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出嫁前,花氏特地和她徹夜長談。
先是炯炯有神的「床上那點事兒」專題演講,花氏回憶起自己給唐三講時母女倆到後來都羞澀得說不下去就頗為好笑,現在轉頭開始對唐七進行教學。
「青葉啊,男婚女嫁之事本就人之常情,當姑娘家時有些事你自然不方便知道,但是現在,就必須知道了。」花氏說罷,拿出一疊圖來,直接推給唐七,「雖然一般都是男人主動,但若事先沒些準備,女兒家可會吃不少苦頭,這破身,就是極痛的,另外,還有些……動作,若是跟不上,還是很累的,總之,這,這些你先看,若有不懂之處,可以問我。」
唐七翻開來,一頁,又一頁,三頁後,搖搖頭,花氏一振,問:「可有不懂之處?」
「這畫得。」唐七無限鄙視,「太考驗聯想了。」
「沒看明白?」
「看得明白,剛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春宮圖?」唐七嘆氣,「沒有更逼真的了嗎?你如果以後還要給人看,會讓人失去行房的的,要不我給你繡點?」
花氏坐在凳子上還是一個踉蹌,她哭笑不得:「青葉,矜持點,女孩子家不該這樣說那事的。」
「既然敢做,為什麼不敢說?繁衍後代,多麼神聖和偉大的一件事。」唐七還是翻著春宮圖,不忍卒睹的樣子,「難怪大多數女性婚姻不幸福,這個開頭太慘烈了。」
花氏額頭青筋暴起:「青葉!矜持!去了夫家可不能這麼說話!」
唐七隨手拿出一卷東西,放在桌上給花氏,隨口道:「薩爾派人送來的,你看看再考慮我該以什麼態度嫁過去。」
花氏摸摸那卷東西,感覺手感很奇怪,打開一看,差點昏過去,滿目的春宮圖,一格一格的畫著,是西方那種濃墨重彩的畫風,人物表情和動作淫]靡而放]蕩,饒是歷經人事甚至為人母多年,她依然臉上發燒,啪的關上春宮圖,面目猙獰,咬牙切齒:「這,這將軍,怎麼,怎麼就……」
「他讓我挑挑,喜歡什麼姿勢。」唐七表情有點疑惑,「我有點不明白,是他太開放,還是你太保守。」
花氏沉默半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嘆口氣,起身,滄桑道:「青葉,你可真是個沒羞沒躁的性子。」
這到底是誇是罵?唐七沒聽懂,不動聲色。
「所以,你還真是嫁對人了。」花氏撫著額頭,「我還真沒什麼能教你的了……咦,不對,還是有的。」花氏冷笑一聲,重新又轉頭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道,「青葉啊,你嫁過去既是將軍夫人,那便是將軍府後宅的主人,將軍這般的人物,以後定是妻妾成群,你這性子,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所以?」
「你嫁過去後,趁著還沒別人,一定要加把勁先生個嫡子,穩住你的地位,然後來的小妾,她們若是鬧騰,你萬不可隨意動武,有事就告訴我,有我在,左右她們翻不過天去。」花氏越說越流暢,「以前唐家沒那麼多波折,我成日裡就在宅子裡跟那些人勾心鬥角,吳姨娘丁姨娘哪個是好相與的,後來不都服服帖帖的?你可見我動了武?記住,關鍵是男人的心,你占理,他就不能做什麼,若是動了武,他給你個善妒的名頭,可沒處伸冤去。」
唐七總結:「就是先占領高地,然後把所有企圖登頂的都踢下去?」
「對,就是這個理!」
「哦……」唐七慢吞吞的回答,又拿出一封信來,遞給花氏,「我恍惚覺得似乎不用那麼麻煩。」
花氏打開信看了一下,半晌不說話,隨後才嘆氣:「青葉,傻人有傻福啊。」
信上也沒什麼山盟海誓,只有薩爾一句哭訴:
「青葉啊,怎麼辦,我聽說這兒三妻四妾合法,你會不會嫌我煩給我塞小老婆?」
有了這句話,只要唐七不犯抽,薩爾的後宅基本就乾淨了,花氏很放心,也有點羡慕,又看了一遍信,忽然問:「你有嫌他煩嗎?」
唐七指了指墻腳新添置的架,有個格子裡一疊全是信,她表情不耐煩:「一天照三頓的送信,煩不煩?」
花氏表情有點糾結,不知道該誇他們感情好還是該管教一下,最後還是語重心長說了一句:「青葉啊,雖然你們訂婚,但互通信這些,也算私相授受,能不弄,還是盡量不弄吧?」
唐七聳聳肩:「請跟他說去。」
花氏立刻歇了,看天色不早,唐七還要最後檢查一遍嫁妝,總覺得有很多要說,但細想之下又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拍拍唐七的手,輕聲道:「青葉啊,唐家這麼多年,最對不起的,就數你了,現在有了好歸宿,我也高興,你本就是個不受拘束的性子,我看得出,你聰明,卻懶得想,我也就替你娘再叮囑一句,切莫太無所謂了,事在人為,以後就要嫁為人婦,再不是隨心所欲的一個人了,薩爾雖然在轅朝沒有根基,好歹靠著那一場仗有了官職,就算以後再無進爵,那也能夠保你一世無憂,所以啊,好好過日子,前面吃那麼多苦,成親後就都該還回來了,哎,你瞧,我本沒想說那麼多,又沒完沒了的,真是人老了,就囉嗦了……」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正要抬手擦眼睛,卻被唐七反手握住,只見唐七黑黝黝的眸子認真的盯著花氏,低聲道:「我確定了,你也是我娘。」
花氏點點頭,沒說什麼,眼淚如珠落下,卻笑得極為開心。
唐七出嫁那天,天已微涼,中午沐浴更衣的時候,唐七第一次深切的感到了什麼是冷。
穿嫁衣的時候,她一直默默的看著自己手臂上豎起的寒毛,直到中衣蓋住了手臂,才收回目光,望向鏡中,喜娘拿著紗線對著她的臉巡迴了半天才道:「這新娘子皮膚真好,幾乎看不出汗毛來。」說罷便象徵性的絞了幾下算開面了。
外面喧鬧起來,迎親大隊已經到了門口,一片鑼鼓喧囂聲,老遠的傳到唐七的閨房,唐六一邊陪著,給唐七塞了一堆點心:「他們攔轎門呢,等到吃起嫁酒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你先吃些墊墊。」
唐七毫不氣拿過就吃,旁邊喜娘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
許久以後,方才有人來通知,新娘可以上轎了,唐七還沒起來,就被唐六攔住嗔道:「讓你起來你就起來?你不是最會裝樣嗎,裝到底啊!矜持點!」唐七還沒明白,一旁喜娘就符合道:「對的對的,新娘子得擺點譜,讓他們等著,催妝三次方能出去。」
唐七從沒研究過婚嫁,什麼六禮訂親都是花氏一手包辦,現在聽了什麼攔轎門催嫁的,只覺得頭昏腦脹,只好忍著不耐煩老老實實坐下,心裡嘟囔著:「浪費資源。」
三次催妝,房門終於打開,花氏領頭站在門口,後面烏泱泱的一大堆人,花氏流著眼淚走進來,對唐七哭道:「青葉啊,去了要好好服侍夫君,相夫教子……」烏拉拉說了一堆,唐七瞠目結舌的看著,冷不丁被唐六捏了一下低聲道:「哭啊!哭嫁呢!」
「哭!?」唐七無措了,這……她想到她自淚腺有功能後唯一一次哭,就是得知被流放了,要留在地球上那麼多年,現在她一點都不傷悲,既然一定要哭,那便只有聯想了。
阿部察察,你被流放了,在這蟲族都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地方,沒戰鬥沒親人,說不定以後都是在一個四方天空裡和一群地球人相對無言,你的夢想,你的雄心壯志,你熱愛的戰友和上司還有你的族人甚至你還沒影兒的信息鏈結合者……都沒了……
妹兒的,怎麼一點都不想哭了。
她腦中晃過的畫面,有打馬關的大漠孤煙,有唐五傻呵呵的眼神,有李氏站在門邊的凝望,有花氏流著淚的笑容,有朱煜文在窗檐的回望,有隊長變成唐五後每一次都在唐七的馬車邊騎馬護衛的身影,還有薩爾起身握拳輕觸胸口,低聲笑道:「從今以後,一直都是。」
唐七上前握住花氏的手,柔聲道:「別哭了,不難受。」
「你當我想?」花氏擦擦眼淚,「一群鬧心的娃,嫁一個少一個,以後也輕鬆。」
「……」
兩人往外走,正看到唐五站在門外,唐七才想到她覺得足夠惡毒的話回答:「放心,就算我嫁了,五哥也能娶個回來,補我的空。」
「瞎說!」花氏笑了,「還能有比你更鬧心的嗎?」說罷招呼唐五,「靖風,來,到你了。」
唐五還是穿著他絳紅色的軍裝,笑嘻嘻的看著唐七,走過來轉身在她前面彎腰:「來。」
「……踹?」唐七沒被人背過。
「……背!蠢貨!」唐五還是習慣性的罵自家傻瓜戰士。
於是花氏一腳踹過去斥道:「你妹妹大喜日子,說什麼呢?!」
花氏那一腳又隱秘又沒什麼力氣,唐五純當撓癢癢,一動不動,嘆氣,彎的跟下去點道:「上來,我背你。」
唐七看了看唐五不怎麼寬闊的背,咧嘴一笑,直接跳上唐五的背,壓得唐五差點向地上撞去,唐五齜牙咧嘴,卻不說話。
一群人的陪同下,唐七手臂摟著唐五的脖子,在唐五平穩地往外走時,她小聲的在唐五耳邊道:「隊長,我要嫁人了呢。」
「……我知道。」
「有什麼想說的?」
「……我送你上轎。」唐家的大門就在眼前,外面鑼鼓聲聲,隱約可見人群中,一縷金燦燦的頭髮閃過,那個人笑得像只狐狸。
唐五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放心,我試過了,就算你打不過他,他也打不過我。」
《顫抖吧,阿部/顫抖吧,ET!》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