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坐在敬過堂中看完了信,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被匆匆趕來的朱煜文放了出去,然後派人送回儲華宮。
進入屋子前,周圍若有似無的窺探視線讓恆星很是不滿和糾結。
終究還是暴露了,以後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最默不作聲的,和隱士高人一樣的唐七小姐,原來才是抓皇上的心抓的最穩的人。
女人最恨的事情是什麼?是自己拼力想征服的男人,在她尚未行動時,已經被人暗暗征服。
就算不是征服,就算沒人能征服皇帝,還是會讓人不爽。
唐七自然不理會,可恆星卻暗暗留了心,總擔心有秀女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但是事實上,這麼多天,沒有秀女有絲毫動靜,顯然,腦殘女配並不是哪兒都有。
唐七也樂得清靜,偶爾看看花氏和唐五寄來的信。
唐五進了京城衛戍隊,算是羽林衛中最不好的編製,他身手一般,又沒什麼後台,自然幹起了最累的活,他在信中沒有表示不滿,只是說訓練很累,站崗巡邏很累,很像那五年的生活,但是卻讓他覺得很充實,而不像是小時候那樣沒心沒肺,或者那五年那樣無所適從,至少他活出了自己。
而花氏的信中則提到,唐五本身並不會安排到羽林衛最差的編製去,有一股力量似乎在把他往皇宮推,可她一定不能讓唐五也卷進這個漩渦,四面籌措才讓唐五得以進入京城衛戍隊,唐五並不知道這回事,也幸好他很滿足。
母子倆的信讓唐七看得一頭霧水,什麼漩渦不漩渦的,日子不是照過嗎?
她想得簡單,但很快就明白什麼叫漩渦了。
皇帝遇刺半個月後,一大批官員被牽連進去,翼王府雖然保持靜默,不動也不發言,可依然躺著中槍,被納入了監視範圍,翼王不滿,上要求回到封地,皇帝一直壓著不動。
幾天後,翼王決定交出兵權,帶著一家子人回到封地。
即使這樣的退讓,依然無法讓皇帝放心,命途多舛的年輕皇帝很早就表露了強烈的防備心理,他似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任何一個大臣都摸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麼,他聽任何勸諫,可又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你以為他聽進去了,第二天他做的和你勸的完全相反。
於是京城戍衛隊包圍了翼王府。
「京城戍衛隊,包圍翼王府?」唐七拿筷子戳著盤子裡的菜,「等等,我是不是有什麼漏掉的?」
「漏掉什麼?」薩爾拿夜光杯喝著紅酒,一臉只是說說八卦的表情,「我只是奇怪,皇帝陛下這麼謹慎的人,為什麼會讓那個新建立的,稚嫩的,嬌柔的京城衛戍隊去包圍翼王府……就連我都知道,翼王府即使是家丁都是身經百戰的退伍老兵啊,他想幹嘛?」
「雖然我也不大會說話。」唐七嘟噥,「但是,稚嫩的,嬌柔的……為什麼我覺得你說得話這麼奇怪?」
「在轅朝承認自己是文盲沒什麼可恥的。」薩爾聳肩,「至少你們到我們那可連基本交流都不行。」
「我肯定漏掉了什麼,戍衛隊……」唐七看看四周,想不起來,便繼續吃東西,「你大半夜就是來找我吃東西嗎?」
「那還能幹嘛,我的府邸整理好了,明天就要搬出去了,再想找你玩可不容易了。」薩爾微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唐七,「更何況,說不定下次見你,就要朝你下跪了,我可得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不懂。」
「不明白嗎?」薩爾點點頭,「雖然不明白也不錯,不過我問你一個問題,唐青葉小姐,您願意嫁給朱煜文先生為妻嗎?」
「……」
「那麼……」薩爾喝酒,「唐青葉小姐,您願意成為朱煜文先生的打手嗎?」
「……」唐七低頭,想了想道,「我爹的意思,我進入宮中,有更大的用處,莫非,就是嫁給朱煜文當打手?」
「呵呵,嫁給他當打手,你融合的可真好,不過親愛的,女孩兒嫁給男孩兒,是去做被寵愛的明珠的,而不是被榨乾身上的所有價值的。」薩爾看著唐七,「你很強大,小青葉,但你更應該被寵愛,而不是被依靠。」
唐七沉默不語,被地球人寵愛嗎?她倒不是不稀罕,只是沒想過而已。
「小笨蛋,還不明白你漏掉了什麼嗎?」薩爾無奈了,「郝仁告訴我,你很在乎你的五哥?」
「戍衛隊!」唐七終於明白過來了,想想唐五那一拳能打死三回的戰鬥力,這個消息簡直嚇死外星人了!「他們打起來了?」
「戍衛隊包圍著,翼王府要出去,翼王爺又不是什麼溫和秀美的性子,你說會不會打起來?」
「溫和還好,秀美……」唐七再一次覺得自己的地球話水平還不錯,她手指敲了兩下桌子,「嗯,你說……打手。」
薩爾笑嘻嘻的喝酒。
「唐五在戍衛隊,戍衛隊要和翼王府開打。」唐七思忖著,「會有危險嗎?」
「你果然上套了。」薩爾搖頭,「小姑娘,你不能老是被牽著鼻子走,羽林衛那麼多人,為什麼要戍衛隊去,而且京城也有守軍,為什麼偏偏是羽林衛去,皇帝陛下如此愛惜自己的羽毛,怎麼可能自己的隊伍剛建立就派出去跟別人身經百戰的隊伍對峙?你就不想想嗎?」
「你想說朱煜文讓唐五和翼王對峙,而我為了保護唐五肯定會去幫他和翼王打架,對吧?」唐七說得很順溜。
「原來你知道。」
「只要我想。」唐七聳肩,「但那又怎麼樣呢,我做到了我要做的,不就行了?」
薩爾睜大眼。
「我總覺的有很多人提醒我不要被利用,可是,那些人覺得利用了我很快樂很開心,但是我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快樂很開心啊。」唐七說得很認真,但少女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卻平白有了種委屈的感覺,「我做了很多事情,可能每一件都會間接或直接的幫到或害到另一人,難道我要每做一件事前都去想,我會不會被人利用了或者還有誰從中獲利了?累不累?蠢不蠢?為了不被利用,連自己要做的事都不做嗎?」
「蠢」人薩爾盯著酒杯,有種被洗腦的感覺,好在他的思維反應還算快,立刻道:「你沒明白啊,你可以考慮換一種方法,不要那兒輕易讓人預測到你下一步會做什麼,這樣……」你就不會被人利用了,不知怎麼的,薩爾說不出來,他忽然發現,其實對方壓根無所謂,他何必幫她這樣籌劃。
「那你的意思還不是要我考慮會不會被人利用?我說了,我懶得想,我無所謂,那群靠自己就辦不成事的廢人,連想起他們都浪費腦力。」
「可他們有本事利用你辦成事。」「廢」人薩爾不服反駁。
「我做自己想做的,完成率百分之百,可利用別人辦事,頂多達到期望的百分之八十,依賴於利用別人的人,人生有百分之二十是荒廢的,人類本就命短,還要如此荒廢,你覺得能利用人是好事嗎?你想過靠自己嗎?」
「可如果戰爭呢,這可沒法靠自己,那些高位者沒有軍隊,沒有士兵,什麼都辦不成,你的意思是,每一場戰爭,都只能達到期望的八成嗎?我可不這麼覺得。」
「因為士兵也是為自己而戰,他們無所謂會不會被利用,他們每一次揮刀,都是在守護自己想守護的東西。」唐七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了很多,我很累。」
薩爾沉默了,他晃著酒杯,許久才道:「我知道了。」
「什麼?」
「跟你聊天很累。」
「……」
「但是很有趣。」薩爾嘆道,「如果早點發現這點,我的人生會多開心很長時間。」
唐七卻不再搭理他了,自顧自閉上眼,許久,才皺眉睜開眼,很苦惱似的沉默不語。
「你也有心事了?」
「嗯,我還是太弱了。」
「噗,你弱?」薩爾瞟她,「怎麼了,我能幫忙嗎?」
唐七低下頭,她的精神力看不到唐五那兒,雖然能感覺到他現在沒事,但既然遠到出了自己的精神力範圍,那如果出了什麼事,還真不好救。
該怎麼辦呢?出宮是不合規矩的,但救人是任務要求。
「我擔心五哥。」她試探著說,看著薩爾。
薩爾酒喝多了,眼神有點迷離:「想讓我幫忙……嗯……親一下我就幫你。」
「你親我還是我親你?」
「嗯……我是紳士,但你不是淑女,應該你親我……」薩爾沒當真,笑嘻嘻的。
「啾!」
乓!
薩爾杯子掉桌上了,紅酒流了一桌子,他瞪大眼,看著燈光中唐七嚴肅的臉,她那表情仿佛不是剛剛輕薄了一個美男,而是剛剛行凶歸來!
「你,你還真……」薩爾捂住額頭,「哦不不不,我不該這麼震驚的,不,不是我震驚,等等,聽著,我不是沒被親過,我不會被一個姑娘親了就手忙腳亂,關鍵是這個人是你,啊,不是以為你很特殊……不,你確實很特殊,但不是我說的意思……等等,我到底是醉著還是醒著?」
「你精神很亢奮。」唐七嚴肅的指出,「有酒精作用成分,但不完全,你的激素分泌過多了。」
薩爾呻吟一聲,也不管滿桌酒水就趴在桌子上,苦笑:「我果然太久沒碰女人了麼……」
「我親你了,等價交換!」
「喂喂,這不是等價交換,你要我幫的忙,別說親了,你把我睡了都沒法償還……等等我好像說反了。」
唐七面無表情的看他,過了一會兒道:「我睡過你了。」
薩爾徹底無言,他攏攏頭髮,很無奈的坐直,嘆氣:「你們的事情,我是不能插手的,但是如果薩爾伯爵帶一個小秀女有傷風化的出宮玩一趟,那還是可以的……反正我也是被軟禁的命。」
「那就出去有傷風化一趟吧。」唐七果斷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