水泡一排排在自己的身旁竄動,頭髮在面前聚攏,又散開來,聚攏,再散開。
然後大堆大堆的空氣湧入鼻口,讓她立刻嗆出一口水來,眼睛卻再也睜不開,只覺得累得不行。
「怎麼樣?君昊,我妹妹……」是二哥哥的聲音,端木青聽出他聲音裡滿滿的焦急。
「沒事,嗆了幾口水,一時間閉了氣,好好呼吸一下就行了。」一個好聽的陌生男生陡然間闖入耳朵裡,帶著讓人舒適愉悅的熨帖感。
有一雙溫暖的手將自己的雙手疊放在了胸口,然後便覆在自己的手上。
胃裡感到一個強大的力量,陡然間翻江倒海出來,又吐出了幾口水,剛才的不適感立刻減輕不少。
慢慢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狹長而明亮的鳳眼,閃著光芒,長眉微微地蹙著,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帶著沉著的氣質,身上月白色長衫濕漉漉的,不停往下滴著水。
「青兒,你醒了?」
轉眼就看到端木赫一雙擔憂的眼。
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端木青微微地點了點頭。
鬆了一口氣,端木赫將端木青攔腰抱起,「青兒,那邊沒有人看到,這裡離易鬆齋近,先到我那裡去,我讓我的小廝喚你的丫鬟去給你找衣服過來。」
端木青此時一點力氣都沒有,眨了眨眼睛算是答應了,接著便靠在端木赫的懷裡閉上了眼。
從這裡到易鬆齋抄近路沒有一會兒便到了,端木赫匆匆忙忙地讓一個小廝去通知採薇,自己將她抱進了自己的內室。
過了好一會兒,採薇和露稀才匆匆忙忙地趕來,看到端木青的樣子嚇了一跳,顧不得其他,忙著幫她換衣裳,擦頭髮。
直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收拾好了。
喝了一大碗薑湯,身上的毛孔都舒爽了,端木青才從內室走出來。
端木赫見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妥,方才放了心。
又見一旁的男子,忙介紹道:「青兒,這是韓凌肆,東離大皇子。」
有轉頭對韓凌肆道:「這是我二叔的長女,端木青。」
韓凌肆臉上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聲音裡卻是帶著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大小姐。」
對於東離大皇子韓凌肆端木青前世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也沒有接觸過。
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質子形象,西岐皇帝趙鄴對他並沒有可待,在天京如同其他皇親一樣有自己的宅邸,行動自由,甚至於還拿著皇室的月例,且是不低的月例。
據說他性格溫和,且是個極會享受之人,所以,跟很多世家青年都玩得十分好,這一點倒是跟端木赫相同。
至於他後來如何了,端木青也不知道,根本就沒有人關心這樣一個他國送來的質子命運如何。
想到這裡,端木青又忍不住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長眉幾乎入鬢,一雙狹長的鳳眸,筆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兩世為人,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韓凌肆是難得一見的美男,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見過比他跟好看的男人。
「端木青謝皇子救命之恩。」無論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命運,都與她無關,此刻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欠下的情,端木赫自然會幫她處理好,只是這一句道謝的話,還是要由她自己說。
「剛巧路過,大小姐就不必客氣了。」擺了擺手,朝端木赫瞥了一眼,「原本是要跟你二哥躲個清靜到一邊喝酒的,誰知道會遇上你落水,如今你也好了,我們接著去喝酒了。」
關於落水的事情,端木赫還有許多疑問,只是此刻韓凌肆在,又不好問出口,偏偏這個傢伙是最不會看人眉高眼低的,根本不用指望他會知道避開。
「你們兩個送小姐回去,我讓小廝去請個太醫過來,祖母那裡派人去說一聲,就在舞墨閣不用出來了,晚些時候我再去看你。」
端木赫前面一句話是對著採薇和露稀說的,後面一句卻是對著端木青。
淺淺地笑了笑,端木青道:「二哥哥不用擔心了,不過是嗆了幾口水,沒什麼的。」
眼見著人一走,端木青立刻嚴肅了神色往舞墨閣去。
一進門就看到風暖皺著眉站在屋簷上,好在這個時候人大多都湊到後花園裡去了,並沒有什麼人路過,也就沒有人看到她這駭人的姿態。
「人呢?」直覺告訴她,今天出現在文雅軒的人沒有那麼簡單,端木青也不繞彎子,直接便問風暖。
「死了。」冷冰冰的兩個字從少女的嘴裡吐出,好像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怎麼回事?看出什麼了沒有?」
風暖搖了搖頭,「那人武功雖不見得高明,但是輕功卻出奇的高,而且膽子極大,這樣的白日裡,便一路輕功往城外去了,我追到他的時候已經在城郊了。」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沒有,看我追了上去,直接便開打,他不是我的對手,就自刎了。」
「調虎離山?!」
聞言,風暖點了點頭,「除了這一點,沒有別的解釋。」
顯然是知曉了端木青落水的事情,「若是我沒有猜錯,那黑衣人應該是什麼人家豢養的死士。」
「小姐,會不會……」露稀難得的欲言又止,眉眼間卻是十分的急切。
「你是想說齊國公府?」
神色一陣激動,露稀忙點了點頭,「我們最近跟那邊斗得厲害,李姨娘幾乎要被奪了中饋的權利,有沒有可能回齊國公府搬了救兵?」
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飛快地敲擊著,神色卻絲毫沒有放鬆,轉臉看向採薇,「你怎麼看?」
「我不知道,」採薇十分誠實,「但是我認為是齊國公府的可能性不大。」
端木青點了點頭,露稀卻不明白,看著她疑惑的眼,端木青有意指點她們。
「雖然我們和李姨娘鬥得狠,但是這畢竟是內宅婦人們之間的事情,像齊國公那樣在朝堂上叱咤的人,不可能攪和到這當中來,這是其一。」
「雖然我不知道死士是個什麼概念,但是既然風暖都覺得那人挺厲害,而且不成功便選擇自殺,想來也不是很容易得的東西,朝堂之上瞬息萬變,危安有時就在一瞬間,這樣的死士應當都用在刀刃上,怎麼會用在像小姐這樣的深閨女子身上?這是其二。」
「李姨娘雖然是齊國公府的女兒,但是畢竟是個庶女,且對於像齊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來說,嫁出去的女兒與娘家的親厚關係來自於她能夠創造的價值,李凝霜到現在還只是永定侯府的一個小妾,生出來的還是個女兒,如今眼看著中饋的權力要被奪走,她就很有可能會成為一枚棄子,李家沒有那麼傻,為了她而出頭。」
看到採薇猶猶豫豫地站在一旁,似乎有話要說。
「有什麼話就直說。」
心下一驚,卻直接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