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衝出西餐廳,眼淚就滾落下來,她心裡哪裡就好受了?昨天她才搬出梧桐院,今天他就跟季媛媛見面,一副上趕著結婚的樣子就罷了,偏偏還見不得她高興。從她坐在他身邊起,他哪句話中聽了?她坐在他身邊讓他這麼不舒服,他幹嘛還自虐似的要讓她坐在他身邊?
好吧,多說話錯了,那她默默吃飯又哪裡招惹他了,他要一杯紅酒給她潑過來。葉念桐越想越委屈,她邊跑邊哭,直到手臂一緊,她被人拉住了。
她詫異地抬起頭,看到站在她面前微喘著氣的韓沉,她又垂下頭去,默默地掙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韓沉挑了挑眉,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平常見你總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樣子,原來你也會哭啊。」
「是人都會哭。」葉念桐翁聲翁氣道,算起來,她被厲御行氣哭了多少次?他就像一塊烙牙的乾餅子,看著想吃,張嘴一咬,就烙得她滿眼是淚。其實她想過放棄,在那些被他拒絕後的夜裡,她也會傷心難過,找不到動力堅持下去。
每每這個時候她就會想,她跨越十年時光,終於走到他面前,她不能輕易放棄。她朝他走了999步,他只需要向她邁一步,她的愛情就會圓滿。
但是就是這一步,他也不願意朝她邁出。她總怨自己沒有在他最好的年華遇見他,可是那個時候就算遇見了,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吧。
韓沉摸了摸鼻子,其實他也不太會安慰人,讓他一直像個老太婆的哄她你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他也辦不到。於是,他說:「你跟御行認識?還住在同一屋簷下?」
果然,他選對了話題。
葉念桐抹了抹眼淚,「嗯,他姐跟我小叔聯姻,我被他接回他家。」
「他姐跟你小叔聯姻,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要住進他家?」韓沉敏銳的捕捉到葉念桐話裡的漏洞,他可從來沒說過兩家聯姻,需要人質的。
「我也不知道。」葉念桐有點尷尬,其實從那晚小叔近似表白後,她隱約知道厲御行為什麼要接她去厲家了。
「你不知道你就住進他家了?葉念桐,我就沒見過比你還二的人類。」韓沉毫不客氣的訓斥她,「你父母呢,也不反對,就讓你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住進一個陌生男人的房子裡?」
「我父母雙亡。」葉念桐怯怯道,韓沉跟他的名字一樣,嚴肅起來臉色陰沉得嚇人,讓她感到害怕。
「……抱歉,我不知道。」韓沉愣了一下,他並不知道葉念桐父母雙亡,因為她的性格開朗活潑,像是在健康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再加上之前他沒有刻意去接觸她,所以聽她說她父母雙亡,他感到很意外。
葉念桐笑了笑,「你不用跟我說抱歉,我父母又不是你殺的。」
韓沉:「……」
過了一會兒,韓沉問道:「那你還有別的親人嗎,你小叔呢,也同意御行帶你走?」
「厲大哥說我是代表小叔去跟他家裡人處好關係的,所以我小叔沒有反對。」葉念桐不願意讓韓沉誤會厲御行,她又解釋了一句,「我跟厲大哥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發生,他把我當成他妹妹一樣,對我很好。」
看她著急為厲御行辯解的模樣,韓沉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或許他已經晚了一步,但是誰說後來者不會居上呢?他不再追問,提議道:「走吧,前面有一家麵館的味道不錯,我們再去吃點?」
「好。」小吃貨一聽到吃,就眉開眼笑了。
孰不知此時路邊恰好經過一輛銀色卡宴,半降的車窗裡,厲御行看到葉念桐正對韓沉笑得花枝招展,他氣得猛按了幾下喇叭,在他們看過來時,他一踩油門,銀色卡宴迅速駛離。
葉念桐驚鴻一瞥間,看清了駕駛室裡的陰沉男人,她的心瞬間晴轉多雲。以後她還是儘量避開他吧,免得惹他嫌。
下午韓沉給葉念桐補完課,又教了些上課沒有教過的知識,葉念桐興致勃勃的纏著他問了許多問題,他還在網上找出了幾個真實案例,給她分析嫌疑犯的犯罪心理。
這一講解完之後外面天都黑了,教室裡不知何時開了燈。韓沉端著兩杯水走進來,葉念桐還沉迷在犯罪心理學裡,燈光灑落下來,她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小臉紅撲撲的,煞是迷人。
他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才抬步走過去,將水杯放在她面前,「喝口水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葉念桐抬腕看表,已經8點半了,她捧起水杯咕嚕咕嚕喝完杯裡的水,她不好意思道:「韓教官,對不起啊,我都忘記時間了,今天很謝謝你,讓我學到了很多知識。」
「叫我韓沉吧,走,我們去吃飯。」韓沉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他順手拎起她的背包,將書本裝進背包裡,沉默的看著她。
葉念桐瞧他這架勢,今晚這頓飯也是非吃不可的了。她心裡嘆了一聲,為什麼她身邊的人個個強勢得不容人拒絕?
跟韓沉去夜市裡吃的烤肉,肉質鮮嫩,油而不膩,她一不小心就吃撐了。韓沉也不笑話她,結了賬出來,他默默的幫她拎背包,沉默的守護姿態,讓她很安心。
韓沉開車送葉念桐回厲家大宅,葉念桐再三婉拒,卻被他一句「送美女回家是每個紳士應盡的義務」給堵回去了。葉念桐想,韓沉果真盡得行為分析學的真諦,他說的每句話都讓人無法拒絕。
厲家大宅外,韓沉的軍綠色越野車緩緩停靠在路邊,葉念桐懷裡抱著背包,客氣道謝:「韓教官,謝謝你,今天我過得很愉快。」
韓沉眸光微動,透過車窗看著佔了大半座山的厲家大宅,他笑了笑,「不是說好私底下叫我韓沉嗎?怎麼又這麼見外了?」
「呃……」葉念桐臉一紅,從善如流道:「好,韓沉,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進去了,下周見!」
葉念桐朝他揮了揮手,剛要下車,她腕間一緊,她回過頭去,就見韓沉目光炯然的盯著她,她有些心慌的垂下眼瞼,目光落在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掌上,不同於厲御行的白皙,他的膚色偏向古銅色,給人很陽剛的感覺,「韓教官,還有事?」
「桐桐,把電話給我一下。」韓沉輕聲道。
「哦。」葉念桐忙不迭的將手機翻出來遞給他,韓沉接過去,迅速按了一組電話號碼,然後存入快捷撥號,再撥通自己的電話,看到擱在手機槽裡的手機屏幕亮了,他才掛斷,他說:「我把我的號碼存進你手機了,快捷鍵1,進去吧。」
醇厚低沉的男聲裡含著淺淺的笑意,葉念桐抬頭望著他,這才注意到韓沉其實長得很帥,那種不同於厲御行的俊美,五官線條硬朗,眉宇間有著軍人一樣的浩然正氣,他目光澄亮的落在她臉上,她臉頰陣陣發燙,再三道謝,才跳下車,轉身叮囑道:「韓教官,開車注意安全,下周見!」
韓沉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進去,葉念桐背起背包小跑著從耳門進了厲家大宅。韓沉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林蔭道上,他收回目光,怔怔盯著自己剛才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半晌,他兀自輕笑了一聲,發動車子駛離。
……
葉念桐走進厲家大宅,俏臉上強撐的微笑就垮了下來,她背著背包,慢慢往厲家珍的院子走去,剛走了幾步,耳邊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捨得回來了?」
葉念桐嚇了一跳,往四周看了一眼,這裡是停車場,四周白茫茫一片,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誰在說話?她突然就想起在祠堂裡見到的那個身穿青色旗袍的白髮女人,她嚇得渾身都顫抖起來,「誰?誰在說話?」
厲御行坐在車裡,看著車門外那個小傢伙嚇得縮起脖子的慫樣,他哭笑不得。出去跟男人鬼混了一晚,回頭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簡直可氣!
看她嚇成這樣,他壞心一起,故意將聲音變得嘶啞,幽幽道:「你說呢?」
葉念桐嚇得雙腿都在打顫,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那架勢已經做好隨時撒腿就跑的準備,「大爺,你從哪裡來就飄回哪裡去,你要是缺錢花,我明天就給你燒去,別找我,千萬別找我。」
「呵!」就在葉念桐嚇得快背過氣去,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緊接著她眼前一陣大亮,車子雙跳燈被打開,一閃一閃,如同黑暗之中的一雙眼睛。她轉頭望去,就看到厲御行神色漠冷地坐在車裡,指間的煙明明滅滅,他靜靜的看著她,她顫抖得更厲害,這回是給氣的。
「厲御行,你幼不幼稚,半夜裝鬼玩,很好玩嗎?」葉念桐氣慘了,厲家大宅一入夜,就有薄霧繚繞,再加上宅子大,本來就陰森,他還故意嚇她,故意看她笑話。
她氣得要命,也不管他的車是不是名貴的豪車,衝過去對著車燈就是一腳,「厲御行,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骨祖
透過薄薄的燈光,厲御行看著她像一隻憤怒的小怪獸衝過來,大概真的嚇得不輕,她的唇嚇得失去了顏色,青白交加。他心裡一揪,推開車門下車,幾步來到她身邊,將憤怒的她摟進懷裡,大掌將她的腦袋按在溫熱的胸前,「別怕,有我在。」
一股濃濃的煙味肆意囂張的充斥在她鼻端,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他英俊完美的臉霸道強勢的闖入她的心扉,十年戀戀不忘。葉念桐用力掙紮起來,她小聲咆哮,「放開我,放開我,你叫我離你遠點,我離你遠點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厲御行,你這個混蛋,嗚嗚嗚……」
壓抑了幾天的委屈突然如山洪爆發,來勢洶洶,瞬間將她淹沒,委屈、悲傷、無助,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積壓在她心頭,她就像潑婦一般,又踢又打。
厲御行不動如山,穩穩的將她抱在懷裡,小腿被她的鞋尖踢中,疼得他蹙起眉頭,他輕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但是此刻的葉念桐,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哪裡那麼好安撫?
厲御行後悔剛才嚇她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面對她時,都幼稚得跟個小孩子一樣,欺負她,看她因為他而慌張無措,他竟有一種變態的成就感,彷彿他能主宰她的情緒,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中午吃飯時,看到她跟韓沉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他一瞬間想到了未來的某一天,他們穿著西裝白紗,站在台上接受別人的祝福,他以為他會很樂意看見的,但是他發現,只要想一想,他就會受不了。
這樣的情緒一直困擾著他,他拒絕承認這一切是因為葉念桐而起。但是開會的時候,他在台上講話,講著講著,突然就失了聲,他腦海裡突然冒出在梧桐樹下,她從後面抱著他的腰,悶悶的對他說:「厲大哥,讓我來愛你,好不好?」
那樣的心不甘情不願,也是那樣的認命,卻讓他怔了好久,直到下屬紛紛看過來,他才找回聲音,繼續講話。
晚上,他刻意提前回來。他記得她週日有警校的課,但是下午四點半就放學了。他裝作路過家珍的院子,然後順路進去坐坐,看看她有沒有回來。
傭人告訴他,五小姐還沒回,桐桐小姐也沒回。然後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梧桐樹下,他回憶起在這裡,他第一次摸她的胸,那股軟綿感似乎還殘留在掌心。她第一次撲上來吻他,她的吻青澀得像是剛成熟的青蘋果,卻讓他一吻就上了癮。
他洗了個澡,又下樓繞到家珍的院子,傭人告訴他,五小姐還沒回,桐桐小姐也沒回。他忽然就心浮氣躁了,怎麼還沒回來呢,不是四點半就下課了?
這一晚,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勁,最後他乾脆來停車場等,結果他就看到葉念桐從韓沉的車裡下來。是嫉妒吧,深深的嫉妒,他明明知道韓沉能帶給葉念桐平凡的幸福,他捨不得放手了。
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歇斯底里的踢他打他,他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渴望,俯下頭去,在她的驚愣中,吻上了她的唇。