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派人略微打聽了一下,得知現在唐四青琪和唐六青菲都在京城同一家青樓,藏秀樓,並非首屈一指的青樓,但卻有不少罪臣之女在其中,顯然其主人與官家有不菲的關係。
又著重詢問了兩位唐家小姐的情況,。
唐家遺傳不錯,幾個母親都是貌美如花,出來的唐青琪和唐青菲自然不醜,但也絕非傾國傾城,再加上唐青琪進去的時候已經十四歲,五年後都已經十九,在這個行業上已經不再吃香,除了剛進去的時候受了一段時間的追捧,這兩年已經每況日下,要不是幾個固定的恩客,否則就沒了來源。
而青菲,剛進去時才十一歲,還小,被調教了四年,去年才正式掛牌,此時正式炙手可熱之時。
青琪要弄出來自然是方便的,老鴇也不願意養著吃白飯的閒人,但弄出來後何去何從讓人頭疼。
青菲要弄出來卻極為困難,正是搖錢樹最茂盛的時候,是個腦子正常的商人都不會放手。
而且因為有極為正規的賣身契,就算動用些手段,恐怕也於事無補。
花氏想了好幾天,每一天兩位姨娘都去她屋中各種詢問哭泣,她煩不勝煩,到後來看吳姨娘臉色都有些不對了,聽說每晚都在自己房中打砸咒罵,束手無策之下,截住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唐大老爺。
「自然是接回來了。」唐大老爺斬釘截鐵。
「妾身沒說不接,都是唐家的女兒,怎能不管。」花氏給唐大老爺倒茶,「妾身只是愁,以後如何安排,五年了,不知道現在成了什麼樣。」
「怎麼樣那不都得接回來,否則兩個當娘的該怎麼辦。」
「老爺,你說,直接先給找個人家如何?」花氏猶疑道,「兩個未嫁的姑娘,卻,卻已經……你讓她們在府中如何自處,讓別人怎麼說?」
唐大老爺頓時無語了,背著手在房中來回的走:「這,你就安排吧,反正唐家的女兒,不能虧待了。」
「你這麼一說,妾身倒想起來了,青葉也該及笄了啊。」花氏忽然道,「老爺有什麼打算麼?」
唐大老爺沉默了一會,道:「你看著辦吧。」便離開了。
花氏在桌邊坐了一會兒,輕聲笑起來,卻很嘲諷,低聲道:「那兩個是你女兒,青葉就不是了麼……果然利用過頭了,就成了工具了嗎?」
幾天以後,花氏把兩位姨娘包括唐七都叫到房中,讓唐七自己找地方坐,然後指著桌上的一疊紙道:「這些是我找來的合適的人家,你們看看有沒有中意的,把兩位姑娘接回來後,就直接嫁過去吧。」
兩位姨娘對視一眼,上前翻看了幾下,臉色都變了:「這,夫人,這些人家,門第也太低了吧……還有這個,還是白身啊!」
「我考察的都是品性和家中情況,你若在意功名,便自己去找,看你們能不能找到有功名又願意娶的人家。找到了,便是你們本事,嫁妝我一力包辦,但記住,這些都是好人家,多少人盯著,遲一天就少一個,說不說的成都不知道,若是猶疑,以後要再找,可就難了。」
「但,但一接回來就嫁出去……」
「那是要留多久再嫁?」花氏很疲倦的道,「青琪不小了,青菲也到了嫁人的年齡,你們是要把一個老姑娘熬成姑婆,把一個小姑娘熬成老姑娘才甘心嗎?」
唐七坐在角落裡,看吳姨娘和丁姨娘朝著花氏哭訴:「夫人,怎可如此草率,青琪和青菲都是逼不得已的,現在這般,她們福還沒享到,就要被嫁出去,而且,肯定是做妾,這,這……」
花氏聞言,表情冷了下來:「沒享福,卻吃苦了嗎?不想想青葉和青宣過的什麼日子?官妓本就強過娼妓,雖身不由己,但三餐周全衣食不缺,天家顧著面子,好歹還會照應著,到了邊關,不獻身子,誰管你是男是女。」
「可出來嫖的男人哪來一個好東西,這五年遭的都是什麼罪,女人家不都清楚嗎?」吳姨娘反駁道。
「這是你們自己選的。」花氏冷聲道,「當初沒給你們選擇的機會嗎?青葉那般冷淡的性子,都反覆詢問了,你們就是不跟著走,老太太如此要強的人,都舍下老臉求人別拆我們一家子,你們還是要青琪青菲留下來,如今這樣兩難,怨得了誰?」
「七小姐可沒問我們家青菲!」丁姨娘不甘道。
「那你若說要青菲留下,誰會不讓?」花氏面露不耐,「青葉只說如果青琪跟去,她保護青琪,難道那時候的你就以為,沒有唐七的保護,青菲必定死在路上?當我們其他人都是死的?都是做娘的,大家心裡明白,你們當初不就想著,與其到邊關洗衣種菜做個無知粗婦,不如留下來,說不定還能嫁給個富商小官,即使為妾甚至外室,那也是錦衣玉食,不是嗎?」
兩個姨娘低頭不說話。
「你們也不是沒看到青宣在邊關過的什麼日期,沒見過她娘親偷偷掉眼淚嗎?好好一個大小姐,還是嫡出的,幾年下來了,手粗了,皮膚黑了,性子也變了,哪來以前二房大小姐的樣子?現在名正言順的帶著個清白身回來過好日子了,青琪和青菲呢,京城呆著,還有各家老朋友照應著,怎麼可能吃太大的苦頭?」花氏喝了口茶,嘆氣道,「我也想她們能夠風光大嫁,可現在的情況是,當年全家流放,多大的事,京城誰人不知,你以為別處清白的好人家,誰願意娶一個當過官妓的小姐做正房夫人?」
吳姨娘幾乎哭昏過去,丁姨娘也泣不成聲。
花氏看著不勝心煩,擺擺手道:「你們下去想想吧,我看著能好的人家就這麼幾戶,你們自己琢磨吧,別說我心狠,這都是命。」
吳姨娘和丁姨娘各自拿了一疊紙,吳姨娘忽然道:「我記得當初有人家看上我們青琪的。」
「什麼?」花氏一時沒反應過來,「哪一家。」
「工部的岳侍郎家,」吳姨娘的表情有點奇怪,「但是當時你忙著給青虹挑女婿,硬是壓下沒提,攛掇老爺說什麼長幼有序,害的青琪親都沒的訂,全家都忙青虹的婚事去了。」
這話已經很不客氣了,一向低眉順眼的吳姨娘如此咄咄逼人,讓花氏瞪大了眼,她端坐在那裡,咬牙道:「你是說我害了青琪嗎?」
「要是青琪那時候訂了親事,唐家出事的時候還能有個去處!」吳姨娘大喊,「你那時候這麼急著嫁女兒,是不是已經想到有那一天了,卻只管著自己女兒,別的都不管!」
花氏人都抖了,她看向唐七:「青葉,出去。」
唐七手拿糕點,表情茫然:「去哪?」
「就外面!一會再叫你!」
「哦。」唐七咽下了糕點,起身往外走,忽然恍然道,「你是不想讓我聽到?」
「……」
「可我到外面也聽得到啊。」
「哈!」吳姨娘冷笑一聲,丁姨娘拉拉吳姨娘的袖子,「姐姐你別在說了。」
「有什麼不可說的,嫁了大女兒,大兒子沒受太子重用,二兒子又是個長不大的,現在看青葉有點身價了,才當親女兒寵,你也不看看這傻貨是個什麼樣的東西!你以為她會跟你一條心?做夢!」吳姨娘一副瘋狂的樣子,她一把拉住唐七,叫道,「有什麼不可說的?大家心知肚明,青葉,你別忘了夫人以前怎麼對你娘的,你看著,我們就是任憑她擺布的下場!」
「吳敏,你閉嘴!」花氏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茶杯都跳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想被發賣出去嗎!?」
「賣吧!賣!讓我們娘倆一塊兒抱頭哭去,我信你會給青琪一個好姻緣,才沒有在當時找老爺糾纏,我悔啊,我怎麼就信了你這麼個蛇蝎婦人?!」吳姨娘嚎啕大哭,丁姨娘淚如雨下,拉著吳姨娘嗚咽著,「姐姐,你別再說了。」
唐七一頭霧水的看著現場情況,又望向花氏,卻見花氏並沒有看那兩個鬧騰得厲害的人,而是望著自己,眼裡有液體在氤氳:「青葉啊,你相信娘嗎?」
唐七道:「信不信有什麼用,她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你看!她根本沒把你當娘!她心裡都是她親娘,你算什麼?!你算什麼!」
花氏表情驀地冷了下來,上前一掌摑在吳姨娘臉上,叫道:「來人!吳姨娘瘋了!關到柴房去,等清醒了再說!」
立刻有兩個粗壯的僕婦上前一左一右抓住狂笑的吳姨娘往外拖去,丁姨娘緊緊抓著那兩疊紙,跟了出去。
唐七看著花氏,問:「我還要出去嗎?」
花氏凝視唐七半晌,用手絹擦擦眼睛,疲倦的嘆口氣,坐下來,抿了口茶道:「吳姨娘說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無所謂,至於你當不當我是你娘,我也無所謂,但是青葉啊,以後別人讓你幹什麼,如果你不明白,又從別人那裡要不到答案,來問問我,好嗎?」
「……嗯。」
「那你出……哦不,我都快忘了……青葉,你都快及笄了,有想過,嫁個什麼樣的人家嗎?」
唐七站在門邊,想了許久,表情非常嚴肅,最後問道:「隔壁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