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愣了一下。
滿門侯相?什麼滿門侯相?不由地望向王縈,只見她亦一臉茫然。忽然,徽妍看到王繆在門外,一臉著急地朝自己使著眼色。
心裡似乎忽而明白了什麼,徽妍看向皇帝。
她想了想,小心的問道,「妾的叔伯,方才拜見了陛下?」
「不曾。」皇帝收回目光,仍是一副悠然之態,「不過他們認得了劉公子。」
徽妍無語。
又是劉公子,這個人簡直是惡作劇上了癮。想到王繆方才那魂不守捨的模樣,徽妍就能猜到方才那些親戚們說了什麼,而母親他們受了何等驚嚇。
徽妍想了想,對蒲那和從音笑笑,「小公子與小女君們都在東院玩耍,那邊還有飴餳和小食,王子居次且往東院玩耍如何?」
蒲那和從音聽得如此,都很是樂意,可看著徽妍,又不捨。
「徽妍也去……」從音拉著她的袖子撒嬌。
徽妍的心又甜又軟,抱抱她,「我與陛下說下事,過會就去。」
蒲那和從音這才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跟著王縈走開了。
「還是你拿得住。」皇帝看著他們的背影,笑笑,「他們如今也越來越不聽朕的話了。」
「王子與居次雖還是小童,卻也算懂事。勸說時耐心些,他們不會忤逆。」徽妍道。
皇帝還想說什麼,忽然發現徽妍看著他,一臉正經。
他知道她脾性,大概又要與自己說方才的事,道,「朕已說過,方才之事無妨。」
「外朝官吏人事,自有官署察舉,起用何人,亦有陛下做主,此事與妾無關。」徽妍道。
皇帝訝然。
「妾要說的,是陛下微服之事。」徽妍看著他,道,「陛下微服,本意是為體察民情,不擾鄉人。先前之時,若無陛下微服幸妾家,便無妾與陛下今日婚姻,妾家人亦因此深敬陛下。妾每每思及此,皆欣喜而慶幸。」
皇帝聽她這樣說,心中大慰。
但看她神色仍有後話,只彎彎唇角。
「今日之事,妾叔伯用心不純,厥詞不敬,妾實羞愧。陛下不欲以上位者之身壓制,亦不計較,此陛下之德。然雖則如此,妾家人卻仍不免擔驚受怕,而口出狂言者則安然無恙,陛下本意,可是如此?」
皇帝愣了愣,啞然。
「陛下萬乘之軀,天下人皆為陛下子民。未識陛下之時,妾家人待陛下如常人,親切相待,本是自然。可如今已識陛下,再似從前,便是做戲一般,何人不心中惴惴?換在別的朝臣之家,料想亦是如此。此妾一人之言,伏惟陛下深思。」說罷,徽妍向他一禮。
皇帝看著她,有些無奈,卻知曉她方才所言句句在理。
徽妍性情寬和而有見地,講起道理有條不紊,理直氣壯,便是面對上位者亦不卑不亢。這在很早的時候,皇帝就領教過,也覺得她與眾不同。但好也在此,壞也在此。皇帝覺得,她教訓起自己的時候,跟對付蒲那和從音並沒有什麼兩樣,而自己也全然像個小童,一句也反駁不了。
心底歎氣。自己興沖沖的跑過來,原本以為她會很高興……
「知曉了。」他說。
徽妍見他神色勉強,還想再說,皇帝又好氣又好笑,瞪著她,「堂上那麼許多人,你還待嫁,朕在眾目睽睽之前來見你,傳出去旁人如何想!」
徽妍躊躇片刻,知曉亦是如此。
臉倏而熱起來。
她看著他,雖然坐得隔著些距離,卻能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蘭湯的香氣。她知道皇帝每每出了大汗,都要以蘭湯擦拭,這是他的習慣。
「陛下……剛從上林苑回來麼?」徽妍問。
「嗯。」皇帝自己倒了一杯水,聲音悶悶。
他的側臉上滿是不高興,似乎自己才是對他無禮的人,徽妍窘然。
「陛下惱了?」她小心地問。
「豈敢。」皇帝喝一口水,看也不看她。
徽妍無奈,想了想,坐過去。
皇帝瞥她一眼,出乎意料,他順著挪開了。
徽妍訝然,又坐過去一點。
他再挪開。
徽妍哭笑不得,索性拉住他的袖子。
「放開。」皇帝扯了扯。
「不放。」徽妍道。
「不放朕就治你的罪!」
徽妍抿唇,抱住他的手臂,「陛下便治罪好了。」
皇帝:「……」
他瞪著她。
她也望著他,一臉無辜。
皇帝無可奈何,忽然伸手,攬著她的要將她拉過來。
「教訓了朕這麼久,除了耍賴,便無別話可說了?」他捏著她的下巴,聲音惡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